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脸白脸

  高泉宫一行八人挑着灯, 领着项琪在御花园中穿行,因着他们挑的近道,没过多久,就到了天牢。

  这是京城防守最严密的一处监牢, 关押的都是重犯, 死刑犯云云, 若无天子御旨,他们不会再重获自由。

  还未入内, 项琪就被扑面而来的潮湿霉味熏得胸口发闷,和着牢内传来的阵阵气若游丝的呻-吟, 听得她头皮发麻。内间烛火跳跃, 她只能看见江疾映在墙上的影子,堪堪向前几步,里面就传来江疾的声音:“不知阁下是否听过凌迟之法?”

  项琪听罢, 愣在原地, 她竟没想到, 江疾并不上手刑讯, 反而以攻心为上,很快,牢中就静了下来, 静得只能听见囚犯大口的喘息。

  “干我们这一行的,难不成还会怕死?”

  话音甫落,只听皮鞭抽进皮肉的闷响, 项琪见不得血腥,索性不再提步,就立在黑暗中,听江疾如何审讯。

  “我自然知道你不怕。”江疾冷哼一声, 在刺客跟前坐了下来,空气压抑,刺客不敢再与他对视,见他不再动作,索性闭了眼去,以求内心安宁。

  静默半晌,江疾终于开了口:“本公子曾看过一本杂书,讲的是十大酷刑。”

  这刺客来中北前经过许多特殊训练,不论怎样的酷刑,他都不会开口,除非受不住,再者他的家人在他行刺前已被上级接管,若他在任务中丧生,家人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若是出卖上级,则家人必死无疑。

  所以在他被捕之时,他就已把自己当做一个死人,原想咬舌自尽,却被江疾扼住喉咙,在嘴里塞了麻核,不能言语,亦不能自尽。

  刺客轻嗤一声,带着几分决绝的挑衅:“有什么酷刑尽管上!皱一下眉头我是你孙子!”

  莽夫。

  江疾腹诽着,拍了拍手,很快,牢头就端着一套制作精良的刀具进了刑讯室,项琪伸着颈子去探,牢头却道:“姑娘早些回吧,这不是你看得了的。”带着好意的提醒。

  项琪皱着眉瞧了瞧那刀具,寒光闪闪,渗人心脾,叫她忍不住打个寒颤,若是江疾失手把这刺客杀死了,怎么办?遂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听着里边的动静。

  江疾拿着那把约莫两寸的锋利小刀在刺客眼前晃了晃,见他有些惊恐疑惑,这才开了口:“这酷刑之一的凌迟,想必你也清楚,是极刑。”

  他很清楚,对于这样的刺客而言,无论怎样的酷刑都是无效的,所以他需要做的,并不是动手,而是威吓。

  “要在犯人保持清醒的情况下行刑,用我手中这样大小的刀,将人身上的骨肉均衡的剃成一百零八块,以保存一副完整的骨架。若是在行刑中途,人犯死去,则刽子手同罪。”

  话到此处,那刺客头上已然渗出一层冷汗,他倒不是怕这样的刑罚落到自己头上,而是方才他在脑中想象了那样的痛苦,便有些受不住了。

  项琪立在外面,也有同感,只觉胸中有一阵浊气上涌,似要呕吐。

  刺客虽故作镇定,却被江疾敏锐的捕捉到他的恐惧,便回身,走了两步,接着道:“在行刑前,侩子手会先剃一块人犯的肘肉刨向天空,这叫做“祭天肉”,而后,再用小刀将人犯头皮划开,耷拉下来遮住双眼......”

  江疾还未说完,项琪已忍不住跑出去伏在秽桶上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之桃见状,连忙为她顺气,询问道:“姑娘,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她以为项琪是的了急病。

  江疾听见声响,放下小刀就跑了出来,见之桃正要叫御医,连忙开口:“不必传唤御医。”而后吩咐狱卒为她送来白水漱口。

  “见过小内侯。”之桃敷衍的蹲了身,自从太后与江疾结了梁子,高泉宫上下每每见到江疾,都会忍不住这样揶揄他,让他心里很是不痛快。

  江疾撇她一眼,道:“起吧。”就将眼光移到了项琪身上,见这模样,像是听到了自己说的话,不然不会如此反胃,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遂对项琪拱手道:“姑娘请回吧。”

  项琪漱完口却是不依他了,只道:“这刺客要杀我,我总该知道他姓甚名谁,忠于何人吧。”说完,就自顾自走了进去,她倒不是不怕,她原以为,江疾会与她一道进去的。

  江疾见她说得有理,想是拦不住她,提步就去停尸间,查验那名死去刺客的尸体,由着項琪去与牢里的刺客交涉。

  项琪进了那间内室,见江疾没有跟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个二五眼。

  刺客形容完整,只是头发毛燥,嘴角渗血,不像是受过刑的样子,许是方才被江疾的话吓坏了,他仍在轻颤着冒汗,项琪学了江疾的模样,坐在他身前的长凳上,望定他一阵,这才开了口:“你为何要杀我?”

