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涅槃182

　　令狐离尚有余力对凤砚深发起反击，放下心来的余舒苗便分神望向凤砚深那边，忽觉不对。

　　凤砚深那双深邃的黑眸，注视着雁翎刀的刃尖朝自己迫近，并未阻挡躲闪。

　　“快停下来！”余舒苗向归一剑灵高声喝道。

　　剑灵听到了她的话，愣了一愣，没来得及收手。

　　雁翎刀未受任何阻碍地直接捅穿了凤砚深的胸膛。

　　凤砚深甚至还调整了些许站位与角度，刃尖正中心脏的位置，可是伤处没有血流出来。

　　他缓缓抽出雁翎刀，反手挥砍向剑灵，讽道：“你不是自诩为剑术天下第一的剑灵么，为何委身于这刀上？”

　　幸而这雁翎刀为剑灵所用，当下便夺了回来，气道：“这是剑！”

　　归一剑灵见凤砚深胸前一个空荡荡的窟窿，也不见他有任何举措，实在是猜不透意图，便听从余舒苗所言歇了手，只拿刀对着他。

　　余舒苗驱散开聚到自己身旁的煞气与邪灵，又看见剑灵往自己瞥来，似乎是等着她的指示。

　　可她有些犹豫，没将剑灵召回，也没直接上前，却是回身朝白宸看去。

　　凤砚深并不在乎雁翎刀被夺回，没再有下一步的举动，任凭剑灵执刀摆出架势。

　　余舒苗却已经知道他是在心中盘算着什么了。

　　若吕晓含最后所言皆是实话，那凤砚深是没有心的，而他取走了白宸的心，挪为己用。

　　所以归一剑灵此举最终伤到的，会是白宸。

　　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设想，分明没有任何感情的凤砚深，此刻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来，尤为诡异。

　　位于后方协助众人抵御邪灵的白宸，忽地喷出一口鲜血。

　　刹那间，煞气从他体内汹涌而出。

　　凤砚深不会直接杀死白宸，却会利用他。

　　白宸被凤砚深算计，伤到了心脉，无法再凭意志抑制一直存在于体内的煞气，尽皆爆发出来。

　　“杀了我！”白宸在彻底丧失自身意识前，对朝他奔赴而来的令狐离喊道。

　　令狐离听见了，却没有依言而行。

　　这些煞气被凤砚深操纵着，如排山倒海般向他们袭来。

　　尽管令狐离等人能驱邪镇煞，但镇煞塔内的邪灵煞气无穷无尽，怎样都无法完全净化。

　　况且，除却妖化后的令狐离外，宵凝、秋云儿以及景玉的法力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余舒苗如今虽能施展术法，却不再是纯阴之体，也失去了对煞气的克制能力。

　　而白宸也失去控制，发狂般地攻击着靠近他身边的一切。

　　这种种事态汇集，让他们这些人的情况急转直下，战局变得不利起来。

　　在他们六人外加一名剑灵中，实力最弱且体内尚有少许傀石留存的景玉率先支撑不住，当场被煞气击中后背。

　　隐在他脊椎附近的傀石碎片瞬间吸收煞气。

　　景玉低吼一声，控制不住地就要变回原形，再度化作丧失理智的虎妖。

　　“景玉！”在凤砚深现身时就已化作人形的秋云儿疾呼出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控制住自己。”

　　“云儿姐姐……我不想再……”景玉的眼中已凝聚起浑浊的血色，勉强用仅存的意识对她恳求着。

　　秋云儿仅是短暂地思虑片刻，将自身法力灌输入景玉体内，协助他抵挡煞气侵体。

　　与此同时，她往其他人所在方位看去一眼。

　　白宸体内煞气爆发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令狐离，直接瞬身去至他身边，正竭力控制着被煞气侵体的他。

　　紧随其后的是宵凝，以及将归一剑灵召回的余舒苗。

　　不过，余舒苗看上去更关心令狐离的状况，笔直地朝着他身边跑去。

　　“别怕，有我在呢。”秋云儿很快就收回视线，安抚景玉道，“你再撑一会儿，很快就好。”

　　景玉的表情因他在努力克制着而变得狰狞起来，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不知秋云儿要如何才能彻底遏制在他体内肆意乱窜的煞气。

　　秋云儿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像是做出决定般松开握着他胳膊的手。

　　一声清唳响起，秋云儿变回原身，巨大的五色鸾鸟振翅冲破云霄。

　　凤砚深一直在黑水池对岸观望着他们，看到秋云儿变作鸾鸟时，眼神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

　　此时，令狐离还是依着先前想到的办法，吸收煞气以狐火净化后转化为自身法力，以此提升修为。

　　然后他手执狐火凝成的长剑，化作一团炽热的冰蓝烈火，攻向凤砚深。

　　凤砚深垂眸看他，露出一抹讽笑，竟也是将煞气吸收入体内。

　　他踏出一步，与被火焰包裹的令狐离撞在一起。

　　刹那间，雷火交织，风云震荡，天地为之颤动。

　　一声轰响过后，镇煞塔前的平台在两人的恐怖冲撞中，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一直延伸至黑水池对岸。

