第50章 阴暗

  郁酒离开这家清清冷冷的咖啡馆后没直接回医院,他没忘了自己找借口出来是干什么的,在周边转了圈找到家饭店打包了两个菜才回去的——大年三十的,还营业的饭店也没那么好找。

  只是踩着一路枯焦的树叶走回去的时候,刚跑出来时候那一腔蠢蠢欲动热血早已经平静的凝结成冰了。

  郁酒并不想刻意去想着萧宴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只是......到底是听进去耳朵里了,到底是不能当做没发生。

  不过中国人天大的事情,大抵都可以用‘大过年的’四个字暂时搪塞过去,郁酒一向是不那么注重年节的,但此时也不禁想到了这四个字。

  大过年的,一切都可以暂且推后。

  况且,这是他和汪星泉在一起后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郁酒今天什么都不想问。

  他清瘦单薄的身子裹着一身凛冽的寒风,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若无其事的扬起笑容,就好像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他就出门买了个菜而已。

  “回来了。”汪星泉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身看到郁酒拎着菜盒子回来就忙起身接了过去,温热的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指时,微微一顿。

  随后汪星泉把盒子放在病房旁边的桌子上,把郁酒冰凉的手指拢在掌心里轻轻揉了揉,温热似乎顺着手指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郁酒整个人都从‘冻结’的状态里解封了,轻轻抬眼,有些怔怔的看着汪星泉。

  “以后轻易就别出去了。”汪星泉微微垂眸,看着他因为白皙一冻就愈发泛红的手指,声音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心疼:“外面太冷。”

  郁酒轻轻的‘嗯’了声。

  半晌,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敷衍,想了想便微微低头,在汪星泉不经意的瞬间,柔软的嘴唇轻轻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

  “谢谢。”郁酒浑然天成的‘撩了’一下对方,便狡黠的笑了起来:“新年快乐。”

  后者愣了一下,漆黑的眼睛里不自觉的染上一丝‘肉食动物’的色彩,牵起唇来笑了笑:“新年快乐。”

  又是新的一年,郁酒希望这一年能有好的开始。

  晚上一起守岁的时候,他心想,那些事情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问吧。

  可偏偏萧宴的话像是梦魇一样的在脑子里盘桓着。

  这次不是汪熠濯受伤,郁酒不用陪在医院里照顾,晚上就回家睡了。

  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睡不着,他脑子里全是萧宴说过的那些话——

  ‘有一个女人,名叫魏秋,是她在泉哥最难的时候帮了他。’

  ‘泉哥十六岁就跟着她了。’

  而跟着她,干什么,不言而喻,总不会到盖着棉被纯聊天?

  可......可或许呢?或许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那位魏秋女士是汪星泉的阿姨,是资助他,是恩人......但郁酒知道可能性不大。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必有所图的。

  而汪星泉身上可以图的东西,太多了。

  想着想着,头就愈发的疼了起来。

  郁酒闭了闭眼,决定不再折磨自己——有什么问题,他不想猜了,他干脆直接问汪星泉好了。

  妄想着一样的凭空猜测着,是对两个人都不尊重的伤害。

  万一是萧宴编故事想要离间他们呢?他不想从萧宴那里了解汪星泉的过去,郁酒想要自己了解。

  第二天下午,寻了个汪熠濯睡觉的机会,郁酒悄悄的把汪星泉拉到休息区。组织了一晚上的措辞刚想开口问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汪星泉眼睑下微微的黑眼圈——

  “怎么了?”郁酒一愣,有些诧异:“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他知道汪星泉皮肤白皙,体质特殊,基本上一天晚上没睡好眼下就会有淡淡的暗沉或者黑眼圈。

  现在就是如此。

  “没什么。”汪星泉伸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似乎给自己提了个身,才漫不经心的说:“就是昨晚医院外面一直放炮,没有休息好而已。”

  他撒谎的时候总有捏鼻梁这个小动作,可惜郁酒不知道。

  后者闻言松了口气,想了想犹豫的道:“其实,我有件事情没告诉你,昨天......昨天我出去买菜的时候萧宴来找我了。”

  “是么?”汪星泉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像有点走神似的:“他怎么了?又要给你一千万么?”

  汪星泉的这次调侃却没有让郁酒笑出来,他沉默半晌,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诉我一些事情。”

  “一些……关于魏秋女士的事情。”

  在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郁酒敏锐的注意到汪星泉眼波微微抖了一下。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萧宴杜撰出来的,郁酒的声音绷不住有些颤:“有这个人么?”

  汪星泉抿了抿唇,声音发沉:“他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我都不信。”郁酒摇头,执着地看着他:“我只信你。”

  汪星泉沉默半晌,忍不住轻笑一声,是有些自嘲的笑。

  他脑子里像是过幻灯片一样的闪回了不少画面——例如和郁酒互表心意后在昨天除夕甜蜜的亲吻和守夜,例如今早医生神色沉重的跟他说的话。

  “汪先生,您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家属很难接受,但因为画室化工材料多,遇到烧灼后燃起的烟带有化工成分,对孩子肺部、呼吸道受到感染都很大。”

  “以后......很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家属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汪星泉知道萧宴大概和郁酒说了什么,看小孩慌张的神色也能猜到,只是他并不生气。

  汪星泉只觉得......他之前对郁酒的坦白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他欠债一身,却不是孑然一身,背后带着一个自闭症现在甚至还有后遗症的弟弟,整个人都不是‘包袱’了,而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拖累别人,去追求别人呢?

  呵,太狼狈了。

  “对不起。”汪星泉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只说了一句话:“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不如承认下来。

  就让......就让郁酒对他彻底失望。

  “汪星泉,你骗我的。”郁酒强笑,眼神都有点涣散的摇着头:“我不信......怎么可能呢?”