  小姑娘沉稳清脆的声音直达刺客心灵深处,他也有妻子女儿,他无法想象若是自己失去她们,往后还能如何,国家利益,没有原因。

  他想,他无法回答项琪的问题,遂闭了眼,不再看她。

  “你怕我?”项琪又问,她知道,若是自己一家在中北有任何闪失,两国邦交便会画上句号,可她仍然忍不住,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刺客并不做声,项琪见状,知道自己无法让他开口,便在脑中回想了方才他们的对话,这刺客有很浓重的南楚口音,遂开口道:“你是楚人?”她曾在邺城的楚人商铺里听过楚音,所以记得很牢。

  “方才江疾出门去了,他要将京城所有楚国商铺一一查封,这里面想必会有你们的联络点吧。”項琪自顾自说着,只见刺客面色如常,心道,我们被捕,联络点就会立刻转移,你上哪儿找人?

  正在此时,从门外传来江疾的声音:“想来你不知道,你落网后,在长安街引起骚乱的妇女也归案了。”原来江疾方才行至一半,忧心项琪被这刺客恐吓,又折返回来。

  起初听她问刺客那两句话,只道她着实天真得紧,竟然妄想以这样的方式撬开这刺客的牙关,而后他立在外室,听她说起商铺之事,想着这项琪心思还算灵敏,这话是八九不离十了,便出言诈这刺客。

  本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却没想到这刺客一听那话,立时变了表情,似是惊恐,江疾趁热打铁:“本公子即刻安排她下狱,只是不知她是否有你这副硬骨。”

  刺客一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法子对付自己的同伴,便恨得咬牙切齿,项琪似是洞悉他的心思,又道:“你都快没命了,又何苦念着你的家人?若你都交代了,我便恳求公子放你回家,救出你的家人。”

  这话着实打动了刺客,他转念一想,若他不归,家人便了无生机,若他回去,还能拼上一拼,再不济,也能见到最后一面,然后又想着自己身陷囹圄,便问:“你说话可能作数?”

  “项琪作保,料无难事。”项琪信心十足的应了他,而后望向江疾,他对上那双纯净无瑕的眼眸,还未来得及思考,便鬼迷心窍的点点头,也允了。

  得到二人承诺后,刺客一股脑的将他知道的信息都抖落出来,原来他接到的任务仅仅只有刺杀齐使破坏两国盟约这一项,他只需要任务完成后回到指定联络地点,而那地点是在南楚暗桩开的得月坊一旁,若他们出事,得月坊便会立即销毁档案,全身而退。

  江疾曾听闻刘锦与南楚联系时,地点就在得月坊,却没曾想,他们还未转移,于是理清事情来龙去脉后,与項琪一道出了天牢。

  一路上,江疾分析了不少信息,可都不是項琪感兴趣的,之桃一行人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只听項琪问道:“公子,若是他不招,你真会把他凌迟吗?”她很好奇,这位小内侯,到底有一颗怎样的心。

  江疾顿了顿,道:“会。”

  项琪不可置否的一笑,指着高高的宫墙,对他道:“我到了。”而后做了个福,踩着小碎步进了高泉宫。

  她想了想那样的情景,虽心有不忍,可她也不认为自己就该为国家利益而牺牲,他为何不会呢?他今日的职责,便是保护自己啊。

  项家在回府的路上,仍然由江疾护送,项琪与母亲同坐在轺车里,讲着今晚的事,难掩雀跃之心,可是太累,没多久,她便抱着母亲的手沉沉睡去了。

  江疾则在他们入府之后立即去了信阳君府拿江子羿的令牌,调了三百城卫一一查封了在京的楚国商铺,收获不大,却足够理清齐使遇刺之事了。

  伊束坐在高泉宫中,想到今日项夫人话里话外都很愿意与她做个牌搭子,心情没由来的好了起来,随后之桃来报今晚天牢听到的消息,项琪便悄然跃进她的脑中,无声无息。

  想起项琪,伊束想到了自己本家的侄子,那个叫做吴斐然的孩子,想要入仕,自吴地入京,乘着科举制的东风,伊束想办法替他过了西山书院身份考核那一关。

  可他在书院仍然与同窗格格不入,只因吴氏祖上只是从商,颇有钱财,既不是世家贵族,又算不得家学深远,若要走捷径,在世家中站稳脚跟,那便只能试试,能否抱紧项家这棵大树了。

  毕竟,外来和尚好念经。

  作者有话要说:  江疾审问刺客充分利用了心理学的原理哈哈哈哈哈哈,西山书院设置参考国际学校,父母一方要有何种身份(现代一般是限制国籍),因为推行精英教育,所以审核比较严,小吴家学不怎么样,需要太后帮忙。

  稍后九点,奉上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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