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默认149
门外站着单薄的两个人, 看得出来特地换了崭新的衣裳, 可昏暗的月光照在雪地上, 反射的惨白光芒打在他们脸上, 衬托着两张脸沟壑遍布, 看着甚是吓人。
李牙却并不怕, 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好容易从他庞大的身躯后面挤出来的赖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叫出来：“爹！娘！！”
赖莺一听更急, 用力推着李牙, 大喊道：“爹！娘！”
赖家男人听见两个孩子的叫声才恍惚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拔高一大截的赖明眼泪“刷”的一下流出来：“小明！小莺！”
身边的赖家妇人傻愣愣的喃喃道：“小明？小莺？”
赖莺像一颗小肉蛋, 冲过去一把扑到她的腿上：“娘！”
赖家妇人被撞了个趔趄，好容易稳住身子，下意识的蹲下抱住赖莺, 感受到怀中柔软的小身子, 突然放声痛哭起来。
赖家妇人哭的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赖家汉子叹了口气，抹了把眼泪把她拉起来，小声哄着，她虽说有些糊涂, 可手却紧紧抱着赖莺不松开，赖家汉子无奈，只能伸手环住娘俩，生怕她手一松把赖莺摔到地上。
赖明用力的吸着气呼出气, 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心情, 如今娘的身子还未好, 自己可要担起男人的责任来。
听着动静的江家人跑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愣住了，江雨桥最快反应过来：“这是赖叔与赖婶？”
赖家汉子听到她的声音，知晓这就是救下两个孩子的主家，膝盖一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赖富多谢主子救了小儿小女。”
江雨桥惊的赶忙躲开，赖富却又追向她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江雨桥躲闪不过，又活生生受了他三个头，无奈叹口气，上前扶起了他：“赖叔快些起来，我视小树小莺为亲弟亲妹，您是我的长辈，如此是要我折了福气。”
赖富吓了一跳，慌忙道：“主子，大过年的可不兴这样说话，是奴才错了。”
江雨桥求助的看向赖明，赖明眼眶通红，上前扶起赖富：“爹，你这要是坏了我们与姐姐的情分。我与小莺也早把这里当成了家，您就莫要生分了。”
赖富听了这话心中犹豫，所有人都静下来等着他的反应，他思索许久长叹一口气：“是我着相了。”
他寻到人群中年纪最大的老江头，一拱手：“这位是江大叔吧。”
老江头一听他的称呼，知道他变了，心里也欢快起来，一把拉住他冰凉的手：“你们回来的可巧，饺子这就要下锅了。”
一句“回来”激的赖富差点又要落下眼泪来，他强忍住点点头，回身半搂着赖氏：“他娘，咱们进去吃团圆饺子。”
赖氏对他极为信赖，抱着赖莺跟在后面，江老太怕她摔了孩子，忍不住伸出手。
赖氏警觉的往后一撤，上下打量起江老太。
江老太努力露出最和蔼的笑容，声音轻柔：“侄媳妇，我帮你抱着小莺可好。”
赖氏咬着唇眼珠子转的飞快，站在当地一动不动，正当赖富想上前打圆场之时，却见她突然上前几步，把赖莺小心翼翼的交到江老太怀里，抬头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微笑，带着瑟缩恐惧，却又含着信任。江老太接过赖莺，看着赖氏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忍不住空出手去拉住她粗糙的手：“进去吃饭吧，大冷的天别站在外头了。”
赖氏乖巧的跟她进了铺子，林景时留在最后，对江雨桥道：“明日让大夫过来给她瞧瞧。”
江雨桥想到赖氏的样子咬唇点点头，眼中感慨万千：“如今也勉强称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李牙今日是死死跟着林景时了，凑了一耳朵听到这话两眼放光：“林掌柜，何必耽搁到明日，今日让医女过来看看不就成了吗！”
越说他觉得越有道理：“医女也不用避讳什么，这不正巧了吗！就让医女来吧！”
林景时被他灼灼的目光闪的眼花，一挑眉露齿一笑：“大夫和医女师兄妹，一个擅长肺腑之症，一个擅长骨肉之症，医女看不来这个。”
李牙被他一句一句打击的低下头，最后沉默片刻才出了一个字：“哦。”
江雨桥有些不忍心，瞪了林景时一眼，正要开口哄李牙，却听见旁边一直紧闭的绣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
李牙几乎瞬间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盯着那道门缝，一直纤细白嫩的手伸了出来，李牙的脸上一下子炸开笑容，在江雨桥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三两步跑到绣庄门前，羞涩的唤了一声：“医，医女...”
