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病笺是一方带有记录功能的玉简。

　　患者用灵力驱动，在其中写下症状, 存一缕神识用作诊断。为免有些寿元将至的修士得的凡人之病, 亦需在小孔中刺进一滴血去。

　　有点像西医的化验。

　　病笺送出。

　　半月后，莲生请他们去灵鹿仙人洞府看诊。

　　灵鹿仙人人如其名, 洞府前栖息着大量的灵鹿，这些鹿成群结队在树林中奔走, 看起来既活泼又可爱，见人也不怕。

　　叶嘻嘻靠近了, 那些鹿凑进来，不断挨蹭。

　　敖潜一放冷气，鹿又跳出老远，伸长脖子看他们。

　　叶嘻嘻看眼敖潜，“你真坏, 哪有这样吓小动物的。”

　　敖潜才不管, 依旧放着冷气前行。

　　别说鹿了, 就是栖息在树上的甲虫都展翅飞走，生怕挨着这行走的冷煞神。

　　莲生在门口迎他们。

　　叶嘻嘻走近，奇道，“花生呢？”

　　瘦高修士眼皮跳一跳，害怕地看眼敖潜, 低声道，“发疹子了，师父说他受了惊还惹上心魔，必须闭关医治。”

　　叶嘻嘻点点头, 从百宝袋拿出一颗东珠，“这是我家乡的灵物，可以帮着驱赶心魔，你替我交给花生弟弟吧。”

　　莲生接了，吐出一口怨气，“嘻嘻仙女，若你无意，何必……”

　　叶嘻嘻正要细问，内里传来拐杖杵地的顿响。

　　苍老的声音唤道，“进来吧。”

　　老头穿着和莲生花生两师兄弟一色的儒生袍子，端坐石塌。瞧两人进来，摆摆袖子，声音拖得老长，“二位远道而来，不知到我门派有何贵干？”

　　说着，挥手让莲生出去。

　　通常来说，千医门的修士看诊，总会领两个徒弟在旁观看。

　　看诊修士一面诊病，一面还要给门内弟子讲解。若是问题不大，通常还会让徒弟开方子，师父过眼。

　　莲生心中纳罕。

　　灵鹿仙人又挥了挥手，声音有些严厉，“杵着干嘛，快些出去！”

　　待莲生走了，老人身子在石塌上歪了歪，好不容易稳住，气色却不如方才红润，反而有些枯败。

　　叶嘻嘻偏头，慢道，“你知我二人来路？”

　　灵鹿仙人不正面答，半眯着眼睛道，“难道你们不是来寻仇？”

　　敖潜

　　正要说话，叶嘻嘻忙拽他一下。男人不解，但是被自家宝宝软软拉着，十分愉悦，于是便不再说话。

　　灵鹿仙人往后一坐，“放过我门内弟子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哦？”叶嘻嘻捡了桌上的灵果吃，一口下去又甜又脆，澎湃的灵力还不停往体内涌。她舔下嘴边的汁液，眼睛转了转，“那我相公身上的病……”

　　“龙族发|情之症，你既是他伴侣，平日多行阴阳合和之事即可。”

　　叶嘻嘻脸一红，忙推开敖潜。

　　“这位前辈，此话当真，莫不是拿我二人开涮？”

　　“自然。”灵鹿仙人瞧他们年纪不大，特别是敖潜，面容虽看不到，但额上只冒半边龙角，还是条尚未成熟的小龙。

　　“……怪哉怪哉，这位龙殿下尚未成年，竟有了发|情之兆，实在匪夷所思。”

　　敖潜来拉她手。

　　叶嘻嘻忙挣开，看他可怜兮兮垂下脑袋，颀高的身子肩膀耷拉。又忍不住挨过去牵他手。

　　方一牵住，敖潜牢牢反握，还掐了掐她手背。

　　可恶的龙！

　　叶嘻嘻听得灵鹿道人描述，越描述越惊悚——什么龙性本淫，古书记载，有龙寻不到伴侣，通身覆满黑色淤点，枯死山间。

　　生前鳞片一片片脱落，受尽折磨。

　　“他们精力旺盛，去的快，来得也快，成年后往往欢好数日不休。人族献祭的女子哪堪用，一条龙步入成年……便是一方灾难。”

　　女孩抬头看他。

　　敖潜不动声色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这句式吧，只能加深叶嘻嘻的怀疑。

　　老道如数家珍，将龙族那点私事说得淋漓尽致，分毫不漏。叶嘻嘻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许久冷声道，“可还有别的办法解决？”

　　灵鹿道人顿了顿，不紧不慢道，“阉了。”

　　叶嘻嘻，“……”

　　女孩抿着唇，目光从上到下将龙神殿下扫了一遍。

　　敖潜身子颤了颤，后退一步。

　　饶是他不明白阉是何意，还是被叶嘻嘻小刀似的目光戳到，某处忽然一凉。

　　“嘻嘻。”

　　他唤她，弱弱的。

　　叶嘻嘻回神，斩钉截铁道，“不行！你这老道说话好没谱，阉了他，我以后如何自处？况且，本姑娘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灵鹿仙人沉默片刻，“我若帮你二人渡过此事，你们可否放过千医门？”

　　叶嘻嘻心说，我们本来就是治病的，对你们肩膀上扛的球没兴趣。转念一想，若说明身份，老道未必肯尽心尽责。

　　况且他说起龙族头头是道，和修罗海关于龙神的记载，不说十分吻合，六分也是有的。其中若有秘辛，想必牵扯甚广，于是女孩只打马虎眼，跋扈道，“你先治了，治好自然饶过尔等，治不好……”

