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江初唯就没见过说话这么臭的人。
每天吃了屎才出的门吗?
“章大夫是我的人, 我当然心疼了。”江初唯也不是好惹的,正面给萧瑾辞刚回去。
“你的人?”萧瑾辞上前一步逼近江初唯,看着她笑得极为阴沉, “江夫人怕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吧?”
江初唯不卑不亢地抬起脸与之对视, “殿下言重了,不管妾身什么身份都跟章大哥没有关系,章大哥只是妾身的随行大夫,不知道哪儿惹到殿下了?”
院里的气氛瞬时变得沉重,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都知道太子殿下脾气不大好,除了对太子妃温柔, 待其他人都喜怒无常。
“江夫人这声章大哥喊得很亲吗?”萧瑾辞捏住江初唯的下颚, 稍稍用力, 疼得江初唯往后退了退。
刚巧撞到身后的章卿闻。
章卿闻下意识地扶住她的手臂, 在确认对方站稳后就立马缩了回去。
但这一瞬的动作还是被萧瑾辞尽收眼底, 脸色更难看了,直勾勾地盯着江初唯, 像是要吃人似的。
江初唯只觉得莫名其妙,“殿下来诗禾苑到底所为何事?”
“江夫人误会了,”傅兰兰一脸温柔地站在萧瑾辞的身侧,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袖袍,“殿下没有为难章大夫的意思,我们此番过来乃是有事相求。”
小动作很亲密, 江初唯多看了两眼。
就萧瑾辞刚那态度还有事相求?
“听闻章大夫医术了得,所以还想麻烦章大夫出诊为我看看眼睛。”傅兰兰眼睛虽然看不到, 但还是礼貌地朝章卿闻笑了笑。
萧瑾辞这三年来为傅兰兰寻了不少名医,傅兰兰也吃了不少药遭了不少罪,到头来却不见任何好转。
萧瑾辞嘴上不说什么, 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绝望,毅然决定一辈子陪在傅兰兰身边。
今儿个来诗禾苑请章卿闻,也是傅兰兰主动提议。
“草民定当尽力。”医者父母心,病人都找上门了,章卿闻自是不好拒绝。
更何况他也不想江初唯因为自己得罪萧瑾辞。
贴身丫鬟扶傅兰兰进屋看诊,江初唯原想跟进去瞧两眼,却被萧瑾辞强行留下。
但他也不跟江初唯说话,转过身自顾自地吃着茶。
跟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就连江尔鹿和尹颜玉都看不下去了。
尹颜玉挪过去小声跟萧瑾辞说话:“太子哥哥,你这样不行啊。”
“什么不行?”萧瑾辞睨她一眼,“小孩子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尹颜玉连连摇头,“你这样追不上媳妇。”
“谁追媳妇了?”萧瑾辞眼角余光瞥向江初唯。
“你不喜欢江夫人吗?”尹颜玉又问。
“那么丑,傻子才喜欢她!”萧瑾辞故意提了提声儿。
江初唯听了却也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站起身,“妾身确实生得丑陋,留这儿只会殿下心情,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领上江尔鹿潇洒离去。
萧瑾辞气不到一处来,狠狠一甩袖,“看到没?还跟本太子置气呢,一把年纪还跟小姑娘似的,不知害臊。”
“江夫人今年不过二十四怎么就一把年纪了?”尹颜玉替江初唯打抱不平。
“年纪不是问题,女儿都这么大。”
“又不是亲闺女。”
“你说什么?”萧瑾辞懵。
尹颜玉亦是懵,“太子哥哥不知道吗?小鹿不是江夫人所出。”
萧瑾辞默了默,“江尔鹿不是她给章卿闻生的孩子吗?”
“……”尹颜玉头疼地摁上太阳穴,“太子哥哥!你都说什么呢?”
“章卿闻不是她前夫吗?”
“是前夫,但是……”尹颜玉倒吸一口凉气,缓了缓神才又说道,“章大夫五年前遭过宫刑。”
“这,这怎么回事?”同为男人,萧瑾辞大腿根忽的一紧。
尹颜玉将章卿闻跟江初唯在大周皇宫里的那些遭遇简单地说了说。
萧瑾辞听完很气愤,“大周皇帝太不是人了,江夫人脸上的那疤也是他划的吗?”
“是江夫人自己划伤的。”
“她怎么那么傻?”萧瑾辞又气又心疼,“就算不想给人当替身,也没必要弄伤自己吧。”
“太子哥哥,还有一事儿我说了,你别生气好吗?”
“说吧,”萧瑾辞往江初唯的房间看了眼,“本太子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其实姑姑跟我说……”尹颜玉犹豫道,“江夫人划伤自己也是为了大周景王。”
尹颜玉不知道大周景王就是萧瑾辞。
萧瑾辞自个儿就更不会知道了,心头一股无名火直逼天灵盖,脸色猛地一变,“江夫人情债倒是挺多嘛。”
“江夫人又不是喜欢景王,太子哥哥你紧张什么?”
