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护心之鳞9

  人总是本能的逃避痛苦的事情。

  所以其实关于这一段,时处到现在整个的记忆都是混乱的。

  至于跳下断崖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有关于合籍的事情,他现在却是全无记忆了。

  现在想想,唯一记得深刻的,也不过就是那夜所受屈辱。

  且这些记忆还在日复一日的回忆中,午夜梦回的绝望中,一日日的加深,且让他越来越恨长昭。

  有时候那种无力的感觉,已不能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

  今华再次进来时,发觉那人比往日更沉默了几分。

  这三年来时处虽然情绪淡淡,鲜少有高兴的时候,但到底顾念着他做小蛇时候的那些情谊,对他的态度也不算太坏。

  但今天,确然是冷到了骨子里。

  他没了灵核,日日需要灵药续命,今夜他按照往常那样,小心的给那人喂完药正准备离开,却见那人裹着绒裘拉住了他的袖袍。

  绒裘下伸出来的一只手素白苍冷,仿佛他轻轻一握就能捏碎。

  他的眸色暗了暗。

  时处口吻平静,唯有紧紧拽住他袖袍的那只手渗出了点急切的不安:“给我说说曾经那些事吧?我很多事都不大想的起来了?我们是不是……曾经合籍过?”

  今华自嘲一笑,却还是回答他:“是。”

  在我还是长昭的时候,在你那一剑还没有刺下来的时候,曾经我也天真的以为,终有一日你会爱上我,可他忘了,这个人看上去再怎么温柔,可他的心,却是捂不暖的。

  他是上古余留下来的最后一条寒霜真龙。

  龙虽为万鳞之长,可他的路却不好走。

  当他还是一条小龙的时候,人人都觊觎他身上的龙骨龙血龙筋,甚至有个人界的修士,将他捉了去,准备将他养到二十岁就拔出他身上的护心鳞。

  他逃出来了。然后血洗了那修士一门去到了雅相。

  那时候的雅相一片乌烟瘴气,群魔无首。

  他不是魔,可他想了想,做个修士或者做个魔对他来讲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那就入魔吧,他掩藏了自己真龙的身份,一路杀到了极乐宫,收服万魔之后,顺理成章坐上了尊主的宝座。

  做尊主的那些年,确实是有几分无趣,渐渐的他也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兴致来,好在他身边还有左右两护法,魔族倒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直到那个雨夜遇见时处。

  胸腔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就算是魔族本性冷酷无情,依然压不住他心中那一片的灼热。

  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他开始期待着合籍,开始期待着未来,可他万万没有想过,自己期待着的一切,会尽数毁在那人手里。

  当那把清霜剑刺进他的胸膛,当七圣迷涂阵大开,那人欲拿他一族作祭时,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犹记得合籍当夜。

  他很开心,喝了点酒……

  -

  极乐宫内灯火通明,他脚步踉跄的推门进去。

  整个内室到处都是被人撕下来的红绸,他酒醒了几分,不知为何却是心底平静的一步步往后走去。

  没有人,他不在这儿。

  后来,让他想想,他是从哪里找到他的?

  云雨殿。是了,他在云雨殿找到他的。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红纱掩映之下是一方温泉。

  红鸾帐暖,等他亲手掀开那方红纱却是看到了什么?

  谪仙般的男子被人抱在怀里深深地拥吻,他后背抵上温泉池的岩壁,紧紧闭着眼睛,他微微仰头,那吻便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他衣襟半敞,肩头白色的亵衣滑进池水,下颌滴下来的汗珠沿着肌肤的纹理淌进温泉。

  他觉得自己竟然能平静到这种地步。

  平静到开口说出:“我来找你,带你回家。”

  他看到那个人眉眼弯弯:“好。”

  他知道他是受强人所掳,可他的修为那么高,难不成真毫无反抗之力?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和自己合籍吧。

