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樱花薄荷

　　薄飏终于深刻体会到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前几分钟刚刚用周林恩调侃完秦九樱，结果秦九樱立刻就找到机会，用牧蓉调侃了他。

　　这丫头好像学坏了。

　　“我跟牧蓉， 连朋友也不是。”他放下手机， 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对她讲， “跟你和Lynn不太一样。”

　　秦九樱一头雾水， 心想不一样就不一样，有必要特意强调一下吗？

　　她觉得这话题太尴尬， 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祸从口出，连忙岔开：“呃……学长，要不咱俩再练习一遍？先整体熟悉动作，然后下次见面，我们再扣一扣细节。”

　　薄飏看着她， 欣然应允：“好啊。”

　　说实话，秦九樱这些年练舞， 都是自己上台，自己比赛，从来也没跟男人一起跳过舞。

　　他是她的例外，相隔这样近的距离， 还有不少对视、旋转、拥抱的设计， 他身上薄荷雪松的香气，一阵一阵萦绕在她鼻尖，他的目光始终专注落在她脸上，晃得她脸色绯红。

　　如今没有口罩遮着了， 她害羞的情绪被他一览无余， 想想就丢人。

　　就在这丢不丢人的思考里，街舞天才Sakura 同学， 最后一个舞步不慎挑错，再加上练舞室地面有点滑，导致定格动作不稳，险些扑倒。

　　幸好薄飏反应快，单手揽在腰间把她捞了起来，于是她就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沉稳的心跳声就响在耳边。

　　他扶着她站好，有意无意地轻声笑问：“国际级的街舞冠军，也会跳错舞步呢？”

　　“……”秦九樱脸更红了，她赶紧转身掩饰，“啊，偶尔也会的，学长别见怪。”

　　薄飏当然不见怪，他端详着她红扑扑的耳垂，还有她扎起的柔软马尾上，戴着的樱花发圈。他饶有兴致的琢磨，其实跳错舞步也可爱得很。

　　没有谁有机会，看见在舞台上光彩夺目的她，私底下也有这份可爱。

　　他说：“Sakura，今天是什么日子？”

　　秦九樱被问得一愣：“今天？”

　　“今天是24日，平安夜。”

　　噢，她才想起来，好像的确如此，不过因为忙于练舞，把这事儿也给忘了。

　　“祝学长平安夜快乐。”

　　“就只是祝福而已吗？”

　　秦九樱认真思考了一下他话中深意，可惜什么也没思考出来：“那学长的意思是……”

　　薄飏抬头看了一眼练舞室墙上的挂钟，刚好九点。

　　他温声道：“每年的平安夜和圣诞节，乐食街都很热闹。”

　　“诶？真的？”看上去很感兴趣。

　　“要去逛一逛么？然后我送你回学校。”

　　是很轻松自然的邀请，不会让人感觉负担，秦九樱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点头。

　　“好，那我去拿外套。”

　　只要是跟他一起，去哪里都好。

　　*

　　平安夜的乐食街，街口摆着一棵高达10米、五光十色的巨型圣诞树，供游客拍照。各家店铺的玻璃上，都贴满了圣诞氛围的贴纸，到处播放着《JingleBells》，一派温暖热闹的气氛。

　　秦九樱穿着羽绒服，又戴了帽子和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只毛绒绒的仓鼠。而薄飏一袭风衣走在她身侧，长身玉立，挺拔俊逸。

　　鉴于天气冷了，游客又多，他戴着口罩混在人群中，并没有谁注意到他。

　　在路过那家他经常光顾的日式拉面店时，秦九樱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朝里面一指，声音软软的，在街道的嘈杂声中也显得格外清晰。

　　“学长，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去尝尝你推荐的这一家。”

　　薄飏微微一笑：“我记得上一次来乐食街，你还说自己管理身材，晚上是不吃饭的。”

　　那时候她听到他约饭的邀请，吓得当场撒谎，死活不肯摘下口罩，因为一旦摘了就会露馅。

　　一晃到现在，真相大白，这件事也就变成了他调侃她的最佳利器。

　　秦九樱恨不得把脑袋全塞进围巾里，她欲哭无泪：“别说啦，我错了还不行吗？”

　　薄飏知道她脸皮薄，点到为止，不忍心再继续开玩笑，眼见着一辆景点马车从远处颠颠的过来，他很自然地拉了一下她的手，把她拽到了自己的内侧。

　　“小心。”

　　他的指尖冰凉，一碰到秦九樱的手，倒令她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想把暖度传给他，但转念一想这不太合适，跟故意吃人家豆腐似的，忙又缩了回来。

　　“呃，学长穿什么都很帅，所以下次多穿点吧。”她紧张地胡言乱语了几句，而后指了指自己的羽绒服口袋，“我口袋暖和，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揣我的口袋。”

　　薄飏眉梢微挑，笑着反问了一句：“揣你的口袋？那你呢？”

　　“我？”她居然还认真回答了，“我袖子宽，可以挡住手。”说着还把袖子甩了甩给他看。

　　“……”

