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兄弟战争84

  “那你就说。”晏梁没心同晏绥争个高低来,何况他也争不过。

  晏昶嘁了声,朝于氏问道:“娘,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于氏怯懦地摇摇头,她被晏梁说怕了,不想惹事来。可她又不愿叫孩儿们白跑一趟。

  “我只是想让一家聚聚。我总做噩梦,不是梦见大哥遇险,便是梦见二哥生病。我心里慌,想多看看你们。我说不出什么话来,要是有事,你们就先走罢。”

  于氏这话可怜,她叫人走,可话意却是不想叫人走。崔沅绾自然知道她为人母的心思。

  “家姑,既然人都来了,就莫要说丧气的话了。”崔沅绾给于氏挑了块嫩鱼肉,放到碟上。

  “家姑,吃饭罢。”

  桌上只一蒸鱼,一荠荠菜,四碗粥。于氏不爱吃菜,崔沅绾给她夹块鱼肉也是理所当然。可这般举动却叫晏昶多想了来。

  “鱼肉补脑。幼时我常吃鱼,养娘说孩童吃鱼聪明。想来吃鱼多,人就不会愚笨了。”晏昶说罢,叨了块鱼皮,“这鱼当真是嫩。”

  晏绥清楚他意图,回道:“你想说什么,说便是。一家人,说话何必拐弯。”

  “那兄长以为,我想说什么。”晏昶也不怯,明眼人都能瞧见晏绥脸上的不悦,可他偏偏逆风而行,叫一旁站着的养娘都替他捏了把汗。

  晏绥不把晏昶的叫嚣放在心里,一面给崔沅绾冷着热粥,一面说道:“我以为,那些鱼肉进你肚里当真是浪费无用。若你肯把那些小心思花在仕途上,想必也不会如眼下一般一无所成。半大不小,无傍身官职,整日游手好闲,交二三狐朋狗友。这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惬意快活日子么?”

  晏绥的兄长风范也只有晏昶能逼得出来了。崔沅绾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来回转,二人剑拔弩张,对话尽显锋芒,恍若下刻便能打起来。

  “兄长高贵,自然看不惯我这粗鄙日子。我自知,我不配与兄长相比。我自知,我说的话不中听,可我……”

  “那便禁言闭嘴,离我远些,离我新妇远些。自知不配,便不用时常前来受辱。”

  晏绥满眼轻蔑,晏昶这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伎俩,在他面前,便是再低劣不过的儿戏罢了。

  说他汲汲名利,晏绥并不在意。他确实是享受权势满身的人,他生来便不愿待在深山老林里隐姓埋名淡然度过一生,他一步步往上爬,哪怕死在权势塔下也不悔。

  可他在意晏昶对崔沅绾的龌龊心思。晏昶以为他能窜空子讨好崔沅绾,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叫他愉悦的,便是崔沅绾从始至终都未接受过晏昶的示好。崔沅绾很听话,从不愿多施舍晏昶半个眼神来。

  “这……这是作甚。”晏梁自是没想到兄弟相争竟会发生到他家里,还是在难得一起的用膳时。

  “既然难得相聚,那我便把话说开了。”晏绥说道。

  “你既叫她一声嫂嫂,那她只会是你一辈子的嫂嫂。旁的,绝无可能。你知我脾性,睚眦必报。我不是宽宏大度的人,你既有胆做出那些腌臜事,那便要想好后果。”

  “回去后还是想想如何存下钱过日子罢。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人活一世,哪有儿一帆风顺的呢。”

  晏昶被他一番番示威的话震慑了住,话中深意一重又一重,竟叫他不知先思虑哪些事来。

  晏昶心机被晏绥公然戳破,半分情面不留。晏绥能与他撕破脸来,可他却不能把心里事放到台面上来说。

  晏绥打小便压他一头,直至眼下,他还是在晏绥面前抬不起头来。

  人活一世,为的是尊严。可晏昶只能忍气吞声,咬着牙说是。

  这次用膳风波不断,早超出了于氏的预料。于氏身子止不住颤抖,往晏梁身边倾去,祈求得个庇佑。奈何晏梁也是瞠目结舌,只往一旁躲。

  能解这死局的,还得是局外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崔沅绾一想便知,晏家的矛盾不比她家少。

  “官人,你要是再搅搅这碗粥,它便泄||了。”崔沅绾揪着晏绥的衣襟,轻声问道。

  小娘子家娇娇怯怯的声音打破了僵持局面。晏绥知崔沅绾是在解围,给众人台阶下。看在她求情的面子上,觉着鱼死网破也甚是无趣。

  “要我喂你么?”晏绥问道。

  崔沅绾摇摇头,靠在晏绥身旁小声说着:“姑舅都在看着呢,回屋由你去闹。”