  他不能继续想下去,多想一分,他的心便多痛一分。

  他以为自己能控制的住的,可没有想到,平生唯一一次,却是发了疯。

  极乐宫内灯火通明,他将他抱回床上,看着那人脖颈上的明艳红痕时,他想,自己已经毫无理智可言。

  —我是纯洁滴分割线—

  那个疯狂的夜晚,他真的再不愿回想起。

  当那人跌跌撞撞跑向断崖,他就知道,一切已没有挽回的余地。

  跳下断崖时,他整个人已经淋漓泥泞不堪,勉强披在身上的白袍也被风吹得尽数鼓起,看着那人身上到处都是受尽□□的痕迹,理智一点点回笼的自己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可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第一次将灵力催动到极致。

  抱回那人时,他却是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第二日时处就病了。

  等病好了之后他大多时间都在沉默,无论他怎么放低姿态去哄,他最多也只是慢吞吞的说一句,长昭,你何必呢?

  是啊!自己何必呢?他是魔尊,是天骄,一个不爱他的人而已,他又何必卑微的祈求他那一点点垂怜。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忍对那人说一句重话,就唯一的一次折辱,还让他病了那么久。

  这么脆弱的一个人,自己若是不好好疼着,宠着,哄着,他该怎么办啊!

  或者说,自己该怎么办?明明伤的是他,病的是他,但为什么,自己却是比他还要痛呢?

  直到那人提出那个请求。

  “长昭,我们分开吧。”

  桃树下掌着一册书的人那样好看,尤其是偏头的时候,嘴角弧度仿佛一个易逝的笑,几乎让整个春天都在他面前却步失色。

  可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时处微微抬头,手指还在无意识的翻着书:“我们不合适,强求不来的。”

  那我偏偏就要强求!

  这句话在他嘴边转了好几圈,但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不想再强求他了,他想让他开心一点,就像是初见时的那个雨夜,那个人睁开朦胧的睡眼,温柔笑道:“多谢兄台好意,可我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去你宫中了。”

  如果分开能让他开心一点,那就分开吧。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带了细微的哭腔:“好。”

  极乐宫建在一处高耸的孤峰。

  他当日就持剑斩断这座孤峰,一分为二。

  时处居在极乐宫中,而他在令一峰上重建了一处高楼。

  就这样,偶尔在断崖上看到的那一抹白色身影,成了他孤独生命里的一点点慰籍。

  他甚至想,就这样也好,春去秋来,周而复始,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直到他发现那人身患隐疾。

  他此前从不知道那人有如此严重的隐疾,他的手指搭上去的时候,他的脉搏跳动微弱的仿似垂死之人。

  内府之内空空荡荡,一丝灵气也无。

  时处迷迷糊糊的拽住他的手,嗓音断断续续:“过了……今天就好了。”

  他心底悲痛。

  不知怎的却是蓦地想起合籍当夜,难不成那时候他便是隐疾发作,毫无还手之力?

  无边无尽的悔恨将他一点点淹没。

  他听到那人模模糊糊又说:“我灵力不足……”

  话还没有听完,他只觉得汹涌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几乎是死死的将那人抱在怀里,面上明明悲痛的已无法呼吸,嗓音却偏偏轻柔的像是怕惊到那人:“你没有灵力,可我有灵力,我把灵力给你,我把灵力给你……”

  说着,直接化为龙身将那人卷在怀里。

  自他来雅相之后便从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真身,甚至连他身边左右护法都不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可他就这样全无保留的暴露在了这个人面前。

  体内金丹被逼出,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其融进了那人的体内。

  不知为何,那一刻他竟觉得难过的无以复加,只想将那人紧紧抱在怀里。

  -

  出极乐宫时,左护法云霄已在断崖上等了他多时。

  他刚失了内丹,走到这儿已是勉强,和云霄说了两句话后,更是抑制不住的喷出一口血来。

  云霄大惊:“尊主!”