　　康铎以前说过，这丫头似乎有点天然呆的属性，薄飏此刻深以为然。

　　他薄唇微抿，不经意地笑了一笑，索性隔着袖子攥了她的手，一起揣进了她的口袋。

　　“嗯，是挺暖和的。”

　　说这话时，他始终平静地目视前方，没有看她。

　　口袋里的空间有限，哪怕隔着袖子，秦九樱也依旧不可避免的与他指尖相触，她怯怯地想躲开，结果反倒被薄飏攥得更紧了几分。

　　他一贯绅士的风格，偏偏在这样的时刻，显出了一丝并不那么绅士的微妙亲近感。

　　仿佛在寒冷却祥和的平安夜里，所有心思都能被很好的隐藏。

　　两人沿着街道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大秦面包店的门口。

　　店内布置得很有节日气氛，且今天大搞优惠活动，生意爆满。秦九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抬头一本正经对薄飏说：“学长你在这等一等，我很快回来。”

　　店里灯光太亮，人多眼杂，他要是被认出来，可就不妙了。

　　“嗯？”

　　薄飏还没来得及问两句，见她就已经小碎步跑进去，身影瞬间淹没在了排成长龙的队伍里。

　　他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将视线投向旁边那家店铺的橱窗，谁知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正从店里走出来，并听见了那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

　　是康铎。

　　“你真的不喜欢那只熊？女孩子不都喜欢可爱的东西吗？比方说Sakura。”

　　“第一，我实在不想把这么大一只熊塞进行李箱带回K市；第二，小樱喜欢的东西我未必喜欢，我只喜欢小樱。”

　　“……我送你的那套Tiffany的新款首饰，你也不喜欢？”

　　“首饰我还挺喜欢的。”

　　“那你为什么不收？”

　　冯鸢双手往口袋里一插，娇艳红唇轻盈勾起，神色似笑非笑：“我自己也买得起的东西，承你人情干什么？”

　　“……”康铎再一次被大小姐噎了个无言以对，正准备顾左右而言他化解尴尬，结果一侧头就正对上薄飏望来的眼神，顿时震惊，“……诶？你怎么在这！”

　　薄飏感觉有点好笑：“你能在这，我就不能在这了？”

　　“我来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碰巧遇见冯小姐，陪她逛逛街。”

　　冯鸢斜眼瞥过去：“劳驾，是我陪你才对吧？”

　　“嗨！不要计较这种细节。”康铎说完又看向薄飏，语气里满含着呼之欲出的八卦，“既然你在，那Sakura肯定也在？你今天不是跟人家练舞去了吗？”

　　薄飏没正面回答，只平淡地看了冯鸢一眼：“这位是南逢集团的千金？”

　　冯鸢淡定道：“其实对你来讲，我的身份只需要是Sakura的朋友就够了。”

　　“幸会。”

　　两人客客气气握了个手，仿佛完全是因为秦九樱的存在，才有互相认识一下的必要。

　　“……你俩还挺官方。”康铎深感自己被忽略了，索性侧身拦在两人中间，大咧咧一推薄飏肩膀，“诶，说正格的，据可靠消息传，牧蓉已经知道你请完助阵嘉宾的事情了，好像还挺生气。”

　　薄飏轻描淡写回了一句：“她也配。”

　　“那确实，除了Sakura谁也不配啊。”康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试图拉走冯鸢，“冯小姐，要不咱俩先回避回避，给人家一点独处的时间？”

　　冯鸢原本还打算跟秦九樱打个招呼的，但想一想觉得什么时候联系都可以，也不必非得在这当个电灯泡。

　　所以她同意了，并不忘嘱咐一句：“我家小樱平时就迷迷糊糊的，有劳薄先生多照顾一些。”

　　薄飏温和颔首：“我了解。”……

　　于是等秦九樱从面包店里走出来时，康铎和冯鸢早已不知去向，原地依然只有薄飏在等待着。

　　“对不起啊学长，让你等这么久。”

　　“没有很久。”他很有耐心地摇头，目光随即转向她手里的袋子，“你这是……”

　　“是我家的新款面包，青梅酱夹心，用薄荷叶揉的面。”她开开心心把袋子往他手里一塞，“新出炉的，你肯定喜欢。”

　　他颇为疑惑：“你怎么排的队？”

　　“啊？我不用排队，我直接去后面拿的。”

　　也是，她是大秦的小老板，还用得着排队么？

　　毋庸置疑，这薄荷青梅的奇特口味，一定也是她提的建议。

　　薄飏回拢手指，含笑攥紧了纸袋，面包的温度无比清晰传到他的指尖，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奶香。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声：“下雪啦！”

　　果然，明月正从云层中隐去，深蓝夜空中星辰点点，有新雪飘落，像是玉人摇落的梨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大约也是最后一场，正与平安夜的氛围相得益彰。

　　薄飏垂眸，他趁秦九樱抬头望雪的瞬间，将一只抱着苹果的麋鹿玩偶，悄悄塞进了她的口袋。

　　他笑了笑，温柔开口。

　　“Sakura，平安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