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慧泽堂开张那日, 倒也热闹, 只是因为是学堂, 并不能像是商铺那般, 宾客盈门, 越容亲自摘了慧泽堂大门匾额上的红绸,鞭炮声劈里啪啦在她耳旁响起, 她捂着耳朵站在一旁,看着红色的鞭炮纸碎落一地, 红艳艳的瞧着十分喜庆。

  到底是学堂, 来往客人皆送笔墨纸砚, 琴棋书画,满满当当也都堆了一间屋子。

  清歌带着宫人做着合里清点入库的差事, 越容随着谢芊芊将慧泽堂上下都走过一遭,入了屋刚好听见清歌念, “靖阳王府二姑娘送来江石镇纸一对。”

  正待记录在册, 将要入库时,越容却瞧着那副镇纸十分眼熟,“等等。”

  “主子,怎么了?”

  “这是阿莲送来的?”

  “正是, 主子。”

  越容轻抚着雕刻着‘落笔生绮绣, 操刀振风雷’字样的镇纸,这是诗仙的诗句,她十分熟悉,因着这是头几年, 她还在上书房同江洵一块听课时,先生讲了一回这首诗,她觉着这句诗磅礴大气,写了一回,却写不出诗中之意,江洵还笑她一手字软绵绵的,写不出来绮绣,引不来风雷,不过那个时候,江洵的字还不如她呢,一首狗爬字,丑的先生日日罚他写大字。为着这事儿,她整整十日不曾理会过江洵。

  “这一句诗磅礴大气,刻在镇纸上十分不错呢。”谢芊芊瞧了一眼,夸赞道。

  “可不是。”越容笑了笑,将镇纸放入锦盒中,又问清歌,“靖阳王府可还有别的东西送来?”

  清歌翻着册子,“倒是还有几刀宣纸,和一箱普通书册。旁得也就没了。”

  “这副镇纸就莫入库房了。”

  越容又看了一眼,那刻在镇纸上的字,行云流水,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洒脱二字,同她从前一直以为的人完全不同。

  “是,主子。”

  待到将所有贺礼都入做了库房里,谢芊芊领着账房将所有的笔墨纸砚都算过一回,“如今纸笔充足,可供两百名学童用两三年。”

  “那便好。”

  她既然要开学堂,那学堂里头的笔墨纸砚便不能少,她也不要旁人送些金银珠宝,普通的纸笔管够就行,这样既不叫旁人花大钱,也能叫旁人得个好名声。

  带着这副石江镇纸打道回宫,越容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无非有他,如今半月有余,江洵的差事怎么也该了结回京了,可他还是没回来。

  她着人去打听了一回,说是差事繁重,还需几日才能归。

  可她这出想要将学堂开办壮大的想法是江洵离京之后才临时起意来的,便是江洵知道她要做什么,如何能在繁重的差事下还能准备一副镇纸呢?难不成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越容心中疑惑不止。

  “主子,可是这副镇纸有问题?奴婢见您盯着它瞧好久了。”清欢不解,她向来是个有问题便管不住嘴要问的。

  清歌咳嗽了一声,示意她住嘴。她们主子分明就是因为此番世子爷没回来心情有些不好。

  又过两日,太子妃入了东宫,便该是一台小轿迎侧妃入门了,江玥被越容送到白云观去诵经了,江玥气急败坏地站在厢房门口,她的嗓子应该是哑了,说话时都带着几分沙哑,“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下山?”

  门口守着的内侍没有一个理会她的吵闹,只是看着午时将要到了,在厢房外摆了祭坛,有道士开始诵经,而她则要开始一天的抄书,这已经是第十六日以来,每日都会发生的事情。

  “姑娘,我的姑娘,这要怎么办?”曾氏站在一旁急得不行,眼看着今日就是入东宫的日子了,可宫里头好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也没说来个人将他们接下山去。

  江玥气急败坏,屋中能摔得东西都摔了,她嗓子都已经冒烟儿了,外头的人就像是一群活死人一般,谁也不会搭理她。

  耳旁又是曾氏呱噪的声音,惹得她更加心烦意乱。

  “吵什么吵?”

