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再帅的男人刚和别人打完架还得费力从火堆里爬出来, 那都不能太好看,但这林谨殊好像是个例外,苏青濑泪眼婆娑的听着声儿回头, 一眼就瞧见那个坏家伙浑身是血, 脸被熏的黑成一片, 头发乱糟糟顶在脑袋上跟刚睡醒似的, 瘸着腿还歪着身子靠在身边儿一位扶着他的女警的身上。

  胳膊搭上了人家的肩,对方揽着他腰还抓着他手。

  韩凛仍是抱着苏青濑的胳膊, 看见林谨殊出现的时候这才反应慢半拍的把人给松开。

  苏青濑愣了愣,他抬手擦了一把眼泪, 摇摇晃晃往前走两步, 确认自己没看错, 也确认就是这个人没错,这才跟着扑进了林谨殊的怀里,只是抱着人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收紧,质问他的话也还没有说出来, 就突然听见这家伙“嗷”的一嗓子尖叫出声。

  “啊...........”受伤的地方被人压着,硬生生给疼出一身冷汗来, 林谨殊咬牙, 他喊道,“别, 媳妇儿, 快撒开,疼。”

  “怎么了?怎么了?”

  苏青濑被这混蛋吓了好大一跳, 赶紧松开手后退两步,看见林谨殊刚才还直挺挺的背脊这会儿弓起来快弯成了虾米,他咬牙像是在忍着什么, 手指头一阵儿抖,靠着人家姑娘的身子又瘫软几分。

  那女警倒是有力气,抵着这么个比自己高出头的林谨殊也站的稳稳。

  “林队受伤了,虽然都是皮外伤,但这胳膊、大腿还有后背都有不同程度的大面积烧伤,你刚刚应该是动到了他受伤的地方,你们是医生吧,正好过来帮着处理一下。”

  因为事发突然,警方提前也没和医院打过招呼说今天会送这么多伤患过来,单是有枪伤的缉毒警刚刚也数出了十六个,这手术室一下子腾不出这么多空来,大家手忙脚乱的厉害,什么牙科,脑科,肿瘤科的壮丁全部都跑去帮忙抬设备,林谨殊刚才在急诊室呆了小半天,就一护士拿着纱布棉花给他消毒,连个医生的毛也没见着。

  好不容易听见苏青濑和韩凛吵吵闹闹的声儿,自己想出来快快快,又实在因为浑身疼的厉害所以站不起来,于是才喊着一个女警察过来帮忙扶了自己一把。

  “............”韩凛呆呆的拿手指了指自己,他问那女警,“你是在叫我吗?”

  “嗯。”女警点头,随后疑惑的问,“你们医院穿白大褂的不是医生吗?你不会是护士吧。”

  “我是内科医生。”韩凛伸手指着苏青濑,“他是外科,正好也是你们林队的家属,让他来吧。”

  “你们谁来都行,反正照顾好我们林队,林队,那我先出去帮忙照顾其他受伤的战友。”

  “行,你去吧。”林谨殊点头,随后对着自己面前动也不动的苏青濑嚷嚷,“你过来呀,我这站都站不稳了,赶紧给我往背上抹点儿止疼药,我疼的不行了都。”

  “哦,哦哦。”苏青濑眼眸微颤的跑上前去从女警手中接过林谨殊来,刚才看人家扶的挺轻松,结果自己把手一接过来,就被林谨殊的体重推的向后好几个踉跄。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苏青濑虽然劲儿不大,但却也不至于这么架不住一个意识清醒的正常人,韩凛远远站着看那俩往后跌去,他条件反射的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了林谨殊的另一只手,结果又听见一声惊叫。

  “啊,疼啊!你俩谋杀啊!”

