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云琦瞥了眼双眼似星光乍亮的龙皓, 往沙发里挪了挪，慢吞吞地卷起了居家服过长的衣袖。
龙皓欢快地扑坐到云琦身边，帮云琦理了理散乱的长发：“姐姐，我可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云琦露出一个温柔似水的微笑。
龙皓缩了缩脖子, 清咳一声：“那个, 姐姐, 你是打算用这个形象出门去界卫吗？”
云琦这幅小矮子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他们在学校初识的时候, 龙皓闷声笑个不停，真是怀念啊,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龙皓的笑容淡了淡, 又说道：“姐姐，我出去帮你在商城里找找合码的衣服吧！”
“嗯？”云琦又开始卷裤腿，说道：“不用了, 等会儿出门, 我穿以前的衣服就行。”
无论如何, 她都应该去一趟界卫, 有始有终么。
云琦对界卫的做法并不在意，因为界卫的行事在某种程度上是很符合云琦的价值观的：在任何时候，果断地处理掉未知的威胁是很有必要的。
她已经被定了叛国罪, 就肯定会被通缉，直接去界卫也不是不行，但她懒得应付无谓的冲突, 而使用迷魂术对现在的她来说又太过勉强了。
假装自己是邪鬼，去界卫叫嚣开战时间时顺便放狠话是最简便的办法了，毕竟，如果是用云琦的身份去通知——万一界卫拦着她要验血, 那就尴尬了。
所以，变装就很有必要了。
“那好吧。”龙皓失望地靠进沙发，他还挺想给他姐姐换装的呢。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安静了起来。
云琦滚在沙发里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姿势，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一想到弥宸还在外面活蹦乱跳的浪着，云琦就坐立不安，恨不能每分每秒都在修行。
从弥宸所说的那些话里推断，云琦已经确定了她身体的异状和他脱不了干系，而她的‘救命恩人’，十之八九也是弥宸，由此逆推，她合理的怀疑起了她在渝川城的遭遇。
最终结论仍是一样的：杀了弥宸。
原本还想放松休息一会儿再出门的——已经处在蓄势待发状态中的军队，显然并不需要她争分夺秒的去争取时间——云琦叹了口气，和弥宸对峙，比和星斗打一架、甚至是异状发作都要累得多了。
“姐姐，谢谢你。”龙皓突然说道，偏头看向云琦的脸上带着灿烂又干净的笑容。
情不自禁盘膝坐起来的云琦撑着脸，仰头看了眼龙皓：“谢我什么？”
“谢谢姐姐没有抛弃我。”龙皓学着云琦的模样也盘膝坐了起来，用手撑着脸：“毕竟，姐姐是因为我才会……被视为界卫的背叛者。”
“小小年纪少瞎想。”云琦懒懒地说道，起身赤着脚站在了地板上：“算了，我还是现在就先出门——”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云琦顿住未说完的话，看向茶几。
龙皓也探头看了过去，云琦的手机上显示着陌生的号码，和视频通讯请求。
手机是云琦回到家后，从空间格里拿出来的，开机后，一接收到信号，手机就不断响起了短信提示，几近满格的电量硬是耗掉了一半。
塞满手机的信息自然都是未读状态，云琦也是挺无语的，明知道她不可能收到信息，还不断给她发信息的是闲得么，除了郁凌瑶的信息，其中竟然也夹杂了许多条徐凝梦他们发的信息。
云琦直接默认了他们是在急着质问她，半分要查看信息的意思都没有。
“会是谁？会不会是通过监控发现我们回来的界卫？”龙皓皱着眉头，他现在对监控十分过敏，但在穿过赛格十字路口空间门的时候，他敏锐地发现了身处他的能力场里的云琦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难受。
虽然云琦什么都没有说，但龙皓在回到海延市后，还是抱着就算遇见了敌人、直接正面刚又不是刚不过的念头，没有再使用能力了，所以，他们的行踪要是被监控发现了，似乎也很正常？
“接听一下就知道了。”云琦伸出手指划拉了一下接听键。
“云琦，你好，我是季远青，我是你真爱粉！也是你的粉丝后援会会长！”季远青看着视频里的天花板，耳红面赤的大声喊道。
云琦：“……”
龙皓：“……”
完全不认识的人。
对方提及的粉丝，让龙皓的面色变了变，好在季远青接下来的表现又很快让龙皓微微松了口气，最起码，他能确定季远青并不是那些恨不能靠辱骂杀死云琦的大多数。
悄悄瞄了一眼脸已经黑了的云琦，龙皓憋笑，云琦是有多嫌弃自己在网络上居高不下的人气，他还是知道的。
季远青开始在细数他粉上云琦的心理路程。
云琦面无表情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回到房间拿了件外套穿在了身上，坐回沙发，拿起手机放在了小象状的手机架上。
季远青的视频镜头从上往下斜斜地对着他，能清楚地看到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摆放着的几台电脑，视频里的季远青短发曲卷、容貌干净秀气，一眼看上去，很招人喜欢。
“云琦弟弟，你好。”看见云琦的季远青愈发激动了，也没忘了和龙皓问好。
