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镇码头处, 越容一行走了五日水路, 一路来, 由于前两月的黄河决堤, 水路越发难走, 行到此处时,船夫靠岸修整, 清歌前去问询,过了片刻才回来, “主子, 前方河堤塌陷, 不能走水路了,白无已经上岸去寻马车, 还有两个时辰,主子可要下去走走?”连着坐了数日船,

  越容伸手推开了窗, 码头本该是热闹之处,如今却显得冷清,不够一二货船正在卸货之外,岸上再也没有行人, 少了人气儿的地方, 连城镇都显得有几分破败。

  越容哪儿有心情再去城中闲逛,她深吸了一口气,“让白无找几匹马。”她翻着行李,幸亏清歌从来都想得周到, 还为她准备好了一身骑装。她也不等旁人动手,三两下卸了头上发髻,用红绳扎了个高高的马尾,换上一身玄黑色的骑装。

  清歌不会骑马,只要一边替她绑着护膝一边忧心忡忡,“主子,您何必骑马去?如今离靖阳不过两百里,坐马车三日也就到了,您何苦骑马,奴婢方才瞧,这小镇官道修的不甚平整,若是骑马只怕路途颠簸,伤着了您。”她家主子平日里并不爱骑马,只是从前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跑,同江洵赌气时学过,但那是在平坦的校场中骑着温顺的小马。

  越容轻笑,收紧袖口,“我哪儿有那般娇气,好了,你不用再劝我,我带着白无先行,你随马车后到。”

  白无动作很快,此刻牵了两匹马到岸边,越容伸手抚了马背一把,马儿温顺,还蹭了蹭她的掌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踩着马镫翻上了马背,稳稳当当的坐好之后,看向清歌,”别担心,我都已经到了这里,况且信也大概送到三皇兄手中了,我不会出事的,我们靖阳再见。”

  说完这话,她一扬马鞭,马蹄裹着蒙蒙的尘土急促而去。

  骑马疾驰,仿佛连风都变得凌冽割脸,越容半眯着眼,死死地抓着缰绳看着前方。

  靖阳城外十里,大军驻扎军营,已经是深夜,主将营帐中,点着的数根蜡烛已经快要见底。

  三皇子按了按眉心,刚从主将营帐商量完事出来,他略有些疲惫,军中生活和他从前过的日子天差地别,吃的是粗茶淡饭,有时候行军连粗茶淡饭也顾不上吃,但他一入军营便在柯寨柯寨打了一场胜仗,他觉得这日子过得疾驰可比从前畅快多了。

  虽然刚刚花了三个时辰分析当下形势,脑子都有些困顿,他还是露出了个舒心的笑来,刚走回他的帐篷处,却有亲兵从外跑来。

  “报!殿下,京中急函。”

  他接过信封一瞧笔迹,笑容一顿,越容给他送信?三两下拆开一读,三皇子脑子里头嗡嗡作响,这个时候她跑来靖阳做什么?

  不过片刻,他带上一队人,策马疾驰出了军营。

  不知过了多久,越容只觉着耳边风呼呼作响,仿佛所有的水分都从身体中脱离出去一般,前方路上一片乱石,放缓了速度,白无拉住了马,“主子,可要休息一刻。”

  “不用。”越容摇了摇头,“白无,我们还有多久到?”

  “大概还有二十里。”

  越容深吸了一口气,轻甩了两下被缰绳勒的发红的双手,“继续前行。”不过二十里路,今夜穿过前方的路,便也到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在朦胧夜色中见到了前方有人影晃动。

  她心中一紧,但见到来人身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翻身下了马,走上前唤了一声,“三哥。”

  三皇子无奈,拿上斗篷将她遮了个严实,“你来这儿做什么?父皇和母后可知道?”他扫了一眼身后,见只有白无,皱眉,“怎么只带了一个人,你应该知道靖阳近来不太平,寻常人都不敢夜间跑马,你若在靖阳出了事,我回去该如何同父皇,母后交差?”担心也是真担心,见她除了衣裳沾染尘土之外,没有受伤的地方,他才放下了心。

  越容被她三哥一连串的问话砸晕,偏偏确实也是她的突如其来,惹得旁人为她担心,忙认错,“我错了,三哥你就先别训我了,上回可是你答应我的,若我有事找你,你无论如何都会帮我。”

  三皇子语塞,这话,他的确是答应过越容,可谁能想到这丫头让他帮忙的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人都到了跟前了,一时半会儿千里迢迢也送不回京城去,三皇子无奈,“附近有户我相熟的农家,我送你过去,今夜先歇在那儿,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这军营里头都是男人,深夜带她一个姑娘家去军营实在惹人非议,何况还不能让旁人知晓越容身份,三皇子想的周全,刚刚已经让人去农户家准备房间。

  二人刚走了两步,又有穿着银甲的士兵走来。

  “殿下,将军差人来问,您何故出营。”

  士兵打量着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越容,三皇子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无事,这是京中给我送信的信使,路上遇着点儿麻烦受了伤,你先回去,待会儿我自去向将军禀明。”

  “是。”士兵应下,只是心中狐疑,看身量,披风之下的像是个女子,不过夜色正浓,或许是他看错了。

  兄妹二人走在去往农家的路上,越容轻抚着手掌心的红痕,等不了明日再问,“三哥,靖阳现在情形如何了?”

