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常温10

  于柔柔有点犹豫,她想陪着霓月,但她们的数学老师费仁,今年五十岁,身材矮小干瘪,头发稀疏枯黄。

  费仁是出名的严厉,从来没有人看他笑过一回,同学们私底下都叫他老匪头,老匪头轻则呵斥罚站,重则请家长来谈话,老匪头最牛的一次记录,是一周请过七位同学的家长到校谈话,平均每天一个,谈话内容还能不重样。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于柔柔问。

  霓月略点点头:“没事的,你快回去吧。”

  “好吧。”

  在回教学楼的路上,于柔柔遥遥看见前方迎面走来的人,那不是云则吗?

  少年身量高挑瘦削,眉目出众惹目,手里拿着瓶雪碧。

  普通的蓝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别人穿着不过尔尔,偏偏他穿着就那么好看。

  这个方向只通往医务室。

  他是去找霓月的吗?

  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于柔柔慌乱地伸手拨拨齐刘海,遮挡住眼睛,小心翼翼地通过刘海缝隙去看他。

  就连呼吸都变得轻慢,心跳渐渐在加快。

  每次见到云则的第一反应,是躲闪和自卑,她连和他说声嗨的勇气都没有。

  林荫小路上,阳光跻过密叠的树叶渗洒,在灰色路面上形成细碎光斑,云则每一步移动,他身上的光斑也在不一变化着。

  于柔柔偷瞄好几眼,心动不已。

  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恨不得夏天定格在这一刻,那她就能留住这一瞬的擦肩,就能留住这个夏天。

  两秒后,身后传来少年冷淡的声音——

  “喂。”

  于柔柔眼睛瞬间瞪大,在叫她?她喉咙发紧,促狭地转身回头,紧张到直结巴:“你、你在叫我吗?云则同学。”

  云则言简意赅:“你朋友现在人在医务室?”

  “你是说霓月吗?”

  “就刚刚吐我手上那个。”他的语气平淡,却追问了句,“她叫李月?”

  是霓,不是李。

  于柔柔轻嗯一声,正想提醒云则念错名字,云则却先一步开口:“谢了。”说完便径直转身离开,朝着医务室走去。

  看着云则渐远的背影,于柔柔怔在原地,心中漫上一丝惆怅,要是她能多和他说上一句话就好了,哪怕只是提醒他念错闺蜜的姓氏。

  -

  霓月推开医务室的门,发现里面并没有人,诊察桌上摆放着一块牌子,牌子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句话——“人在厕所,很快就回。”

  那就等等校医吧。

  霓月站在门口,打量着这间医务室,陈设简单,有亮着灯的视力表灯箱,灯箱边角泛旧,颜色不均,她用单手分别捂住左右眼看上面的大山小山符号,最后自测出两眼视力5.0的良好结果。

  离门口不远处摆放着杠杆式体重秤,贴墙放着。

  女生对体重总是格外在意,只要看见有称,就会忍不住站上去量一量。

  霓月被体重秤吸引注意,从视力表灯箱前离开,转脚来到体重秤面前,抬起一只脚站了上去。

  表盘上银色指针开始顺时针转动着,来到40和50的数字中间,微微晃动。

  指针晃动三两秒后,最终停止。

  霓月低头,用手把脸上碎碎的卷发顺到耳后,定睛去看表盘上的精准数字。

  还没有等她看清,身后却传来一记清冷的男声,语气淡淡:“八十八斤,好瘦。”

  霓月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声吓一跳,浑身轻微激灵,她迅速回头,对上少年清黑目光,他正偏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面前的表盘,神色很是漫不经心。

  看见云则的第一反应,霓月觉得他是来找自己算账的,毕竟她可是直接吐在了他的手上,而且还没有把价值三千块的外套还给他。

  她赶紧从体重秤上下来,指针归于零。

  云则却没有一点“算账人”的样子,视线淡淡扫过她脸上:“你看起来得有一米七吧,这也太瘦了。”

  两人距离半米左右,霓月闻得见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和那天在他外套上闻到的是同一种味道。

  她沉默了下,心虚的缘故,导致声音比平时小得多:“没有一米七,我一六八。”

  云则没听清,将头低下了些:“什么?”

  “我一六八。”她重复。

  “不也是很瘦吗?”云则把手里的那瓶雪碧递给她,“不好意思,我截球不小心砸到你,这瓶雪碧请你喝。”

  霓月看着那瓶递过来的雪碧,怔住,他不是来找她算账的?

