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宁盏睁开眼,浑身的酸痛诉说着昨晚的荒唐。
她躲在白色被褥里悄悄向外张望,身侧已经没有人。
摸一摸,是凉的。
大概起来很久。
昨晚,昨晚她好像……
事情的发展像脱缰的马。
她一开始只是来安慰他的,然后把自己搭进去。
还主动和他说:“我想趁你之危。”
这她说的是人话吗?!
是一个二十岁小姑娘该说的话吗!
是一个像她一样矜持的小姑娘应该说的话吗!
虽然说……极偶尔……被某人勾搭的有一点点不矜持……
可她,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宁盏拍拍脸,深呼吸几下,告诫自己要冷静、淡定。
二十岁,已经是大姑娘了!
……呜,一夜之间,好像连姑娘都算不上了。
看着天色已日上三竿,打算起床,她掀开被子看了自己一眼。
然后就没眼接着看下去。
这是吸血鬼投胎!
她到处翻,也没找到昨天那身衣服。
反倒床头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衣物。
大概是给她准备的,她给自己套上。
有点不不好意思,有点难为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出门去面对他。
她打算贴在门上听一听外面的动静,要不要偷偷地溜出去,一路小跑溜回学校。
耳朵刚附上去,门就被打开。
她被阻力推得倒退两步,差点没站稳。
“做什么藏在门后面?”温霖泽伸手扶住她。
下意识想起昨晚他捉住她的时候,宁盏把手缩回来:“没藏着,打算出去的。”
“出去,”他顿了顿,指指自己:“找我?”
“不找你,你烦得很。”她挪回床边,走一步都扯得疼,强行替自己挽尊:“昨晚那个,昨晚那个是我孪生姐姐,不是我。”
“哪个,”他倚在门边,懒懒地笑:“哭着喊我哥哥那个?”
这个人!
这个人!!
这个人!!!
“……爱哪个哪个!”她咬牙切齿回他,要不是实在没什么力气,她想挥个拳头。
他越发眉眼含笑,一副信了她荒唐言语的样子,佯装不解地问她:“昨晚那个,真是你姐姐?”
宁盏使劲点头。
“嗯,那就是大不点,”温霖泽点头,逗她:“麻烦你今晚再邀请她来下。”
“……”
“顺便,你也来。”他补了句。
“……”窒息,宁盏鼓着眼睛瞪他:“你想干嘛!”
“没办法,”他走近两步,低头和她平视,刮了下她的鼻子:“谁让我白天、晚上的两个姑娘都喜欢。”
“……”
谁知道整整齐齐的衬衫下藏着的心……竟然长成这样。
像是被开启了机关,整个人也变得有了几分轻佻的样子。
一早上就没和她说过人话。
离得太近,有些被灼到。
宁盏起身朝旁边挪了两步,却带得倒吸凉气。
温霖泽看她走路都不利落,斯斯文文地诚恳道歉:“对不住,昨晚没控制……”
“啊啊啊啊啊……你够了,不要提了啊!”她还是没忍住,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胭脂姐姐说得没错。
这家伙就是精力旺盛的主。
她本下腰一字马不在话下,可昨天就一晚引以为傲的腰都要被他掰折了。
“还疼的话,我去买点药?”他敛去调笑,扯下她的手商量。
“……不用,”这自己又不大好上,她哪里好意思上药。
宁盏急急摆手推脱,可连拒绝地声音都是哑的。
“你这后遗症这么多?”听着她粗噶的声音,温霖泽笑她:“身体素质有待提升。”
“……你闭嘴!”她虚虚给了他一下,算是威胁。
“嗯嗯,我不说我不说,”温霖泽攥住她的手:“怎么最近总打人呢?后面,跟我一起去锻炼?”
“……”明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听起来总是怪怪的:“我体力很好的!你体力才不行!”
“最近怎么脾气不小,不但打人还颠倒黑白呢?”他换了个话题:“衣服合身吗?”
“……”由内到外的合适,宁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你又偷看我尺码!”
“没事,不丢人。”他笑:“小是小了点,有男朋友的话,还有救。”
“……”警察蜀黍,快把他抓走!
