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人迷
司轻舟终于将茶水品完, 他不紧不慢的将茶杯重新放到桌子上，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她，脸上没有一丝被威胁的慌乱。
就在司母以为自己说的狠话还不够威胁到他之时, 他突然说：“好。”
司母嘴角骤然勾起一抹笑，这一刻, 她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般，不停的呢喃：“好孩子，好孩子, 妈妈就知道你还是我的好孩子, 舍不得妈妈。”
她看似目的达成了，盛颜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 司轻舟脸上的云淡风轻和司母的惊慌失措截然不同，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隐隐发觉其中蹊跷之处。
按照司轻舟往日里的脾性，绝对不可能被别人威胁了还乖乖束手就擒，别说司母口中的“杀人埋尸”事件他并没有做, 就算他真的杀人了，司母想威胁到他也绝对不可能。
除非……他是自愿的。
司轻舟说：“您最近还有去看心理医生吗？”
这个问题彻底让盛颜串通了所有的疑点, 原来说了这么多，他终究还是没能放过司父司母, 而这最后一步棋, 就是将司母送进精神病院！
进了那里，要想再正常出来, 无异于是痴人说梦。因为在精神病院, 你无论告诉医生什么，说自己是个正常人，都没有人会相信, 他们只会觉得你病的越来越严重了。
好深的心机，这一盘棋看来是从他和姬玄鱼合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帮我解决那个男人吗！”
面对这种出轨的渣男，她连名字都不想喊。
司轻舟眉眼闪动一下，只是不紧不慢的拿起茶壶给她斟了一杯茶：“母亲，您先不要着急，我问这个问题就是能帮你解决当前困境的关键。”
司母只要一想到现在家里还躺着司父的尸体，就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已然顾不得平日里贵妇的作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我去看了，就在今天上午，结果我刚看完就被告知他跟那个小狐狸精拿着我的钱在酒店里颠鸾倒凤的事情！”
“那这就好办了，只要有心理医生给您作证，还有您的精神疾病的单子，这件事情就算解决了。”
“你是要让我承认自己有精神病？！”司母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不可能！你上次杀人被埋到后花园之后就那么轻易解决了，凭什么我就要去坐牢？你是不是还在恨妈妈，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都是为你好？这句话完完全全是道德绑架，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将自己的希望强加在司轻舟身上，自己未完成的梦想却强迫自己的孩子去完成，从未问过孩子本人的意愿，问问他是否真的喜欢弹钢琴这件事。
可笑而又可悲。
而司轻舟却是从小就被这句话道德绑架到现在。
连盛颜都觉得司母这幅嘴脸真的很倒胃口，她这哪里有一副求人的姿态？直到现在还是盛气凌人，可她却从未想过，如果没有司轻舟，她现在还只是那个落败的钢琴家，又哪来的资格和那些名门贵族的太太们喝茶聊天。
“我并没有杀人，不论母亲您信或不信，他是自杀。据我所知，您应该派专门的侦探去跟踪父亲了吧？不巧，那个侦探之前正是警局的警察，为人最为刚正不阿，如果不是一次出任务受伤，导致不能继续呆在警局，那他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父亲死了，您又没有取消他的跟踪，您难道以为他不会起疑吗？”
“那你……”
司母刚张了张口，话未说完，司轻舟便仿佛洞悉她心中的一切所想般：“如果你想让我贿赂他，那抱歉，这件事我做不到。”
司母眼中的光开始一点点的熄灭。
司轻舟敛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不明的情绪：“您仔细想想吧，我一会儿会让管家安排您住的房间，明天早上再给我答案也不迟。阿颜，我们走吧。”
盛颜见司母整个人彻底颓丧下去，局面已定，自己再多留也是无用，只能点了点头：“好。”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缓步离去。
翌日清晨。
盛颜因为昨晚心里有事，所以睡眠特别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房间里出来，结果刚到客厅，还没来得及跟司轻舟打招呼，就跟一路疾步闯来的人迎面撞上。
“嘶——”盛颜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脚步，颇有些恼怒的抬头瞪那人：“谁啊？！”
而那人看见她眼中光芒大盛，面上一贯的云淡风轻在此刻终于有了裂痕，一把将盛颜搂到怀中，在感受到自己抱住的是柔软的躯体之时，终于缓缓开口：“颜颜，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盛颜想到自己刚刚看到他满面胡茬，头发像是数月没有打理般，宛如去哪里拾荒回来的乞丐一样，有些狐疑的试探开口：“……姬玄鱼？”
“嗯。”抱着她的人淡淡应了一声。
盛颜这下终于能确定是谁抱着自己了，他有些不适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先放开我。”
姬玄鱼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可能，你别想再骗我，这次我死也不会放手。”放手了这个小骗子就又会逃走。
