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5

  慕容野一下望了过来。

  缓缓吐出一个音节∶“……嗯?”

  涨.奶?

  时月突然站起来, 快速说了句∶“你自己吃吧。”

  然后脸热地跑回屋去了。

  她半个月前决定给棉棉断奶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场面, 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东西。

  可是实在太痛了,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痛。

  “啊……”

  时月捂着胸口,痛得呻.吟不止, 那种生理性的疼痛压根没法忍受, 尤其在那么脆弱的地方。

  就像不小心撞到大拇指, 它迅速红肿、胀痛起来一般。

  “叩叩”慕容野敲门。

  “出来。”

  时月将手里的绢帛丢过去,生气地说∶“你出去!”

  慕容野接住那条干净的绢子∶“疼得很厉害?孤帮你?”

  帮?

  时月老脸一红∶“你要怎么帮?混蛋。”

  慕容野按了她脑袋一下∶“想哪去了, 手拿过来。”

  他捏着时月的手号了半天脉, 可惜实在不擅长妇科,只得悻悻松了。

  时月白了他一眼,虚弱道∶“熬点麦芽茶给我喝。”

  “好。”慕容野答应,转身出去了。

  时月翻身躺下,难受地哼哼。

  棉棉刚被抱走的时候, 她还庆幸这臭丫头终于可以不打扰她睡觉了。

  这才一个时辰没看见, 忽然有点想她了。

  李锦乐那个毛手毛脚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顺利把棉棉带回去。

  迷迷糊糊间,肩膀被拍了拍,紧接着一股温热气息贴近,慕容野在她鬓边亲了一口。

  “熬好了, 起来喝。”

  他做饭的技能在叶邑算是被全方位点亮了, 只是爱面子得紧, 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承认。

  时月睁眼才发现, 已经半夜了。

  “来。”

  麦芽茶有助于回奶,但这种自然规律性痛苦,起码得忍受七天。

  时月渴了,一下喝了大半碗。

  麦芽的味道稍微有点甜,闻起来像春天躺在麦苗地里,清新又舒畅。

  时月把碗还给他∶“夜深了,你不回去啊?”

  “春花节,朝中休沐三天。”慕容野道。

  春花节没有固定的日子,什么时候发现田间地头的野花开了,什么时候庆祝这个节日。

  春花节后大约十天就是春耕大典,届时人们会载歌载舞,以更盛大的仪式来庆祝春天到来,祈求新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春耕大典,你不很忙吗?”

  慕容野“嗯”了一声,又说∶“流程是每年都做的,他们要是做不好,朝中真是白养他们了。”

  “噢。”时月点头。

  “春耕大典之后。”慕容野端正地坐在床边,双手扶膝。

  “我们就大婚,如何?”

  大……婚?

  时月眨眨眼。

  慕容野轻咳一声∶“君父想给棉棉赐名上谱,需要写生母姓甚名谁,什么位份。”

  “哦这样。”时月抄起枕头狠狠给了他一下。

  “你就是来气我的对吧?”

  “把我气死了好给你女儿找后母呀!”

  慕容野挨了她两下,第三下格挡住了∶“胡说八道什么?”

  “哼。”时月累了,主要是胀痛的地方又不舒服了。

  慕容野这小人,说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拿当棉棉借口。

  “又痛了?”慕容野放下格挡的手∶“我看看。”

  “你看什么呀!”时月一把推开他∶“看到你就生气。”

  “走开啦!”

  慕容野沉默地跟在时月背后,她又去倒了半碗麦芽茶,吨吨吨一口喝完。

  慕容野夺过碗∶“别喝太多,也会不舒服的。”

  时月更生气了,锤了他两下∶“都因为谁啊!”

  “……”他拿下双手,显得有点惨兮兮的。

  当天晚上,时月因为不舒服迟迟不能入睡。

  她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刚开始几天住在太子宫,面见了轩辕王后和悼公。

  然后在李家住了几天,接着就跑到了桑村,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在桑村的日子很自由,李锦乐名下有五十多亩地,准备全交给时月种。

  她已经规划好了五十亩地的用途,棉花、大蒜、水稻、小麦、甘蔗……

  如果跟慕容野回去,这些岂不又要半途而废?

  慕容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翻身从背后搂住她。

  “睡不着?”

  时月闭紧双眼,憋了半天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无聊的,似乎总在跟无意义的事较劲。”

  慕容野失笑∶“什么事是有意义的,什么又是无意义的?”