***
在去西市演出前,温霖泽最后去了趟医院,宁盏陪着一起去的。
他先去看了温钦琰。
弟弟躺在病床上,并没有醒。
白阮就在医院一直一直守着他。
他没待太久,只是让他如果有良心的话,快点醒来。
如果他肯醒来,他选择接受白阮,完完全全,像家人一样的对待。
顺便,也告诉了弟弟他有了女朋友的事,就是小时候隔壁那个小哭包。
温钦琰小时候经常捉弄的那个。
而后,他去了父亲的病房。
此前,他恨他的父亲。
他从外婆家知道,他的母亲家境殷实,智慧、温柔又善良。自小便喜欢音乐,展现不凡的音乐才能。
最初的梦想是做个钢琴家,可后来遇到了父亲。
跟着这个一穷二白的男人,慢慢地梦想变成了让他开心。
跟着他创业,打造商业帝国。
家业最盛时隐退,开始在家相夫教子。
本是个多完美的家庭。
父慈子孝,琴瑟和鸣。
可父亲偏偏不知足,非要去闹这么一出。
母亲的一片真心被□□和糟践。
他甚至在母亲离世后荒唐又无望地想过,如果他也出了意外就好了。
可后半生,温父也算是在后悔中过了一辈子。
看着他躺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鬓角因为操持家庭、维系和母亲一起打下基业而变白,连皮肤也渐渐生出老年斑,他有点心疼。
他老了。
那个愧对妻子、背叛家庭的人老了。
那个曾经雷厉风行、给他撑起一片天的父亲老了。
在那个,他这辈子都迈不过去的事之后,温父一直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试图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
他一直知道的。
却熟视无睹。
他拒绝父亲的忏悔和醒悟。
在父亲躺在那、可能生命堪忧的时刻。
他开始后悔。
无论原不原谅他,父亲已经在用后半生赎罪。
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
他埋着头,静静坐在病床旁。
宁盏将手扶在他的肩上。
“我后悔了,”他说:“我应该对他好一点。”
宁盏鼻子酸涩。
他这样的人啊,包容了所有人的罪与恶,却唯独不考虑自己。
他照顾身边所有珍惜的人的感受,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个。
那天在他家留宿后,她问了他,是不是他一定要退出乐队,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大概是心情好,他说,办法有的。
那就是,乐队无限期停滞。停止期销声匿迹,无法接任何演出、也无法去写任何新歌。
如果快的话,期限是半年。
慢的话,未知。
只要,给他一些时间。
她问他,那为什么不停滞一段时间呢。
他说,乐队并不是没有他就走不下去,没必要为了他什么都不做。
而且乐坛更新换代很快,等他回来,说不定就没有那些听众了。
所以,他对他的队员提都没提,这个需要别人为他牺牲的方案。
“温霖泽,”她郑重地喊他。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操心,”她从背后圈住他的脖颈:“我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
既然他愿意保护他们。
那她来守护他。
***
终是到了曲终人散的那天。
几万人的大舞台,观众们都早早入了场。
甚至在场外,聚集着无数未能买到票的乐迷。
灯牌闪亮,耀得舞台星光闪亮。
是无垠的灯海,座无虚席。
温霖泽心事重重进了后台化妆间。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演出了。
这天之后,他将永远离开他最爱的音乐。
终究还是走上那条,别人早为他规划好的道路上。
那条从几年前就开始抗拒的道路。
一直试图摆脱的道路。
终于还是走入困局。
化妆室,几个人早早就到。
Summer看到他招呼都没打,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一个摆件,看来还在生他的气。
他都能理解。
坐在椅子上,疲惫不堪,他长长地吁了口气。
而后,翻出微博,发了认证后的第一条消息,算是让一直尊重和热爱他的作品的人有个心理准备。
算是暗示,意思呼之欲出。
“感谢所有。今晚,有事情宣布。”
化妆师替他做着发型,忽而看到他肩颈上的抓痕。
“这……要遮遮吗?”
透过化妆镜,温霖泽看到自己肩颈上有几道划痕,已经结了痂,却仍然醒目:“嗯。”
胭脂闻声凑热闹看了眼,一眼望去就知道是谁的抓痕,她明知故问:“哪来的?”
温霖泽:“家里的猫抓的。”
刘胭笑:“哈哈哈哈,那刚养不久吧?性子挺野。”
温霖泽心情很不好,没有搭腔,由着化妆师摆弄。
他给宁盏发了定位,让她中场后来找他。
下半场他就会宣布自己退出的事情。
在那之前,他想看看她。
***
演出还没开始,外面已经开始齐声唤他们的名。
伴着阵阵尖叫声,
星光璀璨,会场亮如白昼。
升降台起。
先起的是骤密的鼓点。
急促热烈地像他为这个舞台挥洒过的青春。
灯光随着节拍闪耀、四射。
舞台前一遍遍蹦射耀眼烟花,激起几米的光浪。
带了十足的感情以及对这个舞台的热忱和留恋,现场燃爆。
开篇场下就是震耳欲聋地欢呼声,一浪又一浪。
竟真的是金色的灯光。
她提过希望的开场灯光颜色。
怀揣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甜蜜,她跟着旁人一起呐喊,为她的爱人。
起伏又澎湃的节奏,是他为音乐抛洒的热血。
她知道,他敲击的是满腔热爱。
只第一首,陈瑶就哑了嗓子,哭出声。
宁盏看着他在台上发光。
此刻,他就是音乐的帝王。
多美好啊!
多希望,他可以,为了自己不要放弃。
演唱会的主题是:地狱与天堂。
今晚便是他的地狱与天堂。
陈瑶凑过来和她聊天:“这现场要炸了。我也要炸了。”
宁盏点头:“是啊,这场演出,你一定要好好看。”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
“当然了!毕竟我是带任务来的,Summer给安排的光荣任务!”陈瑶凑到她耳边:“听说了吗?这场演出本来舒梨要来的,当场被Alex拒绝了。那他俩到底有没有一腿啊?好迷。”
宁盏被舒梨的事吸引去,没去关注前半句。
“……没有吧。”他跟她才有一腿。
“我看也是,”陈瑶点头:“Alex一看就是情场老手,这叫欲擒故纵。你看那个采访,他送石头那个事,你知道的吧?”
宁盏:“……知道的。”
陈瑶:“越是对外树立那种毫无情趣、直男形象的,一般都是老手。”
宁盏:“他是挺会撩的。”
“这你也能看出来?”陈瑶瞄她一眼:“啧啧啧,谈对象了就是不一样。连男人都会看了。”
……那是挺能看出来的。
陈瑶:“我劝你个有妇之夫小心点,回头再因为你这个偶像的事吃醋吵架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