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逢

　　冬日的夜色凄迷寂寥，天幕低沉，无星无月。

　　周晓年混在人群中掩唇浅笑，被簇拥在人群中心的邓瑜也弯了弯唇，笑着说了什么，围着的贵妇人们随即点头附和着，不难看出大家都想和邓瑜交好。

　　邓瑜早年丧夫那阵儿，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种规格的酒会，谁料到，风水轮流转，邓瑜的儿子江沛川争气，大学毕业没多久，就从叔叔江岑峰手里，拿过了泰阳置业的管理权，摇身一变，成为今日海城有名的江总。

　　远远看到江沛川过来，邓瑜也没心思继续听各位夫人的吹捧了，将手里剩下的小半杯红酒喝完，留下一句好好玩，便朝着江沛川走去。

　　周晓年跟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见到江沛川身边的女伴不是奚呦，当即心下一沉，也没心思看热闹了，满场找起人来。

　　同样在找人的还有柏原。他一路从小花园跟过来，就眨眼的功夫，把奚呦跟丢了，找了一圈，人没找到，反而是自己被几个姑娘缠住了。

　　柏原分身乏术，只能发微信给霍明昭，让他快点。

　　此时，奚呦正背对着前庭，躲在角落里欣赏海城凄迷的冬夜，庄园的位置远离市中心，隔窗望出去，只有寥寥几笔简单的山体线条。

　　周晓年找不见人，开始疯狂给奚呦打电话，奚呦没管，任由手机震动不停。

　　忽然，身后响起嘈杂的人声，奚呦回头，见到人群往一个方向涌过去，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直到奚呦听到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是霍明昭来了。”

　　她的视线已经先一步望了过去，透过攒动的人头，看见了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

　　三年未见，岁月并没有在霍明昭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雅致和稳重，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有了江海横流的气势。

　　奚呦忽然意识到，她离开的这三年，物是人非的不仅仅只有她，还有霍明昭。但有一点似乎从来不会改变，就是不管在哪里，霍明昭依旧很受女人的欢迎。

　　奚呦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将重逢后的悸动压回心底，然后拿上手提包，悄无声息地从另一头离开，刚绕到庄园门口，就被周晓年堵个正着。

　　“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电话也不接？”周晓年有些气急败坏，拉住奚呦的手腕就将人往里面拽，“我不是提醒过你，有话好好说吗？原本都说好了，让你做他的舞伴，现在换了人，不是打我脸吗？你现在跟我进去，给沛川道歉。”

　　“妈！”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在周晓年的这句话下爆发了出来，奚呦盯着周晓年的脸，漆黑的眼眸眨也不眨，轻哂一声，说道：“是不是只有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才配做你的孩子，而我，只能像个商品一样，待价而沽？”

　　这些年母女俩虽然不亲近，但是奚呦对周晓年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有矛盾，也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很少有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状况。

　　周晓年也只是短暂的愣怔了几秒，然后脸色微变，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的愤怒，却还要顾忌是在外面而刻意压低了嗓音：“奚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和妈妈说话？这三年在国外，你就学会了顶撞妈妈吗？”

　　“我在陈述事实。”今晚吹了太久的冷风，嗓子微微有些发哑。她的手还被周晓年拽着，手腕那一圈已经红了，奚呦挣扎两下，周晓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奚呦就说：“妈，如果你想看我搞砸江沛川的酒会，我现在就跟你进去。你不是想让我做他的舞伴吗？可以，我现在就去让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滚。”

　　奚呦冷着一张脸，说出的话像是裹着刀子的寒风，每一句都带着刺。周晓年知道奚呦没有开玩笑，要是强硬带她进去，这些事情，她绝对做得出来。

　　母女俩僵持了片刻，周晓年先妥协一步，放开了奚呦，留下一句你先去车里等着，然后转身自己进去了。

　　奚呦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先回车里取了外套，她没有听周晓年的话在车里等着，而是穿上外套，自己先走了。

　　十分钟后，周晓年从庄园出来，打开车门坐上去，发现车里压根没人，按着突突跳动的眉心，问前排的司机：“奚呦呢？”

　　司机回答：“小姐说她自己回去。”

　　周晓年脸色一沉：“开车。”

　　————————

　　私人庄园里，酒会还在继续。霍明昭的出现，让酒会的氛围比之前更为热闹，男男女女伴随着圆舞曲轻轻摇晃着身体。

　　一曲结束，江沛川安抚好舞伴，才带着妹妹江汀走向霍明昭。

　　“霍总。”江沛川笑着打招呼。

　　一个是泰阳置业的江总，一个是昭明智谷的霍总，两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特别是霍明昭。

