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朱元璋将自己的姓给了男孩, 却没真让他去拼死拼活的。他愿意相信朱英一次, 便指派了几个颇有本事的文士武将教授朱英, 真要拼命也得朱英先有了拼命的本事才行。

  然而此番沈万三带来的人中还另有一人也叫嚣着想要见见朱元璋,只说不愿做普通小兵, 愿为先锋带队冲锋在前。此人朱元璋并没有见,军中没有这样可以毛遂自荐的规矩。他只是叫人传话告诉他,若他有本事自然可以凭军功晋升,若是没有,他便想办法保住命吧, 先锋这样的危险职位不适合他。

  晾了沈万三几日, 朱元璋见了他。沈万三再没有先前那副居功自傲的模样了,颇为谦卑地向朱元璋说:“此番我带来了三万人, 有两万是我养在周庄精通海战的私兵, 另有一万是路上招募或俘获的, 将军可以考虑将他们编入陆军队伍中。另外, 昨日我出海做生意常用的七艘大型商船也都顺着水路到了, 将军是否考虑用在之后的水战中?”

  他微微仰了头偷偷打量着朱元璋的神色, 朱元璋却是神情不动没叫他看破半分心思。

  沈万三的商船虽说比不得朱元璋自己设计的那三艘军船利于弓箭手射击,却也能够装载大量人手。且他海外经商本就容易碰上海盗, 在商船的坚固程度上狠下了功夫, 用的都是海外百年实木外蒙精铁,论坚固程度可能更甚战船一筹。

  总归比朱元璋的渔船好上百倍。

  只是朱元璋已经瞧过沈万三一得意便飘起来的模样了,不愿再轻易夸赞他:“倒是达到了约书上的要求,你的功劳我记下了, 许诺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听他提起约书,沈万三便记起自己这一路宣扬,不敢再邀功,只喏喏了几句接连点头。

  “我听说有几户商人知道了你的事儿后特意联系了你,也想要带私兵投到我这里来。你是怎么答复的?”

  沈万三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与他人的私下通信朱元璋都清楚内容。他还没来得及答复,心中想的却是拒绝了这些人。所谓物以稀为贵,若是商官只他一个,那他的地位就远比其他商人高了,朱元璋倚重的也就只会是他一个。若是人人都领了援助朱元璋的功劳,说不定朱元璋还要记恨他这次张扬的风头,转而看重了其他人。

  然而朱元璋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再想偷偷寻理由回绝这些人就做不到了,只能有些慌乱地回道:“能有更多助力来帮助将军当然再好不过了,我原本还有些亲密些的贸易伙伴,还没有来信,我先答允了来询问我的,再去帮将军问问我其余朋友的意思,争取为将军筹来更多兵力。”

  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没有事先通知朋友是想为自己留条退路,哪怕朱元璋反悔吞了他的私兵却不做答允了的事儿,好歹他的朋友还能接济他一把。只是眼下他是眼瞅着朱元璋面无表情的脸心中生惧,一点儿心思也不敢藏了。

  朱元璋见敲打的差不多了,也就和缓了脸色:“为自己筹谋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什么事也该分个轻重缓急。如今我对付陈友谅,当然是兵力越多越好,我取胜了,答允你的事儿才能做到不是吗?”

  沈万三哪里还敢反驳,只连连点头应是。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朱元璋又道:“况且这些拉来别支队伍的功劳可是要记在你的头上的,我既要提高商人的地位,那便需要好好管理他们。我不是十分熟悉商业来往,最后肯定要拔擢一人替我打理着的,文官心中清高不合适,你们也不会服气。若你能做的好,这个人选我当然还是属意你的。”

  沈万三的眼睛一亮,若按朱元璋所说,这商官也是要分亲疏高低的话,他便不用再计较旁人领了功劳了——无论是谁献兵,自己这个联络者都可以领

  上一份功劳,最后排序下来,自己是最先跟随的,又是功劳最大的,可不就是该排在第一位的吗!

  心中想明白了,沈万三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其余商人发书信了。朱元璋此次谈话的目的达到了,满意地一笑,也就让他退下了。

  半个月的时间,处州汇集了各方商人的私兵竟然达到了八万人,加上原本朱元璋带来的六万人,十四万人的军队,朱元璋不信此番还会攻克不下陈友谅。

  没有彻底统合好兵力的陈友谅果然一败再败,最终做出了拆东墙补西墙的举动——没了脱脱统领的元军好打,他便专注投入兵力攻克南方的元军,北方被朱元璋攻打的城池能守便守,守不住便让守将果断撤退保住兵力。

  就在朱元璋一连取胜的情况下,北方的张士诚闹出了一件大事。他假意联系刘福通的红巾军一同抗元,私底下却是偷偷投降了王保保的元军,与元军里应外合将刘福通的军队攻得溃不成军。红巾军主帅刘福通原本对他十分信任,将自己的布置全部告知了他,不料他一朝背叛,最终愤然战死沙场。