盛颜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眉头紧皱，看她固执的模样，决定放弃说教，直接狠狠地往他脚上踩了一脚，想要趁他感到疼痛放松之时脱离他的桎梏。
却未曾想他仍旧紧紧的搂住自己，力道大的仿佛要将他嵌入他的身体般，而后近乎贪婪的感受着她的气息。
盛颜不信邪，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小了，于是试着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那只脚上，然而他却固若金汤。
妈的。
盛颜在心里暗暗爆了个粗口。
“你他妈到底放不放开我？身上臭死了！”她翻了个白眼，非要让自己把话说这么明白，“没了我之后你就成了乞丐？这是刚从哪个垃圾堆捡过垃圾回来的？”
话音刚落，盛颜便感觉自己身上的重量一轻，紧接着便是一块柔软的布料在自己肩头擦拭。
她扭头看过去，原来是司轻舟不知何时从外面回来，身后还带了一大堆保镖，此刻他正用干净的纸巾在一丝不苟地擦拭自己的肩膀，而那群保镖则态度强硬地将姬玄鱼从她身边拉开。
司轻舟似乎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施舍给他，淡淡地吩咐：“将他扔出去。”
姬玄鱼刚刚一时没有防备，所以才被他们猝不及防的拉开，此刻知道他对自己动了手脚，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保镖们此刻正准备对他一拥而上，而他在他们中央丝毫不慌，稳住脚步后，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嗤笑一声：“他给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十倍。”
保镖们听到这话果然顿住了脚步，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颇有些不知所措。
而司轻舟扫了他们一眼：“二十倍。”
保镖们又开始逐步上前。
在他们即将靠近他的那一刻，姬玄鱼仍旧没有丝毫慌张：“我给你们五十倍，并且可以给你们到姬氏集团上班的机会，那的待遇可比你们在这儿的待遇要好多了。当然，如果你们不信的话，也可以问一下你们的司先生，看看我说的是否真假，我和他可是合作关系，他现在只不过是跟我开个玩笑，可你们若当真了，那……”
他眼眸微眯，不紧不慢地吐出几个字：“后果就请自负。”
“这……”保镖们有些犹豫不决地看向司轻舟。
盛颜见他铁了心要留在这里，就算赶他出去，下次他依旧还会来，于是说：“算了，别赶他走了，他是来找我的。”
司轻舟为她擦拭的动作一顿：“阿颜，你可想好了？”
盛颜颔首：“嗯。”
司轻舟眸色渐深：“既然阿颜这样说了，那你们就先退下。”
保镖们这才终于离去。
他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姬玄鱼：“倒是不知道姬先生何时也学会了撒谎。”
姬玄鱼恢复了往日里那幅与世无争的样子：“我也不知素来被别人称赞君子的司轻舟也会撒谎。”
他说完就看向盛颜，刚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便被盛颜直接打断：“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既然你已经见到我了，那么我也不会再走，你不用多担心什么。好了，我说完了，请你先去洗澡。立刻、马上！”
盛颜眉头紧皱，说着略有些嫌弃地挥开鼻子前的气味，后退了几步远离他。
姬玄鱼想说的话都不得不吞回腹中，看着盛颜极度嫌弃的表情和旁边司轻舟似笑非笑的讥诮，话语几度来到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好。”
司轻舟见此吩咐：“管家带他去洗澡吧。”
待他上楼去了浴室后，盛颜环视了一圈客厅：“司太太走了？”
司轻舟微微颔首：“我已经送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盛颜发觉他在说这话时，黑化程度似乎也有些减退，于是也顺着说：“那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果不其然，司轻舟的黑化程度又减退了一些。
她连忙又说了几句诋毁司母的话，但成效都不太大，盛颜本以为自己这次任务就要这么以失败结束了，结果却没想到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月以后——
她没有被送离这个世界，就说明任务还没有结束。而就在她和司轻舟过马路之时，只见一辆大货车朝着司轻舟急奔而来，眼见就要撞上他之时，一道身影突然将两人推出了车祸范围之内。
“砰！”
随着一声闷哼，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可那道身影却被硬生生甩出十米之外，可见这辆大货车的速度之急。
待两人走近之后，才发觉推他们出去的人竟然是——
司母。
她此刻早已不复以往的雍容华贵，素面朝天，一双眼睛略有些浑浊，脸上的皱纹等缺陷一览无余，昭示着她其实早已年迈。
而她头发杂乱无章，有的像是枯草斑一条条坠落在身后，黯淡无光。显然，她在精神病院被折磨的不轻。
身上穿着简单素净的精神病院的院服，但此刻却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晕染成大红色，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素白。