  围剿计划大获全胜,十六名受伤的缉毒警无一牺牲,这些英雄们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韩凛和魏其琛还坐在急诊科室的诊室外听着林谨殊那矫情鬼在里头跟苏青濑撒娇,又吼又叫,叽叽歪歪,还非得要人哄着。

  “别弄了别弄了,你再弄我就得被疼死了,啊啊啊啊啊,快松手,我不缝伤口了,老婆,我好疼啊,你别给我清理了,你别管我,就让我伤口溃烂发炎一个人孤独的惨死在这张病床上。”

  “不疼了不疼了,你再忍忍,我轻点,马上就好。”苏青濑低头小声念着,本来处理这些外伤对他而言就不算什么特别麻烦的操作,可因为林谨殊一直嚷着疼的缘故,反倒还弄得人下不去手,苏青濑知道他难受,看那血肉模糊的外伤,一片片烧的发黑的皮肉,如何动了恻隐之心,这伤跟疼在自己身上一样。

  “老婆,呜呜呜,你看我的胳膊被那黑曼巴给揪的,全是淤青,”

  “我给你吹吹,你乖些别乱动,要是实在忍不了咱们就打个止痛针。”

  “我不打,呜,那个止痛针是不是有副作用啊,打完我会不会变丑。”

  “止痛针又不是毁容针。”苏青濑哭笑不得,“再说副作用也因人而异,止痛针打完也不是完全不痛,它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药效过了还是会痛,如果长时间使用可能会形成机体依赖性,之后肠胃不适,恶心反酸,消化性溃疡,出血穿孔,头晕头痛,失眠嗜睡,泌尿系统和肝功能损伤都有可能,除非实在没办法,否则医生一般是不建议病人用这个药的。”

  “那你还给我用。”林谨殊闷闷的抵着脑袋,他委委屈屈的说,“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了。”

  “胡说什么?你不是喊疼吗,我想着打完止痛针能好点儿。”

  “那我机体依赖,肠胃不适,恶心反酸,消化性溃疡,出血穿孔,头晕头痛,失眠嗜睡,泌尿系统和肝功能损伤你都不管了吗?本来是个外伤你非得给我弄成内伤,你说,你是不是不想照顾我了,你是不是看我不帅了就打算把我扔去韩凛那小傻逼的科室?”

  “人韩凛是呼吸内科的,你肝功能泌尿系统损伤,恶心反酸,肠胃溃疡,出血穿孔都不归他管。”

  “.............”咬着牙的小嘴儿一撇,瞧着立马就能哭出声来的时候,苏青濑赶紧举手投降哄着林谨殊说,“好好好,不打不打不打,咱们是外伤不去内科,打死也不去,韩凛他碰也别想碰你一个手指头。”

  “哼!”林谨殊赌气的将头侧向另一边。

  苏青濑拿酒精洗干净自己手里的镊子,他再夹了一只干净的棉花球,“手拿过来我再给你擦擦。”

  “不给,疼死我算了,反正我老婆也不爱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爱你爱你,快拿过来,我看看你手臂上那条口子深不深。”

  倒是亏得苏青濑脾气好,这要换了魏其琛,管他林谨殊疼不疼,直接拿酒精给他泡个澡,干干净净,消毒灭菌,他嚎任他嚎,谁他妈还惯着宠着。

  “韩医生,我真是无比同情你。”魏其琛拿手搭在韩凛的肩膀上,韩凛莫名其妙的回头,他才又接着说,“这么好一朋友,怎么偏偏看上了林谨殊那傻逼。”

  韩凛笑,“他不愿意打止痛针是说明自己还能忍得住吧。”

  “韩医生是个明白人。”

  “我是见过的病人多,一般真疼厉害了,那都是哭着喊着求医生给打的,哪有他这样叽叽歪歪的嘴都不停一下,还嚷嚷着自己疼,当然疼应该也是真疼,不过还没到他受不了的地步就是。”

  “开什么玩笑,就林谨殊那铁打的身板,人不打麻醉药都能开肩剔骨取子弹,就这,你能行?”

  韩凛摇头,他大方承认,“我不行,我挨我妈一棍子都受不了,更别说挨子弹了。”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老子进去打他一顿得了。”

  “还是去外头抽支烟吧,人小别胜新婚,更何况又是生离死别了一回,这时候打扰他们不太合适。”

  韩凛起身带着魏其琛往外走,两个人刚出大门透了口气,苏青濑就端着一盘子用过的消毒工具出了诊室的门,去护士台让人一会儿记得进来挂个葡萄糖,又去同事的办公室里要了一杯温热水和消炎片回来。

  只是记得出来的时候关好了的门,这回不知道怎么的又被人给打开了,脚步刚刚停在诊室门口,苏青濑就听见有严厉的斥责骂声从里头传出来。

  “你疼?你疼死算了,你看看你这浑身上下有一处好的没?整天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真当自己福星高照这辈子都遇不着危险?你看你今天再跑慢点你得不得死在里头?崇州那次围剿都叫停了任务为什么还要跟着别人走?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还没疼厉害是吧。”

