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那儿

  姜初照太让哀家失望了。

  他回到成安殿就把娴妃给赶了出去,还给苏得意下了死命令:“若再有宫妃跑到这里来,直接轰出去,你若是没把她们轰走,朕就把你轰走。”

  苏得意来凤颐宫跟我汇报此事的时候,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委屈巴交:“求太后娘娘体谅一下老奴,您以后若是再想出什么法子,在让陛下知晓以前,先通知老奴一声。老奴在先帝还在世时就陪伴陛下,多少知道陛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这半年可太苦了,老奴太心疼他了。”

  “又把娴妃轰出去了?”我骇然,有个猜测从脑海里冒出头来,于是猛地抬眸,心尖都一抽一抽的,“苏得意,陛下在西疆那四年里,你曾经去看过他对吗?”

  苏得意不明白我为何突然问这个,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对的呢,老奴去看过一次。”

  我从椅子上走下来,半蹲在他面前,用手遮住唇,小声问:“那他受过伤吗?”

  苏得意点头:“战火无情,刀枪无眼,受伤是自然的,不过陛下当时很年轻,所以身子骨硬朗着呢,即便是受伤也很快就恢复了。”

  我却有点急了,皱眉道:“哀家不是说这种受伤……”

  “那太后是指哪种?”

  我急得在殿内来回踱步,思忖着这个话该怎么问,斟酌了好久,最后又转回苏得意面前,凄苦道:“陛下是不是那儿受伤了?”

  “……?”

  “怕在和妃子们运动的时候露出马脚,所以一直不愿意跟妃子们去榻上?”

  “……”

  “见到美人主动过来,不但不兴奋,反而生气跳脚把她们往外轰,是因为被刺痛了神经和自尊?”

  苏得意没有反驳,只是于无声之中,缓缓张大了嘴。

  他这反应让我更慌了,以至于把更直白的话问了出来:“陛下是不是真的不行?!”

  苏得意瞳仁皱缩,惊恐了好一会儿才把嘴巴闭上,好像因为我的询问所以后知后觉地发觉姜初照确实有点问题,但开口的时候却还是想反驳我,如垂死挣扎一般:“不是吧太后……陛下才二十啊。”

  我作哀莫大于心死状:“二十就不行了,岂不是更可怜!这样一来,哀家还怎么当皇祖母!”

  苏得意倒吸凉气:“陛下他没跟老奴说过……”

  “嗐,这种事怎么好跟你讲!而且如你所说,你还没那个构造,根本无法体会他的痛苦,”我感觉自己快要患上心绞痛了,捶胸顿足,指使他道,“快把陈太医叫过来,他不是隔三差五就给陛下请脉吗?他一定知道的!”

  *

  陈太医被苏得意拉着衣袖,一路小跑进了凤颐宫,胡子都被带得一抖一抖的。

  我看着他,一时着急,又怕真的听到不好的回答,以至于有些不知从何处开口。

  但他却很淡定地理了理衣袖,给我行了个礼,然后慢条斯理道:“回太后,臣看陛下脉象未曾出现什么异常。”

  我和苏得意都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陛下还行哀家就放心了。”作为这龟儿子的操心老母亲,听闻此言此语,都忍不住抬起衣袖擦一擦眼泪,奈何没流出泪来,于是拿袖子擦了擦干涩的眼皮,发自肺腑道,“太医就是太医啊,不过一句话就让哀家重获新生。有生之年,哀家当上祖母还是有希望的。”

  陈太医却搓了搓胡子,沉吟道:“啊,如果想要小皇子小公主的话……不瞒太后,臣暂时不能确断。因为是否具备生儿育女的能力这种事,是无法从男人的脉象上看出来的,除非各宫娘娘真的开始陆续有喜,不然无法证明陛下可以。”

  我又被吓了一跳:“那也就是说陛下还有可能不行?除非他主动作为,不然还无法证明?”

  “也不是全然没办法证明……”陈太医这般说着,神情却很是犹疑,低头嘶嘶地吸了几口凉气,过了很久才打定主意,问我,“太后,六王妃是不是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我茫然点头:“对。”

  “六王爷与陛下同宗同源,”陈太医低下头去,不敢看我,“既然六王爷行,那陛下应该也可以……吧?”

  他这模样很奇怪,好像是觉得提到姜域,我就会不开心似的。

  正想问一句呢,转瞬就想到,十五岁姜初照同我大闹姜域订婚宴的时候,陈太医也在现场,因离得太近,我二人摔酒坛的时候,坛身碎片还噼里啪啦地撞到他衣袍上。

  他怕是有了心理阴影。

  “以后不必这般避讳着,”我慈眉善目,温言相告,“哀家现在既是太后,又是他的皇嫂,你这般小心倒显得哀家还同他有私下的牵扯一样。”

  陈太医身形一僵,赶紧磕头:“太后误会了……老臣未曾误会您和六王爷,老臣纯粹是怕了六王妃啊。”

  我懵了一下:“六王妃怎么了?”