  若不是她那天说话太口无遮拦,她也不至于当着六公主的面失言说了皇后的坏话,她还记得那日,那比她还小上一岁的六公主眼神冰冷的看着她,“可见江大姑娘失了嫡母教诲,毫无大家闺秀的家教体面,既如此,便去你嫡母面前诵经,学学什么叫做人。”说完这话便让人将她带上了马车,强行将她押送到白云观清修,随她入京来的奴仆无一人敢上前替她求情。

  这白云观她也知道,是宫中太后修给靖阳元王妃,也就是她嫡母的,她自入京来以后,从来没有前来给她烧过香,行过礼,毕竟这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不过一块牌位,她的母亲如今才是真真正正的靖阳王妃,她是靖阳王府的嫡长女,何来跪拜一个死人的道理。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多月了,每一日都要抄一百页经书,不抄完,外头诵经声不听,起先她日日闹着,可这回她口无遮拦在越容面前说出来的那些大不敬的话,越容亲耳听见了,越容身旁的那些宫人也听见了,她自己的奴婢也都听到了,她便是想要辩驳都没法子。她现在被关在白云观中哪儿都去不得了,外头的消息也送不进来,只是她还有所依仗。

  江玥冷静下来,“别急,父王一定会来救我的,咱们的信这会儿一定送到靖阳了,父王一定会救我的。”

  曾氏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姑娘说的对,咱们王爷一定会来救咱们。”

  就算是她错了又如何,她还有她父王,便是皇上也要忌惮她父王三分。在靖阳时,她自幼口无遮拦,无法无天惯了,谁也不敢叫屈,谁也不敢忤逆她,养大了她的性子,叫她以为这世上没有事情会让她受挫。

  她镇定了心神,这一回也一定会如此,等她父王收到了消息,她就能从这破道观走出去。

  “江大姑娘,这是今日的经书,开始抄吧。”宫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将一份经书连带着纸笔放到门口。

  江玥咬碎了牙,再忍忍。

  芙英殿

  “主子,主子,大喜。”

  越容兴致缺缺的翻着书,“什么就大喜了?”

  慧泽堂比她想像的更为顺利的招到了学生,大多数都是六七岁的普通人家的小童们,将将过了年纪才来开蒙,有谢芊芊把关,她甚是放心,以至于她什么都不用管了,或许也是她没有心情管。

  清欢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苛寨头领被活捉了,搜出了证物,同靖阳王府有关,如今皇上正在同朝臣商议此事,奴婢看,靖阳王府这一回只怕是脱不了干系。”

  “这可不是大喜吗?那位江家大姑娘是无论如何入不了东宫呢。”

  越容放下书,“这如何能算得上是大喜?”

  能将苛寨攻打下来,不知花了多少兵力,死伤多少士兵,又有多少家庭从此阴阳两相隔。她从前看不到这一点,如今想来,这世上还是不要打仗的好。

  “主子,这也算大喜吗?“清欢嘟囔了一句,”您是不是想着世子爷?“

  “我想他干嘛?”越容提到他就来气,嘴上说着不想,脸上却带着气。

  “奴婢也打听过了,今年因着京城周边雨水少,不少田地都干涸断水,工部这回外派的差事着实繁重了些,所以世子爷没能按时赶回来。”

  越容将书一扔,“去东宫。”

  “是,主子。”

  到了东宫,宫人却是在收拾着东西,院子里都摆的满满当当,像是在搬家似的。

  见着越容来,那守门的内侍忙上前,“奴才见过六公主。”

  “你们这是在忙什么?”越容问道。

  “今日是太子妃三朝回门,这些是太子爷吩咐送去相府的礼品。”内侍忙回答。

  越容点点头,朝着里头去了,见着宫人来来往往装点着箱笼,她甚至还瞧见了一副她哥哥从前最喜欢的围棋,这样一看,她哥哥嫂嫂感情还十分不错呢。

  她在前殿坐了一炷香的时辰,李韵芸快步走来,瞧着面容红润,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从内而外散发的喜气,越容起了身,“皇嫂。”

  “六妹妹。”李韵芸含笑唤了她一声,瞧她端着茶杯饮茶,“这是前两日新得的龙顶毛尖,我让人送去了芙英殿,你喝着可喜欢?”

