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被混乱的战火点燃的海延市在不断崩溃, 建筑成叠倒塌，尘雾弥漫。
一片火山爆发似的爆｜裂轰隆声，火焰犹如活物张牙舞爪，高热的烟尘滚滚, 几乎沸腾起来的空气, 甫一吸进肺里, 恐怕连肺也会一起给烧了。
轰！
轰！
轰！
爆｜裂的炸响渐渐变得闷浊，海延市已经被严重撕裂, 地面裂出数百条火缝，似乎决意要将整个城市毫不留情的烤熔。
已经变得极度危险的海延市, 并不适合再作为战场厮杀, 但无论是全身都是精良的黑科技装备的现代士兵，还是攻击起来光芒四射的魔法师，抑或寥寥无几的界卫队员, 都没有选择后退。
歼击机在空中像秃鹫般紧盯着敌人, 伺机而动。
郁凌瑶抬头看了眼天空, 眼底闪过杀意, 再眨眼，又恢复了平静。
四下里炙热的炎浪仿佛被郁凌瑶周身的寒意逼得不敢近身，大抵是除了在云琦面前, 冰山美人就没融化过。
“真可怜，在你们为你们的王战斗的时候，他已经决定舍弃你们了。”被郁凌瑶的大剑腰斩的魔法师望着天空, 视线随着稳定盘旋的歼击机转动。
他看见了，天上的人造飞鸟在攻击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同一阵营的队友。
郁凌瑶没有解释华国当前的政权体系是没有王位一说的，也没有争辩他们是否已经被舍弃了的事, 只冷冷地说道：“那你们更应该清楚，这场战争，你们注定会输。”
“那又怎么样呢。”魔法师呢喃道：“在你们异界人掠夺了我们的生存资源、破坏了我们的生存环境之后，我们除了一战，已经无路可退了。”
“赢了，我们能为我们的人民争取到新的生存之地，输了，我们也能让你们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来完成我们的复仇。”魔法师艰难的偏头，眼底倒映着燎原烈火，露出微笑，生机已逝。
郁凌瑶微抿了抿唇，她想断然否认，却没有足够的底气，不说那些前往邻界的冒险者的作为，就是开采邻界矿源一事，界卫也是插手了的，作为界卫的S级队员，她也是有权限知道这些事的。
邻界人对他们切骨的仇恨固然是因为邪鬼的设计，但要说他们全然无错，就虚伪了。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因为星渚位面计划而起。如果没有星渚位面计划，两界之间的‘门’根本不会打开，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中京机场事件，就不会有人因为魔兽的入侵而无辜死去，两界也就不会……被邪鬼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场战争的输赢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无论输赢，对他们真正的敌人邪鬼，都不会造成任何损失。
郁凌瑶转身离开了。
“这场战争，注定我们所有人都会输啊。”郁凌瑶的武演机里传来了郑佳敏叹息声。
郑佳敏正在界卫基地的地下堡垒里——特殊情况下，启动应急程序，界卫基地的地下设施会变成一个独立的军事堡垒，防御力能和地下城相媲美。
虽然这里足够安全，但负责包括海延市在内的西南战区的指挥官们并不在这里，那些躲在航空母舰上关注着这场战争的指挥官们，在郑佳敏看来，显然不具备对国家和人民的忠诚，也没有死而无憾的崇高战斗精神。
目前在地下堡垒里，能够自由活动的，只有郑佳敏一人。
她虽然没有武力值，但凭脑子，她在第一时间，就把那些和她一起进入地下堡垒、不知道能不能信任的人都解决了——杀人这种事，郑佳敏还下不了手，她只是让他们尽数陷入了昏迷，并将他们关了起来。
在界卫被军部接手后，郑佳敏就一直在暗地里重新研究武演机，终于在战争到来的前一天，她做到了在屏蔽其他人的同时，通过特殊信号连接上了她想连接的任何武演机的使用者。
暂时担任操作员的郑佳敏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辅助员，同时在线的木修文、王弘济、季元正、荆良平、郁凌瑶也都能体谅这一点，没人因为郑佳敏丧气的发言而心生不满。
“郑部长，现在各地的战况怎么样了？”郁凌瑶踩着半塌的大楼飞跃上高处，四下张望——云琦，你在哪儿？
“不太好。”郑佳敏说道：“整个世界到处都是打开的‘门’，除了魔法师，还有倾巢而出的魔兽。我们国家还好，其他国家并没有和魔兽实战过的经验，半个月前被各国半强制接回去的冒险者人数也有限，能提供的帮助是有，但也有限。”