  他勉力道:“我无事。”

  可这些又哪里瞒得过云霄的眼睛,只见这位左护法手指搭上他的脉搏,然后不可置信道:“你将自己的修为都给了他?”

  他无所谓道:“修为没了可以再练。”

  云霄后退一步,单膝跪下来:“可你是魔尊!”

  “您这三年来,为了他都将自己折腾到什么地步了?您又将全族人置于何地?”

  半天,他才笑了笑:“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尊主,我已想清楚了,这尊主之位,我是无法胜任的。”

  云霄不可置信:“您说什么?”

  他继续说:“我已决定带他离开这儿。不过在这之前,还得请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他说出这些话时,眼神却是看向了远方。

  不像这儿地白风寒,枯木无花,那儿没有层层叠叠的阴云,没有终年不散的瘴雾,那儿有高木春树,陌上繁华。

  -

  茨山万年开一次,云霄寻到长昭要的东西,已是三月后。

  那是一块万年的铁英。

  他要用这块铁英做一个东西。

  长昭再次去到极乐宫时,时处正在执笔写一帖字。

  他不敢离得他太近,只敢站在他七步之外说:“我过来这儿,是有个东西给你。”

  时处抬头。

  眸子平静的仿佛一滩死水。

  他心底仿佛被什么微微刺痛,袖中的手紧紧捏起,复又松开。

  他将手中两物递给他,缓声解释:“这是清霜剑与幽冥令。”

  面前的人瞳孔微缩,顿了一下之后才接过。

  剑者,杀伐也。

  令者,驱策也。

  既然这儿不能让他开心,那就送他离开这儿吧。

  陪着他一起。

  万一将来有天他们再分开,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万一发病,这两物,也可护他周全了。

  亦或者,他本为修士,免不了与人交手,那手中执着清霜剑,与人打斗的时候会不会多几分胜算呢?

  离开雅相那天,时处的精神难得很好。

  他不敢在他面前显出身形,只能远远的跟着。他觉得,做魔尊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头一个了。

  在一个小镇上将养了两日,他觉得自己就这么跟着也不是个办法,心念一起,却是再不能平。

  他趁着那人外出,化为了一条垂死的白蛇躺到了路边。

  他想,那人对着一条白蛇,是会救的。

  可时处竟是目不斜视的从他眼前走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没有躺到显眼的位置。

  第二次,他挑了一个分外显眼的位置躺了进去。

  可时处依然没救。

  他觉得兴许是自己不够惨?

  第三次,他将自己化为一条奄奄一息的白蛇,时处路过的时候倒是真瞥了他一眼,他心底激动之情刚起,却见那人皱了皱眉头再次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他心底挫败,第四日却还是雷打不动的躺了过去。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他浑身被浇的湿透。却还是躺在雨中等那人过来。

  时处撑着十二骨的油纸伞慢慢走过他眼前,他顿时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时处慢慢转头,声音冷冷的:“你跟着我做什么?”

  “别再跟着我了。”

  他心底一时悲凉,却还是追着他不放。

  时处再次转身,这次声音里已是可闻的怒意:“我说,你别再跟着我了。”

  他丝毫不听,只慢慢游过去,用尾巴卷了卷那人的小腿。

  一个讨好委屈的姿态。

  时处的伞倾了一下,雨水打湿了他半边衣领。

  可只这一下,他还是无情的抬脚离开。

  长昭站在雨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惨。

  就在他后悔放他离开,以及纠结自己要不要再化为本体将那人抢过来时,却见时处慢慢转过身来。

  面前的人白衣掩映,墨发披散,唯有额间一朵凛冽霜花散着淡淡的寒光。

  他慢慢的蹲下身,伞下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他听到那人声音带了几分无奈的柔软:“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

  啊!今天还有两千字,我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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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纯洁滴分割线后面有关于两千字爱的教育,我放在微博了,等我晚上把微博挂在文案你们想看的就去看吧

第39章 护心之鳞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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