　　黑水往外漫溢而出，然后卷起旋涡，被那道裂缝吸入。

　　妖兽那硕大的头骨上，在凤砚深所立足的地方，出现了一圈龟裂的纹路。

　　在这剧烈的震动中，余舒苗等人一时难以靠近位于震源中央的两人。

　　这不仅是修为法力的对决，亦是这两人之间肉身力量的互搏。

　　是以，未经过洗髓淬炼，仍是半妖之身的令狐离到底还是弱了些，喷出一口鲜血后，往后退开几步。

　　凤砚深的喉间泛出血味，并非完全安然无恙。

　　不过他所受到的内伤，依靠吸入体内的煞气立刻就给治愈了。

　　令狐离的攻击虽然对他造成了伤害，却极其有限。

　　他舔了舔唇角，对令狐离没有感情地笑了起来，如同戴着面具，道：“不错，今日是我重铸神骨、再入神界之时，你是该如此——垂死挣扎。”

　　令狐离目光灼灼，泛着绚丽光芒，似有火苗在其中跃动。

　　五彩鸾鸟那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眸中。

　　化作真身的秋云儿收拢双翅膀，向下俯冲，从凤砚深背后突袭而至。

　　“凤凰一族如今也出了这么个叛徒。”凤砚深冷嗤一声，伸手擒住了她的鸟喙。

　　他早已识破秋云儿的真身，提前预判出她的行动，故意不在身后设防，引她自投罗网。

　　秋云儿被他拿住，急于脱身，扇动着宽阔的翅膀，以双爪往他身上蹬去。

　　爪子从那具妖兽的骸骨上剐蹭过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知是否会顾念着凤凰的同族之情，凤砚深对此置若罔闻，反问她道：“若你归顺，我便饶你不死，如何？”

　　秋云儿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凤凰一族派出她来，是为协助凤砚深行事。

　　可在阴差阳错下，她初入人界就被令狐离的父亲所救，自此就站到了族人的对立面，背叛了凤凰一族。

　　而且，令狐离待她不薄，余舒苗对她亦有救命之恩。

　　但是她的族人，因为凤砚深之事受到牵连，在边缘地带坐困愁城，苦苦地挣扎求生。

　　凤凰一族倾全族之力，才将她送出仙魔两族设下的封印。

　　她是全族人的希望。

　　秋云儿的思绪纠结混乱起来，动作也随之变得迟缓凝滞。

　　凤砚深见状，自认参透了她的内心想法，松开钳制，用诱惑般的语气道：“想让凤凰一族再不受折磨吗？归顺与我，同登神界，岂不快哉。”

　　秋云儿几乎就要被他蛊惑之时，远处的景玉终于抑制不住侵体的煞气，化作兽形，一声虎啸震碎煞气阴云。

　　不对，凤砚深是要倾覆六界、祸害苍生的。

　　秋云儿猛然惊醒。

　　凤砚深虽是因被仙魔忌讳而遭谋害，受尽折磨，他欲要复仇情有可原，但六界苍生何其无辜？

　　凤凰一族从根上就已经烂了，族中长老们与凤砚深那有违天道的种种筹谋，就只会让族人们离消亡更进一步。

　　她不能用这种方法拯救族人。

　　而眼下却有一个景玉，真迫切地需要她去拯救。

　　秋云儿下定决心，振翅向后方飞出数丈。

　　巨大的羽翼扇动着卷起旋风，朝凤砚深袭去。

　　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迷住了众人的眼。

　　秋云儿就隐在这旋风之后，浑身羽毛发出绚丽至极的五彩光芒，跟着向凤砚深冲去。

　　她这是在燃烧自己所有的凤凰灵力，对凤砚深发起最后的全力一击。

　　秋云儿想着，或许由她以凤凰一族的身份做出牺牲，才是让族人们回归正轨的正确途径。

　　她用这种方式，是她忠于族人们的最佳佐证。

　　凤砚深眯着眼，看清了全身燃着辉煌火光的秋云儿飞向自己。

　　同为凤凰一族出身，他清楚这招的威力会有多大，匆忙间施法展开防御。

　　一滴眼泪从秋云儿的眼角悄然滚落。

　　她闭上双目，化作一团火焰，毅然决然地撞了上去。

　　轰！

　　前所未有的一声惊天巨响。

　　漫天火光转瞬间将凤砚深连带着他脚下那具巨型妖兽骸骨一同吞没。

　　爆炸的震动向四周扩散，由此引发的飓风卷起镇煞塔坍塌形成的落石，向四面八方抛出，如陨星般拉出数道赤红光轨，带着火焰砸落在这片沙海上。

　　余舒苗与令狐离等人好不容易才从这接连不断的天崩地裂中稳住自身，只见塔前乱窜的烈火中有一团团炫目的光芒接连炸裂。

　　几片带着斑驳血迹的五彩羽毛在眼前飘落，被星火点燃，化作青烟。

　　秋云儿燃尽灵力，消失在这片火光之中。

　　煞气凝聚而成的阴云被风吹散，雨点从云中落下，滴在景玉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