“不过，他们的装备和训练都不比华国军人差，应该能很快应适吧。”素来温和沉静的郑佳敏，语气里满是讥讽，以华国为首的国际联盟，私底下自然是早有准备，无论哪一国，军队里都有一只能使用神武装的部队，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也就只有被蒙在鼓里的界卫，真以为保护蓝星的和平只能靠他们。
“操他娘的！”季元正张口就骂人：“傻逼玩意儿！那群狗屎就是位面侵蚀后的王牌军，老子们就是前期用来实验的炮灰，等这场战完事，老子要干死那群龟儿子，上面那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吧……”
“季元正。”木修文淡淡地喊了一声，制止了季元正口吐芬芳。
“对应有魔兽的空泊山、丘宫海、台涧山、庆峡崖不是我们国家的……”郁凌瑶话说到一半顿住，现在被打开的‘门’，显然并不是两界自然打开的‘门’。
人为打开的‘门’对应的两界坐标，应该是随机不可控的，或者，只能控制其中的一小部分。
郁凌瑶微摇了摇头，把对那个能打开‘门’的魔法师首领的实力猜测甩出了脑海，没有必要长他人志气，现代科技武器并不比魔法差。
“那些还留在城市里的普通人呢？”王弘济轻声问道，将保家卫国的信念刻进了骨子里的王弘济从未如此迷惘过。
在知道星渚位面计划的真相后，王弘济是怎么也没办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能在预测到可能发生的实验事故后，不停没有叫停实验，反而还将所有国家都拉下了水。
他们所期待的新纪元就那么重要吗？值得他们将蓝星都赌上去？
武演机里一时无声，答案不用猜，只消看一眼他们各自所处的四周，就知道了。
——该向谁问责呢？
郁凌瑶紧了紧手中的大剑，心头像压了一座大山般喘不过气来，云琦给她的资料，她发给了木修文，随后，他们都看过云琦给的资料。
金色钥匙她先是交给了郑佳敏，又很快回到了她手里，有那么一瞬，郁凌瑶是恨金色钥匙的存在的，复又觉得迁怒得很没道理，星渚位面计划里最无辜的便是位面穿越系统和龙傲天了。
郁凌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知道真相后，没人开口，连一向脾气暴躁的季元正都沉默了，只有木修文下达的一条又一条的命令。
郁凌瑶是想直接去找云琦的，却被木修文制止了，他也打消了其他人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不论这些东西云琦是怎么得到的，她既然信任他们愿意交给他们，那他们自然也就应该回以同等的信任——刻不容缓的局势也不允许他们疑三惑四、瞻前顾后。
“避难所，也不安全了吧。”王弘济似喃喃自语：“那地下城呢。”
地下城，安全吗？
若仅指地下城在这场战争里的处境，那自然是再安全不过的世外桃源了。
几年前，由陶嘉良出面，说服了龙氏继任家主龙琥和界卫一齐研究龙傲天的遗物后，他们确实从龙傲天的遗物里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非是遗物本身具有什么研究价值，而是他们从遗物里发现了位于龙家老宅地下的秘密研究基地的特殊钥匙。
这是一处独属于龙傲天个人的秘密研究基地，里面的东西多且杂，能够展开结界和阵法的法器、符箓……林林总总的，都是一些非科学的东西。
期间龙氏继任家主龙琥遭到了龙家管家的背叛，龙琥的嫡女龙瑛被谋杀身亡，龙家幸存嫡系重新开始了又一轮的攘权夺利，至使原本还需要详谈的合作研究一事也不需要再扯皮，重伤住院的龙琥在万般无奈之下，把事情全权交给了界卫。
他太需要推出一款举世瞩目、让人耳目一新的新产品来让屡遭重创的龙氏集团绝处逢生了——虽然到了最后，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界卫把从龙家老宅地下的秘密研究基地里找到的东西全部带回去用科学的实验方法重新解构后，发明出了能量防护罩、能源清洁循环系统等构建地下城的必要技术。
也所以，地面上的战争再怎么惨烈，都影响不到已经入住地下城的民众。
那么，地下城，就彻底安全了吗？
怎么可能安全呢，已经完全落入邪鬼手里的地下城，朝不保夕。
季远青发给云琦的资料太详尽，云琦转发给郁凌瑶的时候，也没有删减，木修文等人自然也就知道了地下城被邪鬼当成了饲养场的事。
绝望吗？
绝望——却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郁凌瑶，云琦来了吗？”绕过王弘济的自语，荆良平问道。
“我还没有看见她。”郁凌瑶眼里闪过焦急，语气却平静：“她大概在海延市的其他区吧。”
说起云琦，郑佳敏也插话问道：“郁凌瑶，你和……位面穿越系统沟通过了吗？”
知道了星渚位面计划的真相后，郑佳敏就将郁凌瑶交给她研究的金色钥匙还了回去，她无能为力，她手上的资源根本不能和星渚基地相比，连星渚基地都做不到解析金色钥匙，让她尝试就更是浪费时间了。