  陈太医苦恼地摸上胡子,恐是因为太紧张了,一不小心还薅下来几根:“万寿节后,陛下曾派臣去王府为六王爷……为六王妃请脉,六王妃把臣请到了王府中的凉亭里,却拒绝诊脉,反而一直跟臣探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关于宫寒的问题,”陈太医提到这个就忍不住发抖,像是真的被邱蝉给吓坏了,“王妃从医书上看到一个解法,说是主动妊娠,把这寒毒过给胎儿,等到妊期结束,瓜熟蒂落,母体就不会受宫寒侵扰了。她问我这个法子是否可行。”

  这句话当真击中了我,叫我猛地抬眸,把端庄得体悉数抛诸脑后:“这是什么狗屁医书?那可是活生生的孩子啊,真把他当成瓜了不成?!”

  “唉!王妃当真胡闹,”陈太医痛心疾首,“还说自己看到这书晚了,若是早些看到就能提前一试,然后又说也无妨,反正还会生第二个孩子。”

  我已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想来陈太医也是有心理阴影的,所以他也颤了好几颤:“当时把臣吓得差点栽下石凳。臣好说歹说,才把她这念头给掐断,生怕她过几年生第二个孩子前,做出些什么来。”

  我把手隐在衣袖里,掐了掐指腹,企图隐去自血脉涌入指尖的不适,可某些念头被前尘往事勾住不断往外揪扯,牵连得我头皮发麻。

  “她可有提到哀家?”几番纠结后,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说出来才发现,我确实很怕听到某些回答。

  “并没有提到,”陈太医回忆道,“不过,王妃倒是嘱咐了,不让臣跟王爷说。唉,当然不能叫王爷知道,那可是他的骨肉啊。”

  我却还是不太放心,皱眉严肃地吩咐道:“明日你再去给王妃请个脉。并且要假装不经意地谈起来,说哀家入宫后,时不时泡汤池、沐药浴,寒症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以此告诉她,有些病会有别的解法,千万不要做傻事。”

  “嗯,臣知道了。”

  *

  哀家忽然有一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自从提到了孩子,哀家整个世界都不安宁了。

  先是担忧姜初照不行,后是担忧邱蝉犯抽,然后就是今日,毒解病消后的皇后,带领了整个后宫的美人们过来,跟哀家进行了一场讨论,主题就是关于皇嗣孕育一事。

  事实证明:催儿女结婚生子的家长,注定了会被子女嫌弃,且心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如意。

  这道理我悟得太晚了。我只想着当祖母后,三世同堂之乐,子孙绕膝之爽,却忽视了儿媳们在进行此事时的艰难,尤其是在姜某照还不行的情况下。

  皇后一定是被“姜不行”给骂过了,所以言语间难掩愁苦:“母后让臣妾拟一份侍寝的计划,臣妾即便是拖着病体,也尽心尽力地完成了。但陛下看到后却大动肝火,自此不但不见臣妾,连其他姐妹也一并拒之殿外了。”

  我把过错揽过来:“是哀家欠思量了,让皇后受了委屈。”

  已经瘦了一些的娴妃也闷闷不乐:“那日,臣妾也是听了太后的话,才去成安殿,但陛下把臣妾……请了出去。”

  我反思且痛定思痛:“哀家以后不再给大家出这样的主意了,你们全凭自己本事吧。”

  但说完这句就觉得很难过。

  她们即便各自发力,各显神通,姜傻狗不行不还是完求吗。

  想到这里,就很希望姜初照只是“结果”不行,该坚强的时候还是能坚强起来,不然儿媳们不是太不幸福了吗。

  当然了,某些事离开男人也是可以完成的。

  所以你说,哀家要不要跟她们普及一下女子和女子之间的爱情故事?

  还在反复衡量之中,禁足许久终于被放出来的云妃悄悄举手了。

  看到她想说话,哀家就重归欣喜——主笔大人知道得多,她一定能有好的办法!

  “云妃有什么话想说?”我倾着身子,作迫不及待听君教导之状。

  她眉目间万般明媚又分外清明,如晨间云蒸霞蔚之时,撩过花枝柳梢又融入泉水的轻风:“臣妾有个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请问!”

  “我们亲爱的皇帝陛下,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

  #闲观随记#

  24.

  【葡萄】

  少年躺在葡萄架下,枕着胳膊翘着腿,问道:“苏得意,明天你就回京城了,你说该给阿厌带些什么好呢?”

  苏得意往嘴里填了几颗马奶提:“葡萄酒?葡萄干?”

  少年好像不满意:“你说怎么把鲜葡萄带给她呢?”

  苏得意:“挖棵葡萄苗给她?”

  少年翻身起来,目放精光:“好像可以!”可转念一想,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她什么都养不活。”

  苏得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少年又躺回去,忧愁道:“下次你来的时候,问问她行吗?”

  苏得意:“问什么?”

  少年别过脸去,耳尖微微泛红:“问她愿不愿意来西疆……吃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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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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