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华韵商贸大厦，一楼大堂。
曹麓坐在沙发上，气势汹汹地直盯着电梯口。
儿子明浩则坐在了离她不远的位置上，身前还堆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雷沙的短信内容让曹麓非常生气。她觉得雷沙说忙，根本就是拖延之词，雷沙就是想靠着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这种招数，来蒙混过关，以企图逃避还债。
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明浩正低着头玩游戏，就听到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从电梯的方向传来。
他抬头一看：
四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正朝门口的方向走来。
左边的三个女人，职业裙都在膝盖之上，头发要么是染了玫瑰红，要么是丸子头，要么是齐刘海，脸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白里透红，看起来青春洋溢。
而走在最右侧的那个女人，画着淡妆，戴着的黑框眼镜像是老花镜，裙子还过膝，让人猜不透年龄。
而且。
这老女人并不太参与其他三人的交谈。
但听到某些感兴趣的‘点’时，她会跟着微微点头，微笑的目光，又柔和又专注。
努力合群的老女人！！
让明浩萌生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不愉快的熟悉感。
他厌恶地低下头，继续打游戏。
.
“雷沙。”曹麓叫了一声。
雷沙看到曹麓，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之后，就徐徐走到了曹麓的面前。
“啪嗒”。
“啪嗒”。
明浩抬头一看。
！ ！ ！
天雷滚滚！
他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雷沙’竟然就是他看不上的那个老女人，而他的妈妈，却还想过让他和这女人结婚？
一种莫名的耻.辱.感溢满胸腔，他站起身就朝外走。
“浩浩。”
曹麓见儿子要走，急忙跑过去拦住，“你去哪儿啊？”
明浩瞪着她，气得哽咽：“这个老女人就是雷沙？你为了……为了和你男朋友逍遥快活，就把我扔给这种生物？”
“你胡说什么呢？”曹麓压低着声音，纠正道，“咱们不是说过了吗？让你住到她家主要是为了要钱，谁让你和她结婚了？”
“我，不，去。”明浩一字一句，迫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拒绝。
“你……你就这么不懂事？”曹麓拽了拽儿子的衣服，“让你去给她要钱，又不是和她结婚，你怕什么？咱家的钱，都让你挥霍光了，再不要钱，你让妈妈喝西北风啊？”
“……”
“你还能懂点儿事吗？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玩电脑，跟个废物似的，”
明浩红了眼：“我本来就是个废物。”
“……”
“既然你那么不待见我，那从这一刻起，你走你的阳光道，我去找我的独木桥，再见。”
“浩浩。”
曹麓再次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截住了儿子，摆事实，讲道理：“你就不能帮妈妈一次吗？曹信已经没了，我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个雷沙。要是再让她跑了，日后咱们母子还怎么生活啊？”
“……”
见儿子态度有耸动，曹麓赶紧又补充道：“两天，你就在雷沙家里呆两天。只要她知道咱们母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她就不敢不还钱。”
“……”
“妈妈也不是没想过要报警，可是当初我和曹信签订协议的时候，目的本就冲着他的女儿，所以这份协议在法律上对雷沙有没有约束力，谁也不知道。”
“……”
“现在，难得这个雷沙没有赖账，如果咱们再不把握住，让人跑了，那不是傻吗？”
“……”
“浩浩，妈妈求你了，你就帮妈妈这一回，好吗？就一回。”曹麓小心翼翼地看着儿子，“这个钱，你以后上大学也要用的……”
.