　　今晚，他穿了一件深色系的复古丝绒西装，袖扣是一对价值不菲的蓝宝石，整个人矜贵冷漠，可偏偏，他又天生笑颜，一双桃花眼秾艳又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捧住他的脸，虔诚地亲吻这双眼睛。

　　“江总。”霍明昭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轻晃着刚才柏原递过来的红酒，评价道，“酒不错。”

　　江沛川举杯与霍明昭轻碰：“难得霍总看得上，一会儿去酒窖挑几瓶。”

　　霍明昭往旁边看了一眼，柏原立马笑了笑，站出来：“江总不介意的话，我帮霍总挑。”

　　柏原是霍明昭的好友，又是柏家的二公子，江沛川自然不会驳了柏原的面子，笑说：“当然可以。”

　　随后，柏原跟着江沛川去了酒窖。江汀站在原处，看着霍明昭。

　　霍明昭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目光半垂着，看着红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汀挪动身体，往前走了一小步，走到霍明昭跟前，乖巧地叫了一声：“明昭哥哥，我们去花园玩吧。”

　　虽然今年江汀已经满了十八岁，可她长了一张显年纪小的娃娃脸，身高也只有155厘米左右，在霍明昭眼里，就跟小孩儿似的，没别的想法，只把她当做妹妹看，但江沛川却三番五次想撮合他与江汀。

　　次数多了，霍明昭也觉得烦，但江汀是无辜的，霍明昭有脾气也不朝她，只笑着摆了摆手，说：“自己去玩，我想一个人待着。”

　　江汀嘟嘟嘴，有点失望，但她看得出霍明昭是真的没什么兴致，于是听话乖乖离开了。

　　身边空下来，周围的人蠢蠢欲动，都想要趁此机会攀上霍明昭这座大靠山，但霍明昭的气场太强，一时间没人敢直接上来。

　　高脚杯里的红酒饮尽，霍明昭随手将酒杯放下，迈步往庄园外面走。室外温度骤降，霍明昭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

　　指腹轻轻一划，青色的火焰蹿起来，他含着烟偏头点上火，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草丝瞬间点燃，夜色里出现猩红的一点。

　　一根烟要抽尽的时候，柏原提着两瓶红酒出来，嘴里嚷着：“江沛川这小子可真会享受，酒窖里全是好酒。”

　　他走近了，闻到烟味，目光瞥到霍明昭夹在指间的烟头：“不是说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霍明昭没有回答柏原，他往前走了几步，将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扭头问：“人呢？”

　　霍明昭没头没尾的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柏原啊了一声，眨眨眼，隔了几秒，才回过味儿来。

　　“我也不知道啊，我给你发完微信就没看见人了。”柏原看着夜色下面庞淡漠的男人，想了想，原本想要宽慰几句，结果说出来的话又精准踩雷，“哎，也有可能不是她，是我眼花看错了。”

　　霍明昭：“……”

　　霍明昭沉默不语，深棕色的眼眸望着远处，柏原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直接岔开了这个话题：“这酒咱俩一人一瓶怎么样？”

　　“都给你。”霍明昭转身往外走，拿着车钥匙的手朝柏原挥了挥，“走了。”

　　柏原提着两瓶酒追出来：“哎，我给你叫代驾啊！”

　　回应他的，是霍明昭已经走远的背影。

　　私下里，霍明昭喜欢开跑车，今晚收到柏原的微信，他着急赶过来，开的是帕加尼Huayra Dinastia限量版，全球限量发售三台，他的这一款是骚蓝色的，和他今晚的一身行头，很搭。

　　夜晚的郊区荒凉孤寂，路灯照出树木的重影，两千九百万的跑车，被霍明昭开成了三蹦子，他心里装着事儿，开不快。

　　因为照片是情急之下抓拍的，模糊失真也看不清，可霍明昭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背影就是奚呦。三年前，她是他身边最得力的秘书，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这个背影他看过无数次，早就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后来她一声不响地离开，这个背影化成执念，在他梦里经久不散。

　　柏原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进来，霍明昭按了按眉心，从思绪中抽离，接起电话。

　　“什么事？”

　　“你倒是甩甩手走了，被你勾住的美女们现在可都缠着我要你的电话和微信呢！”柏原那边确实很吵，全是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霍明昭提供了一个解决办法：“把你哥的电话给她们不就解决了。”

　　“操！”想到柏野被坑的模样，柏原自己先笑了，“霍明昭，这阴招就你想得出来。”