  汪星泉要是想出去卖的话,债早就还完了,怎么会过的像现在这么苦!

  汪星泉不说话,垂眸看着地面。

  “汪星泉,你看着我。”郁酒干脆的半蹲在地上,仰头紧紧的盯着汪星泉的双眼,看着他漆黑的眼珠里暗流涌动,声音不自觉的沙哑:“我不相信你和那位魏女士会有那种关系,你肯定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你说出来行不行?”

  当然没关系。

  汪星泉苦笑——可他不想否认。

  他承认自己卑鄙了,但他现在想让自己这个包袱趁机离郁酒越远越好。

  汪星泉一辈子没连累过别人,现在也不想。

  “你怎么不说话啊?”郁酒捏着他指关节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汪星泉,你说句话!”

  “我说过了。”汪星泉闭了闭眼:“就是你听说的那样。”

  “我听说的那样?哪样了?”郁酒近乎有些咄咄逼人的看着他:“你被富婆包养的样子,十六岁就为了还债跟了魏秋的样子么?那我之前说你有条件当牛郎的时候,你他妈的是在跟我装么?!”

  他不信汪星泉‘演技’能那么好!

  汪星泉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他胸口似乎有不断涌入的凉气在鼓噪着,又用力的憋了回去——到最后还是只能说那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混蛋。”郁酒不自觉的咬着牙,狠狠的看着他。

  他不信,他只要一想想汪星泉的手也拉过别人,吻过别人,甚至......睡过别人他就不信。并非他有感情洁癖,但郁酒坚持不相信汪星泉会是那样的人。

  “你嫌弃我是应该的。”汪星泉读懂了郁酒眼睛里的煎熬和痛苦,有些狼狈的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抵住太阳穴,就像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灵魂,像是另一个躯壳中的自己在轻飘飘的说着——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休息室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死寂,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你要和我分手?”郁酒的脸色比纸都苍白,他盯着汪星泉的脸,眼睛里像是蕴着破碎的水色,轻轻抽气中都带着狼狈不堪的感觉:“呵,好笑,真好笑。”

  “小酒。”汪星泉一瞬间心里觉得极其慌张,甚至比郁酒刚刚撂狠话的时候还要慌张,他不自觉的抓住郁酒的手:“你别这样。”

  “我别哪样?汪星泉你告诉我我别怎么样?!”郁酒却像是终于受不了的甩开了他的手,整个人爆发开来:“我他妈根本不相信萧宴那些屁话!但你知道我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想着即便这事儿如果是真的我想怎么样么?!”

  汪星泉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我想的是......如果我要是在大几岁就好了。”郁酒死死的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用力的原因,眼睛里溢出了微微的水色。他急促的伸手抹掉,自嘲的狼狈轻笑:“如果我要是比你大几岁,我就有钱了,我就能包养你了。”

  那样又怎么可能轮到那个叫魏秋的女人?他愿意帮汪星泉还债,可以把他养的好好的。

  郁酒昨天想了一夜,发现自己近乎是‘认命’的——喜欢一个人,就是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然而汪星泉居然说的是,要跟他分手。

  这让郁酒觉得自己所有的所思所想都是笑话,都是自作多情。

  “汪星泉。”郁酒咬了咬牙,下颌线都绷紧了:“你真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笑话。”

  他说完,终于受不了的转身就走——只是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整个人就被汪星泉从身后抱住。

  他牢牢的抱住郁酒,手臂用力到近乎是禁锢的力道,强烈的不安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似乎也传遍了郁酒的全身。

  “对不起。”汪星泉用力的抱着他,像是最后一次一样,要把郁酒揉入自己的骨血里,在他耳边一声声的呢喃:“小酒,你不是笑话,我才是......是我配不上你。”

  当他听到郁酒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揉捏了一把一样的疼。

  郁酒这么好,配的上全世界最好的人,可不该是他这个样子的——什么都没有不说,还偏生有一大堆的累赘。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该遇见,不该在几天之前冲动的为了片刻欢愉,此刻就不会这么情绪分明的撕破脸了。

  汪星泉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的胆小——他没有说出一切真相的勇气,也没有彻底把郁酒放开的勇气。

  他控制不住的想抱住他。

  郁酒冷冷的说:“放开我。”

  汪星泉手臂微微颤了一下,却耍无赖似的,箍的更紧了。

  “你不是要分手么?”郁酒强忍着心里没出息的酸涩,冷声冷气的哼:“那你还抱着我干什么,卖惨么?”

  “随随便便就能说分手......”

  “我的确欠了一堆债。”汪星泉突兀的打断他,声音是深呼吸过后的竭力平静,像是掩盖着火山熔岩烈焰上的废土:“我上初二那年,家里做生意破产了,我父亲欠了一堆的债,被高利贷逼的跳楼自杀。”

  “人死灯灭,高利贷的债免了,可之前不少想跟着我们家企业喝一口汤投资的亲戚——例如我那个二姑,欠他们的钱却免不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还钱。”

  “那个时候我母亲刚刚生下汪熠濯不久,汪熠濯生下来就被诊断成自闭儿童,她也因此得了产后抑郁症。”

  “后来又出了那些事情,她的产后抑郁症......就更严重了。”

  再后来的事情不言而喻,汪星泉母亲没去世的那几年,他们几个一直是相互折磨却又相互慰藉的度过的。

  直到她去世。

  “我母亲是农村家庭出身,长得很漂亮,也是读书读到乌澜里面的。她被我父亲看中,大学毕业就和我爸结婚了。”

第50章 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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