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姨熟练地换好卫生棉, 捂着肚子慢慢挪回床上, 皱着眉头,“好痛, 比我年轻时候还难受。思渺怎么会这样。”

  阿泽出现, 语气怜悯中带着一丝懊恼,“以前住亲戚家的时候条件不好,自己也不懂就没注意, 结果落下病根了。”

  大姨让位, 退回到意识里,语气肃然, “阿泽,你对她这么好,是愧疚于那时候袖手旁观,现在想要弥补的心理;还是说你对她……”

  未尽的话语含着无限深意, 阿泽沉默。

  作为过来人的大姨则是从中读出了意味,“明白了。我也不想当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只是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 你们,你和思渺是不可能--”

  阿泽声音冷凝打断她, “我知道分寸。”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 大姨叹气,很快下线了。

  阿泽躺回床上, 小腹一阵阵抽痛,他像是没感觉一样一动不动, 盯着天花板神情沉凝。良久后抬起右手,展开举到眼前,而左手食指指尖则是顺着掌纹一寸寸抚过。

  掌纹和医学也有关系,他之前也查过。陆思渺的生命线非常不好。起段分叉,代表幼年青年时期不幸;还有短横线经过,代表多遭遇事故或重病。

  而感情戏则是呈链状,代表容易被烂桃花干扰,会有桃色事件发生,感情经营很难。

  ……

  少女放下手掩在唇上,触到温热的掌心,仿佛蜻蜓落到水面一点即离。

  一双黑眸隐有暗流涌动,藏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陆思渺的命是幸也好不幸也罢,以后他都会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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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陆思渺神清气爽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以往痛得她死去活来的大姨妈,竟然缓解了很多。

  一看桌子上放着一大堆的中药,还有一张写满了注意事项的纸条,笔锋凌厉隽秀,写着经期不能沾凉水、多喝红糖……

  陆思渺舔了舔嘴巴,还留有一股甜味,想必是阿泽在操控身体的时候,把该吃的该喝的都吃了,所以她现在出来,感觉好了很多。

  像是有股热流传递到四肢百骸,连心都暖了起来。陆思渺低低喃语,“阿泽,如果是普通人就好了。”

  话语一出,自己都失笑了,“怎么可能。”

  如果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她的人格,那这简直比她是个八重人格的精神病,还要让人无法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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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的一周,是陆思渺经历过的最不辛苦的大姨妈期。

  中药是阿泽出来看着熬的,喝的时候也是他代替她喝药,她不小心碰凉水他会从旁提醒,痛的厉害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的出来代替承受。

  陆思渺感动的差点想嫁了。

  而阿泽摸摸她的脑袋,温柔道,“我想替你承受痛苦,你只要开心就好。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闻言,陆思渺顿了顿,然后双手慢慢环抱住肩膀,像是给予某个无形的人紧紧的拥抱,“谢谢你,阿泽。”

  大姨妈过去,陆思渺恢复活蹦乱跳。这天她上完白班,回家吃了晚饭,在小樱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洗完碗--别指望小樱洗碗,自从她打碎了两个碗一个盘子以后,陆思渺就再也不想偷懒了。

  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下,衣服洗了晾了,已经是华灯初上。小樱出来把瑜伽毯铺在阳台上,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做了一次瑜伽。

  “你还是挺有可造之材的,”热身开始,小樱一边劈叉,点评着,“才拉了大半个月就能下到这个程度,不错。”

  陆思渺忍着痛,额上青筋直跳,“我谢谢你了!”下到最下面,胯部离地只有一点距离,腿筋崩到极致,浑身止不住地颤,堪堪维持了几秒就崩塌了,毫无形象吧唧一声扑倒在瑜伽垫上。

  严酷的樱麽麽毫不怜悯把人拉起来,“别偷懒,继续。”

  陆思渺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动作倒是维持的很好。

  还好小樱到底考虑到她的身体柔韧性不佳,只做了一套比较简单的瑜伽动作,“记住了吗?”