　　霍明昭说：“没事我挂了。”

　　柏原回：“行，路上小心点啊。”

　　有人的嘴就是开过光，柏原这话刚说完，车前猛然窜出个影子，霍明昭猛打方向盘，轮胎急速打转，在柏油路上划出一道黑色的轮胎印子。

　　电话还没有挂断，柏原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不会出车祸了吧？卧槽，霍明昭你说话啊！”

　　霍明昭揉着眉心，弯腰捡起落到车座下的手机回了柏原一句没事，然后挂了电话，下车查看。

　　公路两旁的树木被灯光照出重影，奚呦半蹲在地上，垂着头，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小白猫受了惊，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怀里钻。

　　梦里的人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霍明昭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迈出那一步，生怕发出点动静，惊扰了面前的人，最后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梦，三年又三年。

　　安抚好小白猫，奚呦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早在庄园就偷偷看过一眼，此时相见，奚呦并没有太多情绪的翻涌，反而出乎寻常的平静，她淡淡地开口，叫他：“霍总，好久不见。”

　　三年不见，一句生疏冷淡的霍总随着山风拂过脸颊，抽得霍明昭生疼。重逢的喜悦慢慢散去，却有另外一种东西在心里迅速发芽，长出藤蔓，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深棕色的眼眸在夜色下更加漆黑深邃，他朝她伸出手，嗓音又低又沉：“我拉你起来。”

　　面前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以前奚呦总是看着它握着钢笔签字，或者揽着别的女人的腰，却从来没有伸向过她。

　　收回目光，奚呦淡声说了句谢谢，没有搭上他的手，而是把怀里的猫抱给他。霍明昭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将猫接住了。

　　奚呦自己站起来，拍了拍礼裙上沾着的树叶，又把猫抱了回去。

　　霍明昭手上一空，他看着她。

　　三年不见，她比以前更加冷漠了，像是给自己戴了一个壳子，隔绝了所有人的靠近，他也不例外。

　　“去哪儿？我送你。”霍明昭收回手垂在身侧，问她。

　　奚呦扭头看了眼刚才差点撞到小猫咪的跑车，眉头微微皱起，又看向霍明昭，两人距离近，她能闻到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还开车？”

　　语气很平和，可霍明昭还是听出了奚呦话语里的责备。他甚至都怀疑下一秒奚呦就会打电话举报昔日老板深夜酒驾。

　　“抱歉。”霍明昭举了举手机，“我叫人来开。”

　　十分钟后，唯一没有喝酒的柏原被叫过来当代驾，载着霍明昭和奚呦下山了。

　　————

　　庄园里，酒会终于结束。江沛川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

　　邓瑜回房休息之前，准备了醒酒汤，特意让保姆温着，留给江沛川和江汀喝。

　　江汀抱着碗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江沛川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意，坐到沙发上，随手松了松领带。

　　“汀汀，你和霍明昭进展怎么样了？”江沛川眉眼温柔地看着妹妹。

　　江汀半张脸都在碗后，只露出两个大眼睛望着江沛川：“还行吧，不过他现在只是把我当做妹妹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江汀顿了顿，放下碗，问：“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有女人味，像个小孩子？换做是你，你会喜欢上我吗？”

　　“哥哥当然喜欢你。”江沛川习惯了江汀这样说话，没觉得哪里不对，只当她是在撒娇。

　　“我也喜欢哥哥。”江汀站起来跑到江沛川身边坐下，亲昵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歪着头问他，“哥哥累不累？汀汀给你捏捏？”

　　“嗯。”江沛川笑着点了点头，闭上眼，让江汀给自己按摩。江汀为了给邓瑜按摩，特意跟着师傅学过三个月，手法很专业，江沛川感觉舒服了很多。

　　兄妹俩享受着短暂的独处时光，过了一会儿，江沛川叫她的名字。

　　“汀汀。”

　　“嗯？怎么了哥？”

　　“明天我让秘书给你整理一份霍明昭的行程表，你把握住机会，尽快让他喜欢上你。”

　　“……”江汀眼神渐渐暗下去，沉默了几秒，才乖乖巧巧地回答道，“知道了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霍明昭：三年后的我，骚的不明显。

　　奚呦：酒驾？举报了谢谢。

　　柏原：我不喝酒是为了清醒的泡妞，不是给你当司机！！淦！

　　后来，霍明昭发现：很好，江家兄妹，一个想撬我墙角，一个想撬我。

　　还是熟悉的作诗环节，鼓掌，欢迎！

　　《521520》by言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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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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