  说着,那严厉的中年男人就伸手对着林谨殊受伤的右臂狠狠揪了一把。

  “嗷!!!!”这回是真被掐疼了,要不是不方便,林谨殊真能被这一下子给刺激的从床上弹起来,他们家那老头子对他下手从来就没留过劲儿,小时候一年能打断七八根藤条,林谨殊捂着自个儿被掐的地方龇牙咧嘴疼的浑身直抽抽。

  苏青濑被这一声儿给吓的不轻,他忙冲进来把手里的东西往那柜子边上一放,就着急的问林谨殊,“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疼了?快撒手我看看。”

  花了三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洗干净的伤口再裹好纱布,结果林谨殊挣这一下子,纱布没挣松,但那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全是被崩开了大半,洁白的纱布里又渗出丝丝血迹来。看人着了急,林谨殊这才一把抱住苏青濑,他安抚着说,“没事没事,我没事,我不疼。”

  “胳膊都肿成这样了还没事?”苏青濑不敢大动,他怕伤着对方,但还是倔强的把自己的脑袋从林谨殊怀里抬起,也是心疼的厉害了,于是不管对面站着的是什么人,苏青濑张口就喊着,“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他是伤患,是警察,是为了人民群众光荣负伤,是值得大家尊敬和嘉奖的,他都疼成这样了还没疼厉害?要照你这么说,那所有人民警察都怕疼认怂,谁还能来守护这个社会的正义和秩序?”

  “媳妇儿。”林谨殊抬那胳膊跟断了似的,又生生激出自己一身冷汗来,他忙捂住苏青濑的嘴,“这是我们省厅的厅长。”

  “厅长怎么了?”苏青濑去扒开林谨殊的手,“他就是国家/主席也不能这么说你。”

  “为什么?”中年男子倒也不生气,看起来不像什么端架子的领导,听完话反而是笑了,于是他拉过凳子来坐在病床边问苏青濑说,“你面前这个人不顾组织纪律,不服从领导安排,一意孤行,只身闯入敌营,失踪了一年零三个月和家里局里全都断了联系,虽然这次任务大获全胜,可他拿着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这样的行为不应该被批评吗?”

  “批评.........批评归批评,你掐他干什么?他都疼成这样了。”

  “他要是知道疼他还敢一天到晚到处瞎跑?我看他就是没疼够,还欠一顿毒打,你看我这次回去怎么收拾他,我非得把皮带抽下来打的他服服气气,然后让他低头下跪服输认错。”

  “你这人怎么这样?”苏青濑皱了眉头,他不满意道,“林谨殊不会回崇州了,他也不挨你们打,就算是领导也不能随便让人家下跪认错,你们这是涉嫌人格侮辱,滥用职权,我可以举报你的。”

  “媳妇儿,媳妇儿。”林谨殊只恨自己少长了两只手,这时候拉不住苏青濑,他只管抱着人,“你快别说了,得罪了领导老公以后升职无望,加薪都成问题啊。”

  “谁稀罕那点儿破工资,咱们不回崇州了,就在漳州住下,你别委屈,以后我赚钱养你。”

  “..........你养他?”中年男人嗤笑道,“你知道这小子多费钱吗你就养他。”

  “他能费多少钱,我又不是没养过。”

  “这小混蛋挑剔又矫情,吃穿用度都得要最好,他妈这么多年都伺候的他不满意,一天天除了气人什么都不会,你还养他,你怕是新鲜劲儿一过,隔几天就恨不得掐死他吧。”

  “我不会的。”苏青濑信誓旦旦的说,“再说你也不是他妈,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确实不是他妈。”

  话毕,中年男人将目光落至林谨殊的身上。

  林谨殊尴尬的摸摸头,“那什么,媳妇儿,他确实不是我妈,但他是咱爸。”

  “..............”

  林谨殊又重复一遍,“是咱爸。”

  “唉,实在是失败啊,做了这几十年的厅长,儿子管不住不说,儿媳妇扭头就要来举报,连个家都管不住,我这以后还怎么管手底下的人?我真是太难了,太失败了。”

  苏青濑额头冒出两滴冷汗,他低下头去,“对不起,叔叔。”

  “叫爸爸。”

  “对不起,爸爸。”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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