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昭这么果断地答应, 简耀还是第一次见。

　　也可能是他现在对江昭的反应过度敏感……反正这人现在做什么他都觉得跟以前不一样。

　　等方艳离开他们这儿朝后面走去，简耀收起面对老师的职业假笑，凑到离江昭不远不近的位置, 半边脸埋在胳膊里挡住说话的嘴。

　　简耀：“你真要教啊？”

　　江昭：“不然呢。”

　　“……写字有什么好教的。”简耀小声嘀咕。

　　江昭：“你看看你自己的字就知道了。”

　　简耀：“……”

　　虽说简耀知道自己的字的确丑出天际，平时没少被别人笑话。

　　但这并不妨碍他听了江昭的话后想动手打他的人。

　　江-练字老师-昭的一波挑衅成功挑起简耀同学的叛逆心理, 在练字上不积极也不配合, 晚上去小破屋的路上也没想着在书店买本字帖。

　　反正是老师说的, 练字帖没用。

　　两天没来小破屋, 一进门猫就从卧室跑出来对着简耀又蹭又叫，简耀抱着它黏糊了半天, 再进卧室时发现江昭正从书柜拿出两叠纸。

　　简耀走近了看, 那两叠纸中一叠是田字格纸，另一叠是临摹纸。

　　“……”简耀站江昭边上对着纸扒拉了两下, “你怎么还有这玩意儿？”

　　“以前练字剩的。”江昭说。

　　江昭将两叠纸扔到桌上, 发出“砰”的一声响，简耀和猫都抖了一下。

　　他以为江昭教写字就是随口答应，闹腾闹腾就完了, 没想到这丫是要动真格。

　　不过动真格也无所谓,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简耀完全没在怕的。

　　他抬头对上江昭看过来的视线, 毅然决然地问道：“……先写作业？”

　　今天一天都在讲期中考卷子, 作业布置的少，讲卷子的时间又很适合摸鱼, 到家后就基本没什么作业了。

　　简耀磨磨唧唧地写完，实在找不出其他事做，只能拿着田字格纸开始练字。

　　为了让简耀能有个良好环境写字，江昭将自己书桌前的位子让给了他, 先随便找篇课文啥的让他抄着，然后写起张雪念布置的每日任务。

　　题目写了一部分，江昭抬眼休息片刻，顺便看看简耀抄的怎么样——

　　简耀毫无坐相的坐着，右腿弯曲踩在凳子上，整个人朝一边倾斜，写字的胳膊抵着膝盖。

　　他本来就腿长，这么一抵整个手臂都抬高了，手腕也跟着扬起来，笔就那么虚虚地抓在手里，写出来的字可想而知。

　　说惨不忍睹都是抬举他。

　　“坐好。”江昭说完，还是抱着火星子大小的希望扫了眼简耀笔下的纸，“……叫你写字不是画鬼符。”

　　“你不懂，我这字什么姿势写出来都这样。”简耀说着放下腿，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字展示给江昭看，“喏，跟我坐姿没多大关系，我还是明天买本字帖抄吧，你就这么甩我个格子纸，都没东西让我描，我能练出个啥？”

　　“我是想先看看你写字哪里有问题。”江昭说。

　　简耀撇了撇嘴没说话，脸上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

　　江昭给了他纸以后就写题去了，压根儿就没朝他这儿看，他没来由得就特别不爽，再这么抄了几行字，难免更不爽。

　　“那您看出来了么？”

　　简耀这语气里的不爽表现的很明显了，江昭看着他，好半天没得到回应，又垂眸看向他的手，“嗯”了一声：“你握笔姿势不对。”

　　简耀怔了怔，抬起右手：“不会吧？哪儿不对了？”

　　“不是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笔，要用大拇指和食指。”江昭说着捏住水笔摆在简耀眼前，“像我这样。”

　　简耀努力将专注力放在江昭抓着的笔上，左看右看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模仿着他的样子捏住笔，然后在纸上写字。

　　笔尖碰到纸的时候，简耀发现他不会写字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不像是自己的，变得好陌生，连普通的横线竖线都画的歪歪扭扭。

　　“……我做不到。”简耀试着写了自己的名字，成功地写成了自己也认不出的样子，“你确定这样能写字？”

　　“多写写就习惯了。”江昭说。

　　这话说得轻巧，但简耀最受不了的就是多写写。

　　之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写他都不乐意，更别说现在这样，光是把笔拿稳就要耗费大量精力，写出来的字还丑的跟什么似的，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又尝试着写了两个字，耐心完全被磨光，瞬间就想炸毛了。

　　但有江昭在边上镇着，他也不好意思直接甩手不干，这样总让他想到晚自习方老师说的“普通小学生水平”，好像他就像个小学生样的。

　　简耀只能委婉地表示：“你这方法不行，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的手，你看这写的比我刚刚的更丑了。”

　　所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摒弃这个法子，明天我就去买字帖乖乖练字……

　　简耀在心里嘀嘀咕咕，听到江昭“嗯”了一声，眼睛一亮，刚准备将自己嘀咕的话说出来，又听江昭说了句：“我帮你。”

　　简耀：“？”

　　没等简耀弄明白江昭这话的意思，江昭已经放下笔站起来，走到了简耀身后。

　　一股强烈的热意从身后压下来，紧接着热意爬上他的手背。

　　江昭躬身站在简耀后面，左手撑着桌沿，右手覆盖在简耀手上，将他整个手握住了。

　　江昭的手指很长，指尖微凉，但手心是热的，他抓着简耀的手微调了一下握笔的姿势，然后也做出握笔姿势抵在他手指上面，带着他悬在田字格纸的空格上，顺势将他的坐姿也调整了。