  她没提晏昶。不过一句话,便留下无限遐想。

  崔沅绾说由他去闹,那便真的是任他胡乱折腾。床榻之上乖得不成样子,偏偏又会不时露出些野性来,常叫晏绥觉着惊喜。

  他不是柳下惠,自然不会拒绝崔沅绾的示好。

  “乖乖吃罢。”晏绥说道。

  二人交谈的声音虽小,却在死寂的屋里显得如此清晰。腻歪的话在场众人都能听清。

  晏梁撇着嘴,感慨自家孩儿就是生猛。于氏这会儿又痴了来,还得叫养娘在旁仔细服侍着,不至于闹出丑相来。而吃瘪的晏昶,直直地看着崔沅绾与晏绥之间的你侬我侬。

  他把碗里的粥当成十恶不赦的罪人,一口一口闷着。

  这一餐只有崔沅绾吃得畅快。饭后她早早地洗漱沐浴,收拾好后便靠在床头,拿着《洞玄子》看了起来。

  她从未觉着房|中|术是难以启齿,注定要做压箱底的腌臜事。

  握雨携云,阴气与阳气相|合相绕,最能纾解心绪。

  可每每与身边人提到此书,她们便一脸懵懂。几乎没人读过《洞玄子》。在她一番解释后,又有多少人满心不解,觉着她甘愿堕落,败坏名声。

  她先前与晏绥提到此书时,晏绥亦是一头雾水。不过晏绥后来是看入了迷,只叹先人智慧。在这事上面,她与晏绥生了天大的默契。从初次到熟稔,彼此磨合,每每从中受益非凡。

  这事成了二人心口不宣的秘密。每每遇见烦心事,便要死去活来地折腾彼此一番。

  晏绥自身好,又上进肯学,不断钻研。对待这事如对待殿试一般,慎重沉沦。

  崔沅绾看得认真,自然没注意到晏绥悄声进屋。

  眼前蓦地蒙下一片黑影,崔沅绾一抬头才发觉晏绥走到了自个儿身前。

  “好哥哥,你走路怎么连声都不带?”崔沅绾娇嗔着,依旧肆意卧在床榻上,任由晏绥坐到身旁动手动脚。

  “你品品这话,走路能带什么声?好妹妹,莫不是想听拖沓声,听鞋面与地摩擦的声?”晏绥撑在崔沅绾身前,尽情调侃着。

  他刚也去沐浴一番,眼下衣襟半散未散,肆意敞着。

  “你真是半句不饶人。”崔沅绾将那书往晏绥怀里一扔,没用力,如猫挠一般。

  “我听惯了你的气息。一呼一吸之间,便是气。”崔沅绾说道,“每每看《洞玄子》,便觉当真如书中所言。不光是此事,小到家事,大到国事,一方动则一方从。不动则不从,有动有从,家国才得以昌盛繁荣。观前朝,开国何其壮哉,末了却以起义草草结束。盖上不作为,下难以从。”

  晏绥正低头翻着《洞玄子》,听崔沅绾思绪竟发散至此,一时哭笑不得。从前他猴急,与崔沅绾从前都是床榻上纠缠最多。他不欲同崔沅绾多言家国大事,觉着这些事离她甚远。

  眼下她主动提及家国,晏绥却是意料之外地欣喜。他有一瞬觉着,崔沅绾当为他的知己。崔沅绾一句话便把他数年所学得的道理给讲了出来,豁然开朗。

  有人懂他。晏绥这般想。这件事上引起的愉悦要比床榻之上的愉悦快活百倍。

  晏绥眼眸发亮,自个儿都没注意到,他在慢慢倾身过去,恨不能与崔沅绾心贴心。

  “说也是如此。”晏绥说道,“国朝都是有寿命的。多则几百年,少则几年,兴盛与败落,再强大的国也会经历此事。”

  二人一言一语地说着,似是都忘了最初要做什么。

  愈说愈觉着心意相通,身子也近了起来。最终,不知谁扯了谁的衣带,谁亲了谁的嘴角,谁拉下了床帷,一切水到渠成。

  纵情到极致,便是忘情。灯烛昏昏暗暗,月影斜照朱墙。紧紧相拥相牵的某刻,崔沅绾也曾想过,要是这般过下去会不会好。

  她无心无力再去琢磨自个儿要用什么神情,什么反应去讨好晏绥。只恨那夜太长,长到竟叫她生出别样心思来。

  *

  那次意外攀谈后,晏绥便打开了话匣。从前时刻避讳,不肯同她说朝中事,不肯告诉他中举前苦学数年的事。从前二人说话最多的时候,便是在床榻之上。而今,晏绥逐渐敞开心扉来,请她走到自个儿的心里看看。

  不过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只持续了九日。

  中旬,福灵邀她去公主府一聚。福灵又提到了那三位小官人,甚至把那三位小官人带到她面前来。

  “崔娘子,你且看看,这三位小官人与从前相比,有何变化?”福灵说道。

  福灵拉着崔沅绾走到连廊里去,望着不远处一方亭内的人,叫她好好瞧瞧。

  崔沅绾倒也想恭维福灵几句,只是离得远,她只能看到三个身影来,人脸也看不清。于是便实诚说道:“公主,我看不清他们脸上神情。只看这三道身影,倒是觉着人清瘦许多。”

  “崔娘子说得对。”福灵回道,“那蛊虫无毒无害,蛊也无害。只是这三人知道自个儿身上被下蛊后整日担忧,寝食难安,瘦了不少。”

  许是先前从未接触过蛊毒,崔沅绾听了福灵这话,心里也不舒坦:“公主在他们身上下蛊,难道不怕背后遭人议论么?”

  “别怕,也莫要担忧。我做这些事,都是同人商议过的。他们本就与我疏远,又过得不如意。这次替我做事,做成自然有好处。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福灵说罢,拉着崔沅绾朝那亭处走去。

  “崔娘子放心,我给你打掩护。偷摸查事,晏学士那处是不会知道的。”

  只是福灵刚说罢便被打了脸。

  府上女使匆忙跑来,说晏学士寻自家新妇来了。

  晏绥来得急,谁都没能拦住。

  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崔沅绾扭头看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7000,还有一个三千字章,下午三点发~

第38章 三十八:兄弟战争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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