“嗯。”郁凌瑶旋身，右手执大剑画出优雅的弧线，解决了围攻上来的数名魔法师，左手展开另一张青色神武装卡牌，随意地扣下扳机，躲藏在暗处准备偷袭的魔法师被一枪爆头。
郁凌瑶觉得魔法师的单人防御魔法，比起云琦曾说过的，邻界月麟国国都的防御结界，简直是天差地别——同为S级，云琦砸邻界月麟国国都的防御结界要砸多少下她不知道，但魔法师的单人防御魔法，她能一击破防。
“谈得怎么样了？它是怎么说的？”季元正抡起和神武装组合在一起的机械义肢，一拳砸进他身旁的大厦，瞬间倒塌的大厦砸中了躲避不及的魔法师们。
抓起承重柱，季元正冲向那些被砸中的魔法师，他们没办法像S级那样做到一击破防，但高强度的连续攻击，也能解决魔法师的单人防御魔法。
“我们商讨出来的三款方案我都和它谈过了，一，它能打开位面和位面之间的‘门’，但是。”郁凌瑶游刃有余地躲开了魔法师的远程攻击，持枪反击：“有条件限制。”
“位面穿越系统只能随机抽选位面，也就是说，它也不确定它在耗费一定能量之后，抽取到的位面是否适合人类生存，如果运气不好，甚至有可能会抽到已死亡的无效位面。”
救下一名落单的士兵，郁凌瑶续道：“如果我们运气好，一次就抽中了适合人类生存的位面，位面穿越系统在星渚位面计划之后积攒的能量，也不足以救下所有人。”
“怎么说？”专心对敌的王弘济在干掉敌人后，刚好听到了郁凌瑶的最后一句话，忙提高声音问道，他手中的重武还在散着热气，肩膀和大腿上各插着一根冰凌，对面被他轰成肉块的魔法师，实力等级在不算云琦在内的界卫S级队员之上，他们牺牲了多名士兵，空陆配合，才干掉了对方。
“华国有67座地下城，如果逐一在每个地下城都打开位面之门，平均下来，位面穿越系统在每个地下城打开位面之门的时间，最多只能维持十五分钟，如果想延长位面之门打开的时间，就……要有取舍。”
郁凌瑶没说的是，在位面穿越系统倾尽全力帮助他们的情况下，她身为宿主，会死，打开位面之门，不仅会消耗位面穿越系统的能量，也会消耗宿主的生命。
位面穿越系统会在她死后和她解绑，犹有余生，她就……没有了。
“太难了。”郑佳敏苦笑道：“即便我们能顺利避开邪鬼，说服地下城的住民主动离开，也能全面压制邪鬼，但我们离开的动静肯定不会小，根本无法保密，届时，我们要本没有时间来检查离开的住民里有没有混入邪鬼，如果不能保证这一点，我们逃往新的位面根本没有意义。”
“至于想办法稳定蓝星位面的方案二，位面穿越系统说不现实，不过，它建议我可以把目标放在高级位面上，多试几次，总有机会能抽取到，到时候，可以交易一些能够抵御位面侵蚀灾害的物品……甚至是可以交易让普通人也能消灭邪鬼和魔兽的特殊武器，也就是我们商量出来的最可行的方案三了——我看见云琦了！”
“她……应该……是和魔法……师的首……领对上……了……郑部长，能……通过……卫星……”
“郁凌瑶，你那边的信号不好，发生什么事了？”郑佳敏焦急地问道，回应她的只余一片沙沙作响的噪音。
轰——！
海延市的最高建筑，堪称地标的大厦倒塌了。
龙皓有些狼狈地仰头看着视线无法捕捉到动作的两道身影撞击在了一起，两道可怖的强大力量像陨石彼此撞击着，掀起的风浪以他们为圆点，将四周的一切都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掀飞。
原本腾身悬滞于空中的龙皓，也被掀出了数十里。
在空中稳定盘旋的歼击机爆出火花，直直坠落。
天空露出透彻的蓝。
城市被风浪挤压、粉碎、横扫千军。
郁凌瑶闪身一退再退站定，大剑迎面劈开朝她袭来的风浪，全身都是精良的黑科技装备的现代士兵反应极快，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原地趴下了，魔法师们就没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了，他们的防御魔法不敌风浪一击，即便侥幸不死，也身受重伤。
苏子瑜难掩嘴角的微笑。
这会是他和苏子茉一生中最棒的十五分钟，就像云琦舍弃了神武装，他也弃用那些花里胡哨的魔法，仅用纯粹的力量相搏，无可与抗。
下坠中的云琦在半空中化作一条速翻腾的游龙，和苏子瑜不停的撞击、分开、再撞击、再分开……
郁凌瑶和龙皓各站在城市的一角，以及隐在暗处关注着这场战争的邪鬼，一起望着天空中虚虚实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翻飞的身影。
苏子瑜长臂斜摆，犹如能斩星辰的一击，被云琦反手一带，带着恐怖刚劲的能量形成超强的风压仿佛直直挖空了海延市，又仿佛陨石直直撞过海延市又袭向大海，带出一条长长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