  越容低头一瞧,她都将一杯茶给喝光了。

  “原来是嫂嫂送来的,我挺喜欢的。”她向来对茶水无感,偏偏这两日芙英殿里泡的茶水却不错,她喝着两日都觉着甚好。

  “那就好。”

  新姑嫂二人坐着说了会儿闲话,燕承钰方才从外走进来,“大哥。”

  李韵芸很是自觉地起了身,越容来只怕是有话要对燕承钰讲。

  却不想,她走到燕承钰身旁却被拉住了手,李韵芸不明所以,便见燕承钰伸出手将她鬓角碎发勾到耳后,“你等我一刻,我陪你回去。”

  李韵芸脸羞得通红,应了一声,“好。”

  越容眼睛看向别处,心中却感慨,她可从未见过她哥哥这副模样。

  燕承钰轻轻敲了她的额头,“偷笑什么?”

  “从前觉着东宫甚大,便是再住上百十来个人,哥哥定也寂寞,如今看来,多了嫂嫂一个人,便抵千万人了。”

  “何时学着如此油嘴滑舌。”燕承钰被亲妹妹调侃,着实有几分无奈,“你来是有事?”

  越容手勾了勾袖子,难得见她哥哥有清闲日子可过,心中沉了一口气,做轻松状,“也没什么,只是想来问问哥哥,工部外派的差事已经快二十日,现如今还未能回京,可是出了意外?”

  燕承钰微微皱了皱眉,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确实如此。”

  “阿洵昨日送了信来,怕是要到皇祖母千秋时才能回京了。”

  越容见她哥也这么说,心总算放下了半颗,她向来是对着燕承钰有疑惑时便会开口来问的人,可是此刻见着燕承钰难得的轻松模样,她只低语了一句,“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燕承钰看她愁着一张脸,安慰道:“有什么不踏实的,天塌下来,都还有哥哥替你顶着。”却没有回答越容的那句话。

  眼瞅着时辰就到了出宫的时候,越容起了身,“你还是快陪嫂嫂回相府吧。”

  “主子,咱们来东宫走一趟,您可问着太子爷话了?”

  清欢不解的问。

  越容叹了一口气,“今日是哥哥要陪着嫂嫂回相府走亲的好日子,我的那些烦心事找他不大合适。”

  “那主子整日里心情不好,奴婢们也不能分忧半分,这可如何是好?”清欢嘟囔着。

  “那当然要自己想办法排解了,去找崔四。”越容摸了摸袖口,里头那小宝塔今日她带着来找燕承钰交待的,可惜她瞧着燕承钰好不容易因着新婚燕尔能喘口气,她又不想打扰了,这会儿思来想去,只有再去找崔四一回。

  如今东宫入住了女主人,从前燕承钰那些个幕僚,属下平日料理日常事宜的地方便搬的远了些,免得冲撞了李韵芸,如今搬到了外五所的地儿。

  越容倒不好直接进去,差了人去请崔四到外五所外头的小亭子相见,她坐下才发觉这条宫道她都有些陌生了,明明之前她还老和江洵走这一条路。

  这么多年过来,她其实常常都能见着江洵,无论是两个吵了嘴,她不愿理他的时候,但总也能见着,不像这回,江洵一去二十余日,连个消息都没有送给她。连她哥哥都收到了信了,偏生她没有。

  她想着想着就生了气,瞅着亭子边做摆设的零散鹅卵石踢了一脚,鹅卵石圆润顺着台阶往下滚,滚到一道月白色袍边儿底下。

  越容脸上一烧,她方才这举动太不端正了些。

  只是来人似没有瞧见,低头给她行礼,“臣见过六公主。”

  “崔大人,请坐。”

  “我是想找你商议一事,上回你帮我打开的那机锋,你可能寻得匠人私底下帮我做个半人来高的?”越容清了清嗓子,说明了来意。

  崔四神情不变,他不爱笑,总是冷着一张脸,入了太子门下,伺候的宫人大多有些怕他,这个时候,他依旧是脸上没带一丝笑,却叫人觉着此刻他心情十分不错。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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