  三皇子叹了一口气,“如今靖阳王称病闭府,不许旁人进去探望,亏他堂堂一个王爷还在用称病的雕虫小技来护住儿子,真是可笑。”只是这雕虫小技确实有用,皇上一日没有下旨废除靖阳王的王位,靖阳王也没有明面上叛国成逆臣贼子,他们并不能攻下靖阳城。

  越容听到这儿,皱了皱眉头,“那靖阳王府可还有别的不寻常?”

  三皇子看向她,“除了靖阳王装病之外,并无别的动静。”

  “倒是你,不好好在京中待着,为何会来靖阳?”

  越容深吸了一口气,“三哥,你相信我,我不会连累你被父皇责骂。”

  “我可没说过怕受你牵连,只是我想不到靖阳这个地方有什么值得你来的?”三皇子不解,越容信中并未详细详细写尽,只说他收到信的时候差不多就会到军营附近。

  说完这话,他忽然想起,靖阳王府确实还有一个人叫越容在意的,只是关乎女儿家名节,这话他并不好说出口。

  可那人分明在京城,越容为何会来靖阳?

  还是说,那人也在靖阳?

  不过片刻,三皇子已经猜到了首尾,想到此,他心情便有些复杂。

  农户显然是认识三皇子,却又不知道他身份,举着一盏油灯站在院门口等候,见他来了,便弓腰上前,“军爷,小的叫婆娘收拾了偏房,换的都是干净棉被,可供,可供。”他看向被裹得看不出样貌的越容,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婆娘站在一旁也有些局促,不知该如何称呼。

  三皇子笑了笑,倒显得平易近人,“这是我亲妹,托你们照顾一晚。”

  “只是不好叫旁人知晓身份,劳烦您二位了。”

  越容取了兜帽,露出一张略带疲倦的脸来,说来她同三皇子并非一母同胞,甚至她厌恶何贵人的很,可她同三皇子是有一二相像的,大约是遗传了皇上,二人笑起来时,嘴边都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叫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三皇子要赶回营地去,此时不好再多说话,只好叮嘱一句,“我明早来接你,你在这里安心睡一觉。”

  说完这话,他扫过越容身后的白无,“至于你,同我一道回营地。”

  白无只看向越容,越容冲着他点了点头,“你去吧。”此处已经在营地范围内,方才来时,还遇见巡逻的士兵,很是安全。

  他们这才离去。

  那农家婶子上前,“姑娘请随奴家来。”

  偏房果真收拾的干净,被褥虽旧,却是浆洗过的,除了床铺旁的地方看起来却是有人常住的痕迹。

  她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刚坐下喝了一口热茶,又听见有人敲门。

  “请进。”

  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起来身量却同越容差不多,她手里捧着一套棉衣,“姑娘,这是换洗的衣裳,请您莫嫌弃。”说话怯生生的,像是不好意思看她。

  “是我该道谢才对。”越容上前接过衣裳,“多谢你。”

  那姑娘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又熟门熟路的去开了柜子,拿出膏药来,“姑娘,我帮您上药。”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越容手上的伤口。

  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姑娘给她擦了药,越容方才问:“这是你的屋子?”

  小姑娘应了一声,越容又问了名字,知她叫夏生。

  来到靖阳的第一夜,越容躺在床上,本以为会睡不着,却在躺上床一刻钟后,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旁人都觉着靖阳王是为护儿子装病,但靖阳王府中的人皆知道他是真病了,一病不起,昔日威风凛凛的王爷如今仿佛成了病猫。

  而靖阳王府的其他人日子也不太好过,每到夜里,他们总是能听见一阵又一阵凄惨的哭声,那哭声凭空而来,叫人摸不着踪迹,毛骨悚然。

  已经不再年轻,却因着多年养尊处优而保养得体的继王妃再不能维持从前体面,短短几日身形消瘦,那哭声如期而至,她害怕的握住了靖阳王的手,“表哥,是她,是她回来寻仇了。”

  靖阳王闻言,眼角动了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完结冲鸭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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