  “记住了。”陆思渺现在正是金鸡独立的姿势--单腿站立,右腿朝后伸展,一手向前延展,一手抓住右脚跟,勉力维持平衡。

  少女的身体舒展开来,纤长而匀称。室内的灯光投影到阳台上,给她伫立的身姿染上一层暖色。

  她挺胸抬头遥望着远方,目光平和神情宁静,高挺的鼻梁到微翘的下巴,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徐哲行站在自家阳台上,习惯性向下望去,就看到这一幕。

  陆思渺察觉到凝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头望去,发现斜上方阳台上有人观望,夜色中对方五官看不真切,但她感觉身材很是熟悉,试探地唤了声,“徐老师?”

  徐哲行被抓个正着也不觉尴尬,自然地往栏杆上一靠,笑着道,“晚上好。你在做瑜伽?”

  陆思渺收回动作,走到阳台边学他的样子靠着护栏,仰头不好意思地道,“嗯,做的比较奇怪,见笑了。”

  徐哲行赞扬,“挺好的。”

  陆思渺眨巴下眼,对方居高临下,“原来徐老师住在这,这两间屋子离得还挺近的。”

  徐哲行说,“你住的那间是我好友的,当年教师分房子,我俩特意选了离得近的,方便窜门,”顿了顿,语气带笑,“也方便聊天。”

  陆思渺想象那个画面,两个大男人半夜睡不着隔着阳台聊天……噗嗤一笑,揶揄道,“邻居们没有投诉你们扰民啊?”

  徐哲行双手搭在护栏上,弯腰向下望着她,月光落到他眼里泛着点点星光,“都是学校的老师,还是很有同事爱的。”

  陆思渺忍俊不禁,“那我们现在这样聊天,会不会打扰到他们啊。”

  徐哲行指了指隔着两人的中间两间屋子,一本正经,“陆老师和韩老师,晚上回来都晚,打扰不到他们。所以我们还可以再聊一会儿。”

  陆思渺笑的眉眼弯弯。

  两人又聊了几句,徐哲行看到陆思渺揉了下脖子,知道她是望久了脖子痛,便体贴道,“我打算去夜跑,你去吗。”

  小樱撮撺,“去呀,你体力差,要多运动。”

  陆思渺嘀咕,“我现在听到运动就腿肚子打颤。”

  仰头想拒绝,可隔空一触即对方温柔如水的目光,话卡在喉咙一下说不出来。

  “好呀,等我换衣服。”小樱突然抢出来说。

  陆思渺抓狂:你说出来了!

  小樱无所谓:“我是看你犹豫不决,索性帮你决定好了。”

  少女的纠结徐哲行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点了点头,“我下来找你。”

  身影一闪,从阳台消失了。

  “小樱啊小樱”陆思渺哀叹,可既然答应了对方,也就容不得反悔。她连忙回到卧室,换了身短袖运动服,系好鞋子拿上钥匙,一打开门就看到,男人靠在门边,低头玩手机,不知道来了多久。

  陆思渺讶异,“你早到了?怎么不叫我?”

  徐哲行收起手机,温润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也不着急,就没有催你。”

  少女身着浅粉色的T恤,白边短裤,一双浅色运动鞋,显得青春靓丽,活力十足。

  为了方便她把头发挽得高高的束了个圆乎乎的发髻,顶在脑袋上。

  陆思渺察觉对方视线在他脑袋顶上流连,不好意思摸了摸发髻,解释道,“这是丸子头,跑步的时候就不会像马尾那样甩来甩去了。”

  徐哲行低笑,“不像丸子,倒像是道姑头。”

  陆思渺:“……”心塞,又有点窘迫,“很奇怪吗?那我重新--”

  想说梳个鞭子盘上,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只大掌轻轻落在她额上,拍了拍,“不奇怪,挺可爱的。”

  语气带着宠溺和笑意,若无其事收回手,“走吧。”

  陆思渺怔了两秒才跟上,她并不反感对方刚才的动作,就像是长辈对晚辈的举止,含着脉脉温情。

  两人坐电梯下了楼,徐哲行带她走小路。此刻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学生们早下了自习,路上人迹寥寥。C大绿化很好,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徐哲行带着陆思渺从小道一路绕到学校的后山湖边,路边灯光昏暗,零星可以看到学生也在夜色中跑步。

  陆思渺深吸了口气,展颜一笑,“空气真好!人也少,真是个适合锻炼的好地方。”

  “是的。”

  陆思渺转头问徐哲行,“徐老师经常来夜跑?”