医女那张与手截然不同的方方正正的脸随着他的声音彻底露了出来，依然是冷漠的神情，对他点点头，就这么一点点的回应李牙的心就欢喜起来，笑容越发的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上爬上红晕。
江雨桥目瞪口呆，林景时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医女缓步出来对着林景时一行礼：“掌柜的，桑掌事让奴婢伺候您。”
林景时微微一愣，转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直把医女看的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才低声道：“如此你便随我来江家过年吧。”
这话一出，李牙激动的原地一跳，四周屋檐上的积雪“窸窸窣窣”的落了下来，砸了他满头满脸。
他浑然不顾，胡乱伸手一抹，人已经凑到医女面前，像一只刚吃饱了的八哥鸟儿，颠前颠后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剩下一张嘴喋喋不休。
“医女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这几日你没出现我饭都做不好了，被雨桥一顿骂，差点把我骂哭了，以后你多出来出来好不好？”
“医女...医女...”
被甩了好大一口锅的江雨桥无语的拍了下眼睛，林景时忍笑把她的手拉下：“看不出你还能把李牙这皮厚的给骂哭了？”
江雨桥掀起一边嘴角，做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一边的李牙“嗡嗡嗡”的说个不停，她甩了甩头，同情的看了耐心应付李牙的医女一眼，悄声对林景时道：“医女姐姐着实不容易...”
林景时笑看眼前二人：“医女可从未如此有耐心过。”
江雨桥先是一惊，又一喜，抬头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医女姐姐对李牙哥也有意？”
许是她的声音大了些，李牙未察觉什么，医女的脸却悄悄的有些发红，她轻咳一声对着江雨桥一行礼：“江姑娘，屋中人怕是等待已久，咱们先进去吧。”
李牙一下子心疼起来：“你是冷了吗，都怪我不知轻重，拉着你在这说了许久的话，快些快些，咱们进去取暖，我给你做一碗红糖桂花酒酿，最是驱寒不过，保证你喝了身子马上热乎过来。”
医女没有反驳，被他带着进了屋，江雨桥抖了两下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李牙哥这是...媳妇还没娶进门，先把妹妹扔了。”
林景时看着也好笑：“娶媳妇还是得李牙这个厚脸皮的劲儿才成。”
江雨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只剩下咱们俩了，林大掌柜快些进去吧。”
说完自己先进了铺子，留下愣神的林景时，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恨不能咬自己的舌头。
林景时进来的时候铺子里已经热闹非常，赖莺今日极为激动，一手拉着赖氏，一手拉着江老太，还撒着娇让顾润元喂她吃果子。
顾润元倒是也不拒绝，修长的手指在攒盘里挑出一个模样长得最好的糖莲子，轻轻塞到她嘴里，柔声道：“慢些吃，嚼一嚼，别吞下去了。”
江老太是越看他越好，忍不住开口问道：“顾先生可成家了？”
顾润元手一顿，脸上的笑容却不变，回道：“曾有过一门亲事，只是夫人年少早逝，独留我一人罢了。”
这还是顾润元头一次提起，一时间铺子都安静下来，江老太懊恼的不得了，嗫嗫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顾先生莫怪，我老婆子说话没个轻重。”
顾润元摇摇头：“我未曾生气，也不曾怪您，斯人已去，眼前的日子还要过，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他的话这么一说，江老太心中更是内疚，不知如何安慰他，索性拍了拍胸脯：“顾先生这副人才，多少好姑娘都惦记着呢，早晚能得一知心人，这之前咱们日日给您送饭，怎么也得把您养的白白胖胖的，也好找媳妇。”
顾润元被这淳朴的老太太说的心底一阵感动，正要开口拒绝，却听见自己的小书童四喜欢呼起来：“江奶奶说的可是真的？太好了！”
他回头瞪了一眼四喜，四喜假装没看见，笑嘻嘻的和江阳树把头凑在一起，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的声音道：“以后我再也不用吃你的食盒啦！”
顾润元想到四喜跟着他好几年，只有这一年来才长了些肉，心中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默认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