  见她迟迟不接,云则将雪碧递得更近,淡淡道:“常温的,不冰。”

  在小卖铺的时候,云则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冻雪碧,脑海里浮现出前日在体育馆男厕的一幕,一包滚到自己脚边的粉红色卫生巾。

  他默默把冻雪碧放回原位,让小卖铺的老奶奶换了瓶常温的。

  霓月不约而同也想到在体育馆男厕的一幕,心里一囧,面上却维持着平静,接过那瓶雪碧:“谢谢。”

  云则单手插入蓝色校裤口袋中,环顾四周一圈:“校医不在?”

  霓月抬手指了下诊察桌上的牌子:“上厕所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安静了一会儿。

  霓月心想,现在医护室只有两个人,正是商量分期赔钱的好时机。

  她抬头去看他,发现他正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副人体构造图看,便叫了一声:“云同学。”

  “嗯?”

  云则应一声,目光一转,视线投在她脸上。

  “周六的时候,你把外套借给我,我说今天带来还你。”霓月感冒未愈,说话带着鼻音,强忍着想咳嗽的冲动,憋得眼圈发红,“但是我把外套.弄不见了。”

  云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红红的眼睛看,沉默数秒,倏地意味不明地笑一声:“一件外套而已,不见了就算了,你哭什么?”

  霓月一怔:“我没哭。”

  刚说完,一滴眼泪就从她右边的眼角滚落出来,顺着脸庞滑下,霓月自己都没想到会流出眼泪来。

  云则默默看着她,没说一个字。

  霓月悻悻地用指尖抹去那滴泪,忍不住喉间的痒意咳嗽两声,这让室内本就安静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隔了好一阵,云则眼梢一抬,若有所思地道:“李月同学,你这人嘴巴挺硬,刚刚在篮球场也是,嘴上说着没事,下一秒就吐了,现在也是。”

  霓月有些尴尬,心里却想班上女生不都是说云则高冷又寡言吗,她竟然不觉得,甚至觉得他话还挺密的。

  她正想回答,又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你叫我什么?”

  “李月。”

  哇,她最讨厌谁叫错她名字。

  “才不是李月。”霓月语气认真地纠正,“不是木子李的李,而是霓虹的霓,是鼻音不是边音。”

  女生的眼圈微红,神色无比认真,有一种楚楚可怜又坚定的感觉。

  云则才十六岁,哪怕看上去再高冷成熟,也是有满满的少年心性在身上,偶尔也有捉弄人的恶趣味,他故意再叫她:“哦,是李月?”

  霓月眉头一皱,问:“你这人怎么连鼻边音都分不清楚,语文一定很烂吧?”

  云则忍着笑意,点头认可:“是不怎么样。”

  “怪不得。”

  霓月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那你可得在语文上下点功夫,听说你们的语文老师休产假了,代课老师是我爸,我爸很严格的。”

  “谢谢提醒,我会的,李月同学。”他说。

  霓月还想纠正,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人语文不好,也没有计较的必要,况且现在的重点并不是在她名字,而是商量外套赔偿的事情。

  “云同学——”

  “叫我云则吧。”他打断她。

  云则心想,毕竟自己故意叫错她名字开玩笑,那她也不用叫得这么礼貌。

  霓月没多想,大方地叫他:“云则,是这样的,我觉得把你外套搞丢就应该我赔的,但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我可不可以分期给你,一周还你五十?”

  “不用了。”云则淡淡道。

  “要,肯定要赔的。”霓月很坚持,“要是不赔你钱,我自己心里过不去。”

  云则耸耸肩,眉眼散漫地说:“我只是觉得一件外套而已,无所谓,而且每周收你五十很麻烦。”

  霓月立马更改分期计划:“那我攒着,一个月还你一次,一次两百,这样行吗?”

  见她态度认真,云则淡淡道:“随你吧。”

  他答应了。

  霓月心中暗松一口气,觉得口里又干又燥,她摇了摇手中的雪碧,瓶中空余的部分很快被白色气泡占满,然后做出一个准备拧瓶盖的手势。

  云则警惕地后退一步:“你干嘛?”

  霓月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一眼,说:“放气啊。”

  “放气?”

  “对啊。”

  霓月把瓶盖拧开一丝小缝,就听见“滋——”地一声,气泡外泄的声音,由于没有完全打开瓶盖,里面饮料没有喷出来,只听见持续的滋滋气泡声。

  云则有些不解:“喝雪碧放气?我还没见过谁喝雪碧放气。”

  “那你现在见到了。”霓月再次摇摇手中的雪碧,气泡声滋滋持续着,“雪碧就是要放气才好喝,不然我觉得有点辣嘴。”

  辣嘴?

  云则被她的形容逗到,嘴角轻轻挽起来一个弧度,优越的五官随着这么一个微末表情瞬间变得分外鲜活起来。

  霓月正好看到他这一幕的笑,不吝夸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喜欢你。”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含着笑问霓月:“是吗?所以那些女生中也包括你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常温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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