萧瑾辞闪烁其词,“本太子……哪有紧张?”
尹颜玉偷笑,继续道:“江夫人当景王是弟弟一样疼惜,而且姑姑说景王跟太子哥哥同名呢。”
萧瑾辞想起江初唯第一次见他时,哭得两眼通红地喊他阿辞。
原来是将他认成了大周景王。
“小玉儿,景王长什么样子啊?”萧瑾辞不由地好奇,一定跟他有几分像吧,不然江初唯也不会认错。
“不知道,”尹颜玉耸肩,“姑姑没说,反正一定没有太子哥哥好看。”
萧瑾辞勾唇,颇有自信,“那倒是实话。”
“太子哥哥,”尹颜玉靠过去又小小声问道,“你喜欢江夫人吗?”
萧瑾辞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不喜欢!”
但心里却也摸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喜欢吗?
他跟她认识才多久,不过几天而已……却又像是旧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莫名地放松下来。
而且,如果说不喜欢,他又很在意她。
萧瑾辞等到傅兰兰出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路上,傅兰兰跟他说话,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
直至听到江夫人三个字,他才有了精神。
“殿下,江夫人先前在大周过得太累了,”傅兰兰眼角微微泛红,说话甚至都有些哽咽,“五年前被贬出宫嫁给章大夫,跟章大夫在郊外庄子小心度日,不过还好彼此陪伴互相取暖。”
互相取暖。
萧瑾辞听了不大舒服,脸色微变。
“殿下……”傅兰兰突然站住脚,她抓住萧瑾辞的袖袍,仰起小脸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成全。”
“太子妃有何请求?”萧瑾辞待傅兰兰向来温柔,与她说话不由地放轻嗓音,生怕惊扰了她。
傅兰兰抿了抿唇,长睫微颤,“江夫人一心向往自由,殿下何不放她离开呢?”
萧瑾辞淡淡地哦了一声,“章大夫的意思?”
“不是,”傅兰兰忙解释道,“章大夫什么都没说,只是我心疼江夫人罢了。”
“你若真的心疼她,就更不该为她求这个情,”萧瑾辞心里不大痛快,但还是没对傅兰兰发火,耐着性子说道,“她留在东宫不好吗?吃穿用度不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本太子又不曾关她紧闭。”
“但……终究不是真正的自由,我想江夫人是想找个寂静的地儿,跟章大夫和自己的女儿携伴到老吧,毕竟他们一家三口感情那么好,肯定不想旁人打扰。”
一家三口?
携伴到老?
不想旁人打扰?
所以他就是那个打扰到他们的旁人?
萧瑾辞沉默了。
“殿下……”
“此时容本太子再想想。”
萧瑾辞这晚回了自己的韶沁苑,晚饭都没吃,站在窗户边望着诗禾苑的方向。
两座院子离得不是很远,隐约听得见说笑声。
正如傅兰兰所言,他们一家三口感情真好。
不远千里地陪江初唯来大西国和亲,江初唯亦是顶着外面的流言蜚语,坚持将章大夫和江尔鹿带在身边。
或许他真的该放手的。
夜里,萧瑾辞突然听到马蹄声,渐行渐近,最后已到了跟前,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少年骑着一匹汗血宝马从他身侧呼啸而过,带起的冷风刮在他的脸上,刺骨的寒。
萧瑾辞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虽然他没看清他的长相,但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
随着周遭场景的不断变化,萧瑾辞走进一座荒废已久的宫殿,还来不及辨得这是什么地方,他就听到有人在说话。
“娇娇……”少年低沉沙哑的嗓音,就像困兽发出的低鸣,“娇娇,我回来了……”
萧瑾辞循声找去,终于在寝殿再次看到了那位怒马少年。
他背着他站在一个大酒缸前面,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萧瑾辞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他喃喃地喊着娇娇,缓缓俯身下去抱住了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从他臂弯里露出一丁点。
萧瑾辞这才终于窥得一二,竟然是个血淋淋的人头。
披头散发,满脸是血,而且脸上除了血,其他什么都没有。
眼睛、鼻子、嘴巴都被割掉了,一脸的血肉模糊。
萧瑾辞突地捂住了胸口,按理说应该是恶心的,但他却只觉得心里好疼,仿佛受折磨的是他自己。
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
少年突然拔出了腰上的佩剑,萧瑾辞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张不开嘴迈不开腿。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将那人的头颅割断。
鲜艳的血水顺着剑柄滴落砸在地上,盛出一朵一朵破碎的红花。
少年抱着血淋淋的头颅瘫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已经没有唇,只剩隐约可见白骨的下颚。
痴情缠绵。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萧瑾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