季远青悄悄地点了录屏，细细打量着云琦，似瀑般的长发衬得云琦肌肤白皙似玉，清透的茶色｜猫瞳，眼尾上挑，美得精致又极具侵略性，神色有些冷漠，却教人移不开眼睛。
云琦的弟弟是邪鬼的消息曝出来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季远青了，他第一次见到云琦，就成了她了颜粉，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和偕溯说的，偕溯信没信他不知道，反正他是初心不改。
他一直隐在暗处不敢接触云琦，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立场对立，云琦在邪鬼界的赫赫威名可不是说笑的，他一点儿也不想被云琦视作敌人给盯上。
哪怕他比任何人都先知道云琦和龙皓的关系呢，见识过云琦对邪鬼秋风扫落叶般的冷酷无情，他可不敢抱有丝毫的侥幸心理。
但现在，人类主动抛弃了云琦，又有云琦的弟弟在，云琦和邪鬼就算还不是盟友，那也不算是敌人了吧。
——他终于能让他的偶像知道他的存在了！
季远青更期待的是，云琦有可能会加入月华的组织，到时候，他就能和偶像一起共事了，想想就开心。
“你好。”龙皓目光微闪，笑得友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姐姐的电话的？”
“我的黑客技术很好。”季远青谦虚道，痴迷的视线不离云琦：“我通过监控发现了你们从邻界回来了，就赶紧联系了你们。”
事实上，他每天都会抽出几个时间段来盯着海延市，这才没有错过云琦回来的第一手消息呢。
“仅仅是很好吗？据我所知，去避难的普通民众都被限制了网络权限。”龙皓眼底闪过杀意，他不喜欢季远青看着云琦的眼神。
龙皓注意到，季远青每次说话的时候，都会偏着身子正对着视频摄像头，不由对季远青愈发的厌恶，如果季远青的房间里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他不直接调整好视频摄像头？
“那个，因为我不是普通人，我和你一样，是邪鬼。”季远青小心翼翼地盯着云琦，见云琦面色如常，心下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感谢那些为定下云琦的叛国罪而出力的所有人，让他的偶像有了重新选择阵营的机会。
云琦：“……”
她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个粉丝后援会也就算了，粉丝后援会的会长还是邪鬼，她是造了什么孽？
“季远青，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云琦心累，连季远青说他是邪鬼的事也懒得理会了，至于季远青一个邪鬼，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来，云琦其实也不怎么想问，只是忽然又想到，季远青也许能帮她查查地下城是怎么回事，才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云琦对住在地底下生活的事情很抗拒，她想弄清楚地下城只是一时避难的场所，还是有可能成为人类新的永久居住地。
“有有有！咳，云琦！我想告诉你，所有的云粉都是支持和相信你的！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我们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季远青满面羞涩，眼神亮晶晶地表白着。
云琦能肯定，季远青说的那些粉丝，八成都是中了她的迷魂术的。
“我知道了。”云琦想了想，还是多加了四个字：“谢谢你们。”继而又开门见山地问道：“能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随便问！”季远青直了直脊背，仿佛是被赋予了什么重大使命般，神色兴奋，又有几分郑重。
比起忠于首领月华，季远青更愿意忠于他的偶像，更何况，他不觉得他所知道的事情，有什么是不能告诉云琦的。
云琦露出浅笑：“我想知道地下城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情得从头说起。”季远青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你们还记得官方对‘门’的解释吧？”
“跑到遗神山里盗墓的盗墓贼破坏了拥有神秘力量的暗星人布下的保护蓝星空间的结界。”龙皓一口气总结完毕，面上很配合，心下却有些意外云琦还在意地下城的事，普通人生活的地方跟他们没关系吧？他们又不需要躲进地下。
“但事实上，两界之间的‘门’是因为以华国为首的国际联盟所进行的‘星渚位面计划’实验失败后的产物。”
云琦和龙皓一齐愣住，季远青话里的意思教人细思恐极。
季远青说起了他在国际安全中心的研究所里找到的机密文件：“……他们为了研究龙傲天的位面穿越神器，在暗处成立了星渚研究基地……这就是他们研究的东西，也是因为这把金色钥匙，造成了实验失败后无法挽回的恶果。”
季远青在键盘上一阵敲打，调出了一张金色钥匙的照片，抬手挪了挪桌子上电脑：“就是它。”