  男人站在路灯下,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仿佛融入夜色中,鞋子白的耀眼。他轻车熟路地做起热身运动,举手投足可见臂间腿上蓄势待发的肌肉,线条流畅,看得出完全不是如他长相那般文弱。

  注意到她的目光,徐哲行微笑,“常来,这边比较清静。不过要是你一个人夜跑的话,我不会建议你到这边来。”

  陆思渺抬眸,有一丝不解,“为什么?”

  徐哲行低头凝视她,温言道,“太偏僻了,不是很安全。”

  陆思渺正在压腿,闻言动作一顿,半开玩笑,“那徐老师还带我到这儿跑步,就不怕路遇歹人?”

  徐哲行在她手臂上握了把,顺势把她拉起,慢悠悠地跑起来,语气随意又透着熟稔,“我在旁边,你大可以放心。”

  他比陆思渺快了两步,位于她的斜前方。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微抿着唇,目光清润而平和。

  他跑步的时候,肩背上的肌肉隆起,身材不算太过健壮高大,而身影宛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始终笼罩着她,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唇边旋出一点羞赧的笑意,陆思渺跟着男人踏着清辉,不疾不徐奔跑在小路上,心中如旁边的湖水般宁静无澜。

  徐哲行是个做事认真的人,说跑步那真是在跑步,一路上都没说几句话。但他很照顾陆思渺,跑动的速度不快,能够让她不用太费力便能赶得上。

  后山的人工湖差不多有一个操场那么大,跑一圈是四百米,第一圈跑完,陆思渺就有点喘了。虽然killer、东哥都在教导她防身的动作,每天练习下现今也像模像样了,只是体力依旧是短板。

  小樱冒出来,“所以我说你要跑步是正确的吧。”

  陆思渺喘着气,心里和她说话,打趣道,“是是,我们家小公举说什么都好。”

  小樱傲娇哼了一声,“我想出来。”

  陆思渺为难,“祖宗!这里有外人。”

  小樱固执,“可你看他也没怎么跟你说话嘛,我会小心的。”

  陆思渺偷瞟了眼徐哲行,对方似专注跑步,完全没有过多注意她。

  于是松了口。

  人格的转换不到一秒钟,陆思渺退回到识海里,小樱出来操纵身体,带着暖意的晚风和煦拂过脸颊,惬意地眯了眯眼,“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双手随着节奏摆动,脚踩在路上,肌肉绷紧跃动着。

  同一个身体,陆思渺模糊感觉到小樱的心情:带着隐隐的激动和欣喜,仿佛久违了的、双脚站立并迎风奔跑的感觉……

  夜色宁静,只余夜跑的两人落地有声的脚步,以及交替相叠的呼吸。

  跑了半圈,体力不支的少女已经气喘吁吁,前面一个身位的徐哲行有意放慢了速度,让她能够跟上。

  小樱在外面操纵身体跑步,意识里一刻没闲着,一会儿和陆思渺聊吃的,一会儿和小胖聊游戏,最后还非要小胖出来跑步,“小胖你都好久没出来了,跑跑步吧。”

  向来性格软绵的小胖竟出乎预料的拒绝,“不、不要,我、不喜欢!”

  最后三个字好不容易一口气憋了出来,带着满满的决然和嫌弃。

  偏小樱最是喜欢人和反着来,小胖越不肯,她越来劲儿,又哄又劝,“胖胖胖胖快出来,再不跑你就胖成球了!”

  “不……”

  “你出来跑嘛,十分钟就好,待会儿奖励你吃蛋糕。”

  “可、可是”

  “回去一起打游戏!我们俩各自操控一个号,姐姐带你飞啊!”

  “……”

  围观的陆思渺惨目忍睹闭上眼,感觉像是看到逼良为娼。

  最终,在小樱持续不断的骚扰下,小胖屈服了。

  他一出来,跑步的速度直接降了个档,少女长手长脚,偏四肢不协调一样,跑步的姿势别扭又笨拙。

  因为出来的少,不太习惯同时做几件事,又要在意识里和小樱说话,“好、好累!”