　　简耀的大脑几乎瞬间就死机了。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江昭包裹在怀里，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侵蚀着他，右手处的感觉更甚。

　　他浑身僵硬着，呼吸有些乱，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只能任江昭摆布。

　　江昭迟迟没带着简耀落笔，垂眸看见简耀爬到耳朵尖的红色，冷不丁地问：“你紧张？”

　　“……没。”那耳朵似乎更红了，但声音听上去很正常，甚至平静地问了句，“写什么？”

　　“想先练什么。”

　　江昭的声音很近，近到简耀能感觉到耳朵上拂过的热气，直觉告诉他江昭的头就在他侧边，微微偏头就能对上视线。

　　但简耀不敢动，只能轻轻眨着眼睛：“都行。”

　　他已经没有脑子了，只能凭本能回复江昭的话。

　　“你左右结构的字写的最不好。”江昭顿了顿，“先练这个？”

　　“嗯。”

　　“想写什么。”

　　“……”

　　写什么？

　　简耀在脑子里搜刮着左右结构的字，明明随便一抓就有那么多，但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写你名字。”

　　_

　　简耀连回家都是浑浑噩噩的。

　　黎娇在客厅陪宋明强看电视，见简耀回来破天荒地问了一嘴，结果简耀跟没听见似的径直回了卧室，还黎娇憋了口气。

　　简耀确实是没听见。

　　他进了卧室打开灯，坐在书桌前望着空桌面冥思了好久，突然回神一般，拿起书包打开，从里面抽出几张田字格纸。

　　满满当当，每一页都写着相同的两个字。

　　江昭。

　　……操。

　　他怀疑他是被江昭蛊惑了。

　　简耀将纸反盖在桌上，又朝前推到最远，然后双手在脸上一阵猛搓。

　　他就这么，在江昭的带领下，写了两排江昭的名字，然后在江昭边上把这个名字又抄了一百来遍。

　　简耀很想扑到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再也不出来。

　　这他妈是个什么神奇的事情！

　　最神奇的是，他好像……还挺乐在其中？

　　这题比简耀以前碰到的任何题都难解，简耀垂头又冥思了许久，也没思出个什么来，干脆拿了衣服去洗澡。

　　温热的水从头顶倾洒下来，放松了神经，简耀冲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念头。

　　江昭……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洗完澡后简耀擦着头发坐在床上，还在思考着，手机嗡得一响，简耀垂眸看过去，就看见屏幕中间挂着一条消息。

　　江昭：明天继续

　　……这人绝壁是故意的。

　　简耀想到之前刚认识那会儿，江昭一直装不知道他是谁，要不是他说要去江昭那呆会儿然后看见自己写的卷子，江昭说不定能一直这么装着。

　　可是现在这种事情江昭为什么要装？是在等他表态么？

　　他在江昭眼里应该还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这么等他表态要等到啥时候去？

　　除非江昭知道他其实什么都记得。

　　简耀感觉自己的智商终于回来了，心里又推测了一遍，然后拿出手机戳了郑孟阳。

　　简耀：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简耀：问你个事儿

　　郑孟阳：在在在在，咋了我滴耀！

　　简耀：你前天不是找江昭要作业答案么，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郑孟阳：他问我你喝醉是不是不记事

　　果然没猜错。

　　简耀毛巾覆在头上，看着那条消息顿了顿，然后揉着毛巾缓缓擦拭着头发。就算猜对了他也没觉得兴奋，反而有些茫然。

　　郑孟阳：你咋能这么骗我江大佬呢，居然直接装失忆，赶紧说说你是不是干啥见不得人的事了？

　　简耀：他没跟你说？

　　郑孟阳：没啊，你真干啥事了？？

　　简耀怔了一下，心想自己是又没智商还是咋了，这种鬼事江昭怎么会跟郑孟阳说。

　　简耀：我喝醉能干啥，就算见不得人也是我见不得人

　　他将毛巾随手扔到不远处的凳子上，发完这行字又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亲他的事儿是江昭主动的，但真要谈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儿，江昭知道他是装的不戳穿也能理解。

　　其实江昭的态度挺明确了，他要装傻就跟着装，只要他想，这事儿可以当没发生一样就这么揭过去，两个人还能继续像以前那样当好朋友好对手好合租伙伴。

　　关键就在他想不想。

　　天花板忽然变得遥远起来，简耀又想到刚刚在小破屋发生的事情，江昭离他很近，江昭抓着他的手写字，每一个动作都很慢很清晰。

　　除了这个，还有几天前那个吻，拼图时的想法，还有江昭生日那晚的拥抱……

　　怎么看都不正常。

　　即使没有经验，简耀也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让他迷茫和畏惧的原因不是喜欢了一个人，而是喜欢的对象是江昭。

　　是个男生。

　　简耀猛地闭上眼，叹了口气侧过身，随手抓来被子抱在怀里，当一个安静的睡美人。

　　睡美人安静美丽了一会儿，又自己醒了过来，摸出手机抓在手里。

　　郑孟阳又发来了几段话，但简耀匆匆扫过后也没心思再回复，而是点开输入框直接说了自己的。

　　简耀：再问你个事儿

　　郑孟阳：啥？

　　简耀：我看起来像gay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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