　　她掏出双锤砸到桌上。

　　桌子应声碎裂，就连地上的石头都裂开了。

　　灵鹿道人脸绿了绿。

　　说实话，中原修士都很在乎人设，大部分人不是用剑便是用扇子，穿衣也讲究仙气和出尘。选锤子做武器的男修少之又少，更不用说女子选锤做武器。

　　面前的女孩长得比皓月仙子还美。

　　不想竟是个莽妇。

　　灵鹿仙人偷瞧叶嘻嘻身旁的敖潜，细微的白色闪电在男子黑袍上乱窜。老头感受不到敖潜的威压，亦闻不到血腥味，但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害怕。

　　男子送来的血，确是龙血。

　　少量黑气，乃是**压抑所产生的污秽。

　　如此不显山不露水的龙族，灵鹿仙人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格外忌惮。

　　老头开了方子，说有一味灵草可以催发病灶，进而从体内一点点逼出污秽。

　　“灵草一百三十年一熟，二位来得巧，距离上次采摘已经过去三十年，在谷内等一百年便可药到病除。”

　　叶嘻嘻一口老血憋在心头。

　　架起锤子又要干。

　　“谁有这多时间！”

　　她气势汹汹站到石凳上，举起锤子就要敲。敖潜伸手勾住她的小指，晃了晃，“宝宝勿急，我自有办法。”

　　灵鹿仙人哆哆嗦嗦指了药田所在。

　　二人牵着手出去。

　　老头深出口气，在石塌上歇了好久，这才把莲生叫进来。

　　“一千年前，几大门派合围降龙山，我们千医门出了一臂之力。现如今龙族后裔打上门来，恐得不到好。你们师兄弟若察觉不对，定要从密道先跑，保全自身，可知道了？”

　　“师父……”莲生顿了顿，苦涩道，“都是弟子惹的祸！若我不多管闲事，带他们入门……”

　　“因果终有报，怪不

　　得你。”灵鹿仙人扶他起来，唏嘘不已，“当时以为所有龙族尽灭，不想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你我又有何办法？”

　　灵鹿仙人所说的降龙山乃是中原龙脉所在。此处栖息的龙族和修罗海的龙族并非一脉，准确地说，是半龙，也就是蛟。

　　无论神通还是修为都非一个量级。

　　但是两者牵连甚广，也多有相似，所以古来中原关于龙族的记载，便总和修罗海的龙神传说相混杂。

　　了解修罗海传说的人，只道那里栖息的龙族和中原的龙族是一样的。

　　却说叶嘻嘻和敖潜出去，寻到药田，两人便在一旁搭了棚子住下。

　　敖潜在中原，行云布雨的能力大大下降。

　　他需要时刻守着，才能聚集药田上的雨云，并源源不断往内输送灵力。

　　叶嘻嘻搬个小凳，坐在田边看着男人行云布雨。往日在修罗海，电闪雷鸣的瓢泼大雨只需他一个念头便可成形。

　　现下，他必须全神贯注站在田边，才能下点可怜兮兮的毛毛雨。

　　毛毛雨落到灵株上，连响都打不出。

　　女孩看着看着，开始笑。

　　龙神殿下尾巴伸出黑袍，摆来摆去，像一只活泼的大狗子。他耳朵动了动，听到叶嘻嘻偷笑，便甩过尾巴去挠她。

　　“啊！”

　　叶嘻嘻惊叫一声，躲开尾巴攻击。

　　偏某人的尾巴比手灵活多了，想怎么捉她都行。女孩躲不过，干脆一把抱住尾巴尖，揪着龙神宝宝的鬃毛数起来。

　　“一、二、三……”

　　叶嘻嘻数着数着，又笑起来，“潜哥哥，你的毛长长了。”

　　她说完。

　　脸红了红，心中暗骂自己口无遮拦。

　　敖潜不懂这么多，一面朝雨云弹出白色闪电，一面郑重其事道，“我的尾巴也粗、长了，鳞片，很硬。”

　　满脑子车轱辘印的叶嘻嘻只提取出“粗”、“长”、“硬”三个关键词。乍想到灵鹿仙人说的几天几夜不休，试探着问道，“潜哥哥，你是不是很能撑？”

　　地上灵株受了修罗海龙神殿下灵雨的灌溉，拔苗助长似的，高了一大截。

　　绿油油的芽慢慢舒展。

　　越长越旺。

　　敖潜不语。

　　叶嘻嘻心中的好奇小火车嘟嘟嘟叫个不停——他越遮掩，她越想知道。欺负

　　单纯无知又清贵出尘的龙神，真的好让她兴奋。

　　“是不是呀？你悄悄跟我说，嘻嘻不会告诉别人哒。”

　　女孩咬唇凑上来，从后面抱住敖潜的腰晃来晃去。

　　男子一动不动，继续布雨，半晌，默道，“敖潜不知，你若实在想知……我自会配合。”

　　叶嘻嘻满头的问号呼之欲出。

　　配合……啥？

　　待发现这厮是在拿陷阱套自己，登时气得瞪眼，“敖潜！”

　　他一动不动。

　　垂眸看着田中舒展的灵株，声音如秋雨，又凉又涩，“你不愿，敖潜知道的。你宁愿我病死，也不愿救我。”

　　叶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