  剩余红巾军将领群龙无首,只能化整为零各自逃窜四方,被元军与张士诚追击着死伤无数,张士诚的风头一时无两。

  因他这次的功劳,元朝十分高兴,大力赞赏了他一番,封了他作太尉,手下其余人也都各有官职赏赐。张士诚仿佛真的成了元军手中的一把刀,挥砍向红巾军,一双眼却是虎视眈眈地就要冲着朱元璋的滁州下手了。

  汤和急急地传信给朱元璋,询问朱元璋他们是否要对刘福通残部进行救援,抑制住张士诚如今的势头。他担心张士诚吞下刘福通部后又借元军的势来攻打滁州应天,请求朱元璋暂时放下南边的陈友谅,回来将张士诚先处理掉。有一个投降元朝的邻居,这实在叫汤和坐立不安。

  朱元璋将信的内容告知了在场的诸人,询问他们的意见。

  “如今攻打陈友谅正在关键时候,此时放弃,我觉得回防不妥。”刘基最先提出反对意见,在他看来,与陈友谅的战局就要接近尾声了,即便是冒险也要攻下陈友谅。滁州或是濠州即便是被张士诚攻下了,等打下陈友谅之后朱元璋也可以再去夺回来。

  这次能筹募来商人的私兵实在不易,若是回防,这些私兵肯定有大半无法编入到朱元璋的队伍中,没能成功攻打下陈友谅,许诺给商人的诺言还要不要实现了?下次攻打的时候,又要以什么样的理由说动这些商人呢?

  李善长是清楚朱元璋曾经故意拖延救援张士诚的时机的,结果导致了张士诚的兄弟一死一残。他担忧张士诚因此心中记恨朱元璋,选了相对滁州城防较弱的濠州攻打,那濠州又要是生灵涂炭了。他一个濠州人实在无法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故乡。

  因此他一拱手向朱元璋说道:“咱们曾经就来攻打过陈友谅一次,上次咱们回防了,这次与上次的事态同样紧急。张士诚此人做出投降元军的举动实在令人不齿,但他的威胁性却因此增大了无数倍。滁州是将军的心腹之地,濠州是将军重要的故乡,无论是哪一处,咱们都是不能丢的啊!”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其余人的意见大致也就归成了这两类。到底是因着李善长在军中的威信大些,在场诸人又有许多都是濠州滁州人,支持李善长观点的占了大部分。官职较高的将领中,只徐达一人是犹豫了一番之后站在了刘基那一边。

  朱元璋问他原因,他答道:“我是亲自见过张士诚其人的,此人相较于他的弟弟张士义来说虽然没在损失兄弟上表现得太过明显,但我也能看出他是因此十分痛心愤怒的,甚至于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我表现出了不满。”

  他斟酌了好一番才继续说道:“我认为以他

  的性子,亲弟弟被元军害死了一个,弄残了一个,他怎么样也不会真投降了元军的。更何况,他投降的那一支就是曾经攻打过他的那一支。”

  “你也这么想?”朱元璋的意见与徐达相同,他只是没料到张士诚竟然真的愿意暂时忍下对元军的仇恨,做了元军的一条狗。

  张士诚东边就是朱元璋,北边是刘福通,西边就是元军大部,他想要发展必须选定一个方向发展。对于朱元璋,他本就心怀忌惮不愿攻打也不愿联合,而若是联合刘福通抗元,元朝势大,即便真打下来了地方也无法彻底将元军击败。况且之后地盘的分配又是个问题,他到底不是白莲教红巾军那一脉,两支部队间矛盾重重,一旦闹翻,又要被元军捡了便宜。

  这种情况下,他能够选择的只有向元军投降做招安军,攻下刘福通的地盘。

  虽说朱元璋是陈友谅与张士诚的敌人,但他对这两人还是颇为了解的,他们两绝不会真的作了替元朝四处咬人的狗。张士诚攻下刘福通的地盘之后,选择的一定不是消耗兵力来攻朱元璋的城防,他一定会变成一头狼反扑元军。

  听完朱元璋的理论后,李善长等人到底还是有些犹豫。这些分析都只是出自朱元璋对张士诚的理解,无法叫他们完全相信了。

  朱元璋笑了笑,又说道:“即便如你们所说,张士诚放下了对元军的仇恨。他的弟弟张士德被元军害残了,但凭他从前功劳,如今依然在张士诚政权中拥有话语权。幼弟张士义是个荒唐角色,在这一点上完全支持张士德的复仇。张家如今只剩了三个人,两兄弟都仇恨着元军,却没有在张士德投降的时候闹出事来,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他没有等别人给出一个答案,自问自答了:“因为张士诚肯定告诉了他们,这次投降不会长久。”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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