  “你还愿意生气,还愿意较劲,那这事就有意义。”

  时月转回身,胸前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疼得叫唤了一声∶“疼……”

  慕容野缩回手∶“怎么跟瓷娃娃一样,碰都碰不得了?”

  时月离他远远的,免得又被不小心碰到。

  “那……大婚以后,我还可以过来住吗?”

  “你的庶出兄弟太多,朝中的大人也有夫人、有很多姑娘,我……不擅长应付这些。”

  一想到和他成亲就要去女人堆里作战,时月头都大了。

  慕容野拧起眉头∶“你就害怕这个?”

  时月轻轻蹬了他一下∶“不许笑!”

  他倾身贴上来∶“我没有要禁锢你的意思。”

  “你,天生不属于深宫后院。”

  时月被他说得一愣,缓缓点了下头∶“那我可以去骑马?”

  “可以继续研究杂交麦子,继续……”

  话没说完,被他一吻堵在口中。

  “都可以。”

  只要她喜欢的,他有能力给的,都可以。

  时月久久不语,小声说了句∶“谢谢。”

  黑暗中,传来慕容野一声轻笑,他忽然翻身,扯开时月的衣襟。

  “嘴上道谢多没诚意。”

  “李时月,孤还需要一个儿子,”说罢,他亲在时月修长的脖颈上。

  “嫡出,你生的。”

  时月惊呼∶“慕容野……你这畜牲!”

  .

  春花节后就是春耕大典。

  时月憋了好几天没去见棉棉,直到这一天所有人齐聚祭台,才从林氏手里接回女儿。

  “棉棉?”

  棉棉迷茫地从姥姥怀里抬头,面对时月的呼唤显得有些呆。

  时月牵着小季益,心说完了完了,她那没心没肺的女儿,定是忘记了自己父母是谁。

  林氏把外孙女交给她,笑得合不拢嘴∶“棉棉太待人亲了,跟谁都玩得好。”

  “那些夫人都太羡慕阿娘了!”

  棉棉直到扎进时月怀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小嘴一瘪,当着众人的面“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时月吓了一跳,连忙落座把女儿抱在怀里∶“好了好了,不哭了。”

  “娘亲不是在这吗?”

  前排的李丞相闻声转过头,低喝了一句∶“让孩子别哭!”

  “好。”时月将女儿抱得更紧。

  台上全是濮阳城的贵族,还有不少是帝丘旧贵族,专门携家带口,赶来庆祝这个盛大的节日。

  今年卫国的领土扩张了近四分之一,大片良田等着百姓去开垦耕种,加上与鲁国大战取胜,可以说一雪前耻!

  所以春耕大典格外隆重。

  林氏白了一眼李绰,用手中小花球逗着棉棉∶“别管你爹,六个月大的孩子,哪里是我们能掌控她的?”

  时月轻轻抚着棉棉的后背,指了指下巴∶“我爹胡子呢?”

  林氏闷笑,指着棉棉∶“你问棉棉。”

  棉棉渐渐安静下来了,躺在时月臂弯里跟小季益玩。

  时月从侧后方看去,李丞相漂亮的胡子居然缺了一大块。

  “该不会……是棉棉扯的吧?”

  时月惊呆了,她女儿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啊?

  往来大人、勋贵纷纷朝李绰打招呼,关系好一些的难免会问到他残缺不全的胡子。

  李绰以袖掩口,老脸羞成了猪肝色。

  林氏小声∶“他非要替我看着棉棉,我说留个人帮他吧,还生气。”

  “结果就是被棉棉,把胡子扯了,”

  时月忍不住笑出声,重重拍了一下棉棉的小屁股∶“你干嘛扯姥爷胡子?坏孩子。”

  李丞相耳朵多尖啊,立马转过头∶“不会带孩子就回去!”

  嘿,看这讨人厌的口气和话。

  林氏翻译着李丞相的话∶“他是不让你打棉棉,心疼小孙女了。”

  李丞相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胡说八道,他才没有心疼。

  春耕大典很快就开始了,祭坛上旗纛(音∶道)林立,随风飘扬。

  太祝宣读了一段冗长的告词,接着卫公和太子一起祭祀天地。

  棉棉望见了熟悉的身影,高兴地拍手跺脚。

  林氏身边忽然坐下来一个人,时月惊喜∶“公子机?”

  林氏嗔怪∶“叫什么公子机,你得改口叫姐夫了。”

  蔡机依然胖乎乎的,绛紫色的官袍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饱满的大茄子。

  他笑着说∶“内阁有点事,我来晚了,阿娘、二妹,诗兰呢?”