雷沙看着座位附近的大包小包，以及刚才那少年见到她时的反应，就多少猜到了曹麓的意图。
可她觉得，就算是曹麓让儿子看着她，也是没用的，因为她确实没有钱。
不过，她昨晚熬夜制作了一张还款计划，并且还签了名。
她相信，曹麓应该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的。
可曹麓，就是不讲理的。
“雷沙，走吧，咱们先去你家再说。”
“……”雷沙冷静道，“曹女士，咱们去会客厅谈吧？！我昨晚拟定了一张还款表，你可以看一下。”
“怎么？你昨天给我的地址是不是假的？”曹麓没好气地皱起了眉，她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儿子同意和雷沙住，可不想雷沙这边又出什么幺蛾子。
“不，那地址是真的。”雷沙道。
“是不是真的，咱们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现在，请你前面带路吧。”
“……好吧。”
-
曹麓按照雷沙指的路线，开了大约30分钟的路程，才到达雷沙家。
这一路上，她都心惊肉跳的，生怕副驾驶位的儿子，或者后座上的雷沙，会突然提出什么异议。
幸好。
明浩只是低头玩游戏。
而雷沙，本就是话不多的人，所以除了指路之外，其他时间则一直端坐着，沉默修行。
三人提着大包小包，一起走进了润龙小区九号楼。
进了电梯之后，曹麓怕雷沙说出别的话来，就故意没话找话，打着岔：“雷沙，我开车都要30分钟才到你家，那你平时上班，岂不是要花费更长的时间？”
“是的，我平时上班，不堵车的话，也要一个小时。”
“为什么不住在公司附近？”
“公司附近的房租都太贵了。”
“……”
曹麓心觉不好。
“曹女士，关于那50万，我昨天晚上……”
曹麓急忙打断：“好了好了，一会儿再说，马上就到13楼了。”
雷沙住在1309。
她刚一打开门，曹麓连鞋子都没换，就把东西直接提了进去。
明浩比穿着高跟鞋的雷沙还要矮一点，但提的东西很多。
见妈妈进去了，他只愣了一下，也跟着直接走了进去。
母子二人打量着雷沙的房子：
大约50多平米，说是二室一厅，但其实侧卧那间房很小。
客厅里的双人沙发是灰白色的，沙发正对着电视，沙发后是书桌。书桌再往后，则是书架。
曹麓推开侧卧的房门，见里面放着一张单人床，格子床单。
床头前，则是一张书桌。
不过，这间房貌似没人住，因为柜子里是空的。
倒是柜子的一侧，堆放着两个箱子。
“雷沙，这间房没有人住吗？”
“……没有。”雷沙额头微皱，“曹女士，咱们先来谈谈还款的事吧？！”
“别着急，等我先把儿子的东西放好。”
“……”
曹麓不由分说地把明浩的大包小包，全部拿进了侧卧里。
之后，拍了拍手，对站在一边的明浩说道：“浩浩，你好好收拾收拾吧，我和雷沙出去谈点儿事。”
明浩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动。
陌生的环境，对于一个尚未上高中的少年来说，还是有点儿渗人的。
到了这会儿，他担心的，其实并不是雷沙能不能还钱的问题。
而是担心，他的妈妈会离开。
曹麓刚走出侧卧，手机就响了。
她边看手机来电，边兴奮地朝门口走。
雷沙疑惑地看着她：“曹女士，你……”
“我出去接个电话，你把计划表先放好，我一会儿回来要看。”曹麓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走了。
雷沙怔了一下，急忙追了出去。
可她出门之后，曹麓已经进了电梯。
即便看到她追了出来，曹麓也没有停下。
“……”
雷沙快步走进楼梯，匆匆下楼追，不敢有丝毫停顿。
可等她气喘吁吁地下到一层时，曹麓已经坐上了车。
“曹女士？！”雷沙跑到车窗口，“你……”
“雷沙，你听好，浩浩九月一日就要开学了，到时候你记得送他去，一会儿我会把他学校的名字和班级信息发给你的。每个月的生活费，你就给他一千块好了，他在你这里吃住呢，就算是……好，我大方点儿，就算是一个月两千。”
“曹女士，你不能……”
“你听我说完。这一个月三千块钱，从你欠我的50万里扣。等三个月后，我会来接浩浩走的，到时候，剩下的欠款，再按照你说的什么计划来还。”
“曹女士，你真的确定就这么走了？那少年可还是个孩子。”雷沙说完这话，愣住了。少年如今的境遇，竟和当初的她，如出一辙。
“……”曹麓不耐烦地把车窗慢慢升上，“都18岁了，不小了。”
在雷沙还愣神的功夫，曹麓发动车子离开了。
她看着远去的车子，十指逐渐握成拳。。。
几秒后。
转身走进了九号楼。
如今的明浩，当初的她，相似的境遇，均被抛弃……
.
客厅里的明浩，听到妈妈曹麓说一会儿还会回来，嘴上虽然说着放心，可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想出门去看看，却又怕碰到那个老女人。
这里是老女人的家，而且，如果这个老女人要是还不起钱，还会嫁给他？
！ ！ ！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很不舒服。
啪嗒！
啪嗒！
老女人来了。
！ ！ ！
明浩立刻正襟危坐，复又挺尸状。
最后，抢过面前的手机，低下头假装玩游戏。
往常，雷沙每次快走到家门口时，都是步伐轻快的。
可今天，她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又沉重又僵硬。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的少年。
更糟糕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少年的全名。
曹麓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之后，就关机了。
信息内容如下：
【旭阳中学，九月一日开学，五班班主任肃凡，电话139XXXXXXXX，我去旅行了，不要来明珠小区找我。】
挣扎到最后，雷沙还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能明显感觉到那少年僵硬了一下。
脱掉高跟鞋，换上平拖。
她缓缓走到少年的面前。
沉默。
她不能告诉少年，他妈妈曹麓去旅行了。
因为那会让少年很伤心的。
到时候，漫天的背信感，被抛弃，和委屈，会把人活活逼得自闭的。
“少年，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