“那是——！”
“很漂亮。”云琦开口掩下了龙皓的失态，冷静地说道：“你说的实验失败后无法挽回的恶果是什么？如果仅仅是两界的‘门’被打开，还不至于‘无法挽回’吧？”
作为一个破碎虚空后来到现代的古人，云琦对神奇的位面穿越神器意外的接受良好，对两界的真相在最初的惊诧之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云琦的性子本就薄凉，在现代生活的时间又才堪堪五年，就连交好的朋友，两只手数过来还空不少，所以，指着云琦会为两界的真相而大动肝火之类的，就太为难她了。
龙皓的眼神直直落在视频里的电脑屏幕上，那把极至华丽精美的金色钥匙，他再眼熟不过了，毕竟他在收集金色碎片的时候，就在脑海里模拟过了它们粘合在一起时的样子。
下意识地扣了扣掌心的软肉，龙皓有些茫然，金色钥匙是龙傲天的东西？是那个他只闻其名的生父的东西？
“没错，实验失败的真正恶果是位面侵蚀。”只顾着回答云琦问题的季远青全然没有注意到龙皓的异样：“我理解的意思是，两个位面一强一弱，弱的是现代位面，到时候两个位面世界会合二为一，大概会出现城市突然被森林入侵的情况。”
“生活在邻界的魔兽，也会长驱直入。”云琦若有所思，仅仅是这样，应该还不至于让人类躲到地下：“最后，位面侵蚀引发的自然灾害，才是以华国为首的国际联盟建造地下城的真正原因吧。”
季远青点点头：“是的，隶属国际安全中心的研究所里的研究人员已经测算出了人类最少要在地下城里躲避百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回到地面上生活，这还是最乐观的预估。”
龙皓敛起心神，不轻不淡的插话：“我听月华说过，地下城以后会是为邪鬼提供食物的饲养场。”
紧盯着季远青的表情，龙皓的试探有了结果。
季远青果然认识月华，也知道月华的计划，那么，季远青就肯定是在为月华做事了，就是不知道月华在设计云琦的时候，自称云琦粉丝后援会会长的季远青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毕竟，季远青自己也说了，他的黑客技术很好啊。
“月华是真厉害。”云琦面无表情的赞叹了一声。
龙皓：“……”
季远青：“……”
云琦的反应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还是被人类伤透心了？季远青目露纠结，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那位面侵蚀开始的时间呢？”云琦问得若无其事。
“我上次去偷、旁听的时候，研究人员说安全期还能撑一年，前几天去，又听说只剩一个月了，反正是没个准数呢。”
“这样吗，那现在地下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季远青直接调取了地下城的监控，说道：“不好不坏吧？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住在地下，又不缺吃喝，所以现在都还挺配合当权者的工作的，闹事的人也有，都直接被武力镇压了。”
“咳，住在地下城里最底层的普通人，显然是没有隐私权的。”季远青尴尬地轻咳一声，他的本意是打算尽可能多地切换地下城的监控，好让云琦全面的了解地下城。
没想到刚刚切换到的监控画面，是一间设施像极了火车上的硬卧间的合住屋，屋里最上层住户的床帘没拉好，滚在一起亲吻的小情侣被监控拍得一清二楚。
幸好他的手速快稳狠，少儿不宜的画面只一闪而过，季远青也不敢再随机切换地下城的监控了，只找了一些公共区域的监控共享了出来。
“确实很像饲养场，是吧，姐姐。”
“嗯。”云琦认同地点头，满脸嫌弃之色，地下城她是不可能去住的，位面侵蚀开始后，邪鬼能住在地面上，她自然也能，只是，与其和这破烂的世界硬磕，她还不如考虑再次破碎虚空的事呢。
“蓝星上的人，都装进去了吗？”云琦问道。
“只装进去了三分之一，大概。”季远青现在想起当时那仿佛在赶家禽的盛况，还是免不了头皮发麻。
“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呢？”
“部分拖家带口的去了避难所，部分留在了城市。”
“留在了城市？”
“嗯，很多没有抽到进入地下城资格的人，抱着侥幸心理留在了城市里，觉得战火应该不会波及到他们。不过，华国的中京市、东绍市、新津市、海延市的普通人是没有人愿意留下来的，这四个城市附近的城市也是一样的情况，基本上，都成空城了。”
顿了顿，季远青又说道：“虽然华国是地下城最多的国家，但是因为国外有不少国家都地广人稀的，所以，那些国家的情形也就比华国要好上一些。”
云琦垂眸想了想，问道：“季远青，‘星渚位面计划’的相关资料能发给我一份吗。”
“没问题。”几乎是话音刚落，季远青就又说道：“好了，相关资料已经发送到你的手机里了。”
“好的，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顿了顿，季远青鼓起勇气问道：“云琦，我能去找你吗？”没有偶像签名、合影、握手、拥抱的粉丝人生是不完整的！云琦应该能看在他和她弟弟是同一种族的份上，不杀他吧？或者暂时放过他一次也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