“……母亲？”司轻舟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的喊，连嘴角的弧度都浅了许多。
而司母看见他，眼里却迸发出细微的光芒，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弧度，有些吃力的抬起胳膊想要触碰到他：“小、小司……”
声音有些低微。
可司轻舟却只是微微垂头看着她，眸子讳莫如深，宛如一滩深不见底的井水，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想法。
可他似乎并没有想要蹲下扶起她的意味。
司母却并没有任何想要责怪他的意味，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指责他了。
她嘴角开始溢出鲜血：“我知道……你恨我，你巴、巴不得我去死，可你，是我的儿子啊……你刚出生时，才那么点儿，就…就比我的手掌大那么一点儿……”
她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在透过他回忆以往的事情，可眼里的甜蜜和喜悦却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
司轻舟仍旧没有开口。
“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咳咳咳……唯、唯一一个，你要知道，妈妈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妈妈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你……我想咳…咳咳咳、我受众人仰慕的时候，是那么快活，所……所以我觉得你也会快乐……
我也有过后悔咳咳…我、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到底想不想要……”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悲伤，嘴角溢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大片大片的鲜血开始自她身下蔓延开来，她原本的精神病院的院服已经看不出来颜色。
仅剩的呼吸似乎已经不能够支持她继续呼吸，可看着司轻舟的眼神却满是眷恋，她的胳膊已经开始颤抖，可她依旧想要再努力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儿……
她就能碰到自己的儿子了啊……
那是她自始至终唯一的、也是引以自豪的儿子啊。
哪怕他平常再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恨意，可身为他的母亲，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是不行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的眼皮开始打颤，像是有千斤重担拉着她阖上眼睛，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昏暗，她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再一点点掉下来，宛如自己的生命在一滴滴流逝。
太痛苦了，所以这次……小司，轮到妈妈先道歉了。
“对不起……”她气若游丝，在说完这句话后终于像是如负释重般，没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她彻底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她的手即将垂落在地的那一刻，司轻舟蓦地和她十指相扣。
他喉咙上下滚动，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的逐渐加大，可身下的人却永远不会感受到痛觉，也不会再起来对他严厉指责，又或是称赞奖励了。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盛颜感受到他身上的黑化程度在急剧减少，直至变成了零。
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缓缓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他扭过头来的那一刻，她说：“再见。”
而后便消失在这个世界。
而与此同时，元春察觉到她的气息离去，嘴角勾起一抹笑，也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盛颜再度回到那片蓝色、一望无际的空间之时，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的新任宿主，而是……世界意识。
“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看到他盛颜就来气，“你在这个世界封存了我的能力不说，居然还被姬玄鱼威胁，然后为了那个世界的秩序不被扰乱，就告诉了他我所在的地方？你个狗贼！”
她一字一句像是从后牙龈里面挤出来的一样。
没错，姬玄鱼那段时间之所以没出现在她面前，就是将那个世界的金融给弄的一塌糊涂，一会儿是通货膨胀，一会儿是通货紧缩，以此来威胁世界意识，让世界意识不得不告诉他，她的位置。
这就是姬玄鱼当时告诉她的原话。
“抱歉。”世界意识说，“你那个宿主着实偏激。”
“道歉有用的话要我们这些系统干什么？要你干什么？别说这些没用的话，就跟我说，你能给我什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