  “还没轮到她呢,急什么。”林氏怪道。

  蔡机和李诗兰还没成亲,但婚期定在二月底,也快了。

  今年是诗兰最后一次跳祈福舞,明年她成了人妇后,就不能参与这项活动了。

  君主祭完天地,接着就是歌颂勤劳耕种的舞蹈,李诗兰穿着绣满麦穗的裙子,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天鹅。

  她的相貌平平,性子善良到有些懦弱,只有在跳舞的时候,整个人像放着光的。

  蔡机看得目不转睛,眼中流露出欣赏和爱意,看得时月暗暗点头。

  身旁的椅子忽然一沉,时月转头∶“怎么是你?”

  越女朝她咧嘴,露出凶悍的虎牙∶“怎么不是我?”

  小季益下意识朝时月怀里缩,被越女抓回去把玩∶“这小子怕我。”

  “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小季益确实怕她,尤其看到越女脖子上活灵活现的蟒蛇文身以后∶“五……五岁。”

  “你别吓他。”时月把孩子捞回来,让他去蔡机身边坐。

  越女趁机跟时月坐得更近。

  “你们中原人,是不是都喜欢那样的?”越女抬抬下巴,指着祭台上风姿绰约的姑娘们。

  她们像是春天抽绿的柳条,有柔软的腰肢和绵羊一样的性格。

  越女大大咧咧坐着,余光看见坐得十分僵硬的林氏。

  时月敏锐地意识到什么,但是越女摇头不肯说。

  卫鲁大战中,越国帮了卫国一点小忙,战后越女不愿意离开,就跟着李定邦回到了濮阳。

  但是她既不住在宫里,也没住在馆驿,而是整天往军营跑,往李定邦面前跑。

  春耕大典很快接近了尾声,今年多了一个项目——即犒劳战胜的三军。

  越女眼前一亮∶“我去看你哥,回见。”

  说罢,她从人群中闪出去了。

  她一走,林氏松了一口气,幽怨地望着越女的背影。

  “阿娘,怎么了这是?”

  林氏摇着头不愿意说,前排的李丞相沉声道∶“只要老夫还活着一天,她就休想进门!”

  林氏抱怨说∶“越国那般强大,要是越王向君上提亲,非要咱们儿子娶她,你能怎么办?”

  “不还是得乖乖娶进门?”

  她三言两语把李丞相堵得哑口无言。

  犒赏三军,丞相当然也要过去,他站起来拂袖而去。

  时月问∶“阿娘,你不喜欢越女吗?”

  林氏揉着帕子∶“也不是不喜欢,就是……”

  蔡机补充道∶“害怕。”

  刚好李诗兰来了,她身上华丽的绿色舞裙还没脱下,小季益惊艳地望着,无声地“哇”了一声。

  诗兰见到时月很惊讶,狠狠抱住她∶“我以为妹妹不来了。”

  “怎么会。”时月笑着祝贺她∶“大姐姐的舞技愈发精湛了。”

  蔡机跟着点头,林氏也投来赞赏的目光。

  李诗兰害羞地低下头∶“还是紧张,无论上台多少次,依旧紧张得不行。”

  “你们刚才在说大哥的婚事吗?”

  林氏面露尴尬,这才想起女儿的问话∶“她……毕竟与中原女子不太一样。”

  何止不一样,简直差远了。

  越人文身断发,越女的头发是在濮阳待了小半年才长这么长的,之前也就齐耳那么长。

  那是因为越人长居水边,不论男女都擅泅水,长发下水是非常危险的,稍不注意就会被勾住。

  加上越国地处南蛮,文化上长期远离中原,并没有受到《周礼》影响,依旧保持了很原始的生活状态。

  “但是她救了大哥的命。”时月道。

  林氏懊恼地说∶“就是有着救命之恩,若她要金银财宝,阿娘就是变卖家产,也要报这一恩。”

  “可是她什么也不要,一心想嫁给你哥哥。”

  这就难办了,加上刚才林氏说得对,如果越王为女儿求娶,那不还是得娶?

  李诗兰小声开口∶“我刚才在舞乐司,听见她们说,君上准备给大哥赐婚呢。”

  “是越女吗?”林氏问。

  李诗兰红着脸∶“不是啊。”

  果然,犒赏三军那边忽然传来越女的怒吼∶“好啊,那你就娶啊!”

  李定邦穿着银白色铠甲,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好一个俊朗的少年将军。

  他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第95章 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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