  “你才跑几步啊,坚持!”

  又要控制身体保持平衡,还要跟上前面徐哲行的速度,忙的他满头大汗。

  短短一段距离,对于不擅运动的他来说似乎比登天还痛苦,“不、不行了!”

  正想退出身体,前面的徐哲行似乎注意到她的情况,有意放慢了速度;而她膝盖内侧不小心撞到了一起,踉跄着往前扑去。

  “砰”

  鼻子撞到坚硬如墙的后背,撞得七荤八素,当时热泪就下来了。

  “唔”小胖秒退,陆思渺猝不及防出来接管身体,捂着剧痛的鼻子,泪水把视线都模糊了。

  “我看看。”徐哲行反应很快,被她一扑之下惯性地往前跌了下,站稳后赶紧过来扶她,拨开她的手,仔细检查了下她的鼻子,松了口气,“幸好鼻梁没断。”

  “可是好痛。”陆思渺重新捂住鼻子,抽噎因为疼痛而带着颤音,瓮声瓮气道,“真的没断吗?我就鼻子最好看了,要塌了就完了!”

  男人眼眸一凝,昏暗的路灯下少女仰着头眼巴巴望着他,泪眼婆娑,鼻子红彤彤的,模样又委屈又可怜,像极了毛茸茸的小白兔。

  “那我再看看。”温热的大掌捧上莹白如玉的小脸,另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指,挨着从少女高挺的鼻梁到鼻尖轻轻捏了遍。

  他们脸颊离的很近,能够感觉到彼此呼吸的温度。陆思渺眼里还泛着水光,模糊看到男人专注的黑眸,他很认真地注视她……

  视线一时不知道往哪儿看只能垂眸盯着地面,长长的羽睫仿佛蝴蝶的翅膀,随着她每次呼吸轻微扇动,像是撩在人的心尖上。

  半晌,他才检查完收回手,语音带着笑意,“别担心,你最好看的鼻子没事,我以我的职业做担保。”

  陆思渺正要松口气,一听他的话,蓦然想起面前这位不是医生,而是给死人做检查的法医,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吓得都有些结巴了,“你……”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睛,怔了下,立即明白对方是故意开玩笑,顿时哭笑不得,跺了跺脚,“徐老师!”

  几分娇嗔几分笑意,软糯的嗓音能甜到人心里。

  徐哲行目光凝在她唇角,手指无意识摩擦了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收手时无意划过的细腻触感。忽然转身,“太晚了,回去吧。”

  两人进了电梯,徐哲行吩咐了一些她伤到鼻子后要注意的事项,陆思渺认真记下。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10楼,陆思渺与他挥手道别,刚走出轿厢,就听到男人唤她,“思渺。”

  “什么?”她回头。

  他在电梯中朝着她微笑,“老实说,你除了鼻子,其他也挺好看的。”

  语气是纯粹的欣赏,不带半点别的意味。

  陆思渺愣住,电梯门缓缓合拢阻绝了光线,他对她摆摆手,“下次有空再一起跑步啊。晚安。”

  “……嗯。”陆思渺伫立在楼梯间,看着已经彻底合上的电梯门,白净的脸颊染上几丝红晕。

  小樱窜出来,“你房东还挺会调戏小姑娘的。”

  陆思渺反驳,“哪里是调戏!明明是长辈对晚辈的夸赞,他本来就大我一轮,当我叔叔也可以了。”

  小樱不知道想哪儿去了,竟然附和,“说起来,我也觉得你蛮适合大叔类型的。”

  陆思渺无语,“你歪楼了。话说徐老师的手真好看,刚才帮我检查鼻子的时候,那手指又长,骨节分明……”

  “花痴!还说没觊觎人家徐老师的美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陆思渺振振有词,揉了揉鼻子,鼻梁酸痛的感觉缓和了很多,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指尖微凉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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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号桌两杯卡布奇诺,七分甜。”沈玉婷给客人点了单,回到吧台对陆思渺嘱咐道。

  陆思渺应了声,手脚麻利地开始制作咖啡,看似专注,没人知道她完全可以在一心二用,和自己的副人格闲聊。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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