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封神81%196

　　这回大家再看到这浩如烟海的碎帛, 可就生不出上回的浪漫感梦幻心了。所有人简直如临大敌，盯着屏幕的目光颤巍巍而一言难尽，宛如在看世纪难题。

　　入目第一块就是只有成人拇指那么大的碎片, 撑死了不过三个字，尾端还都不全, 上来就给这缀合工作定了难于上青天的调子。后面的碎片形状更是千奇百怪，间或夹杂着没有字的空白片，也不知道是不是一页帛的边角, 反正上面了无墨迹，倒是有那么一点浅浅淡淡的划痕, 哪怕是在世研部高精度引擎的加持下, 不凑近看都难以发觉。

　　最重要的是。

　　特么这些图像从颜色角度来看根本就一模一样啊！！！都是同一份帛书, 能有多大色差？！顶多是有的地方多受了一点潮气, 可那也根本是肉眼看不出来的程度啊啊啊啊！！！

　　到底为什么不采用边缘轮廓这个能精准定位到每一块碎片的要素啊？？？

　　直播间集体抱头怀疑人生, 景园内杜诗怡却气定神闲一如往常，翻了大概几十张照片就关闭退出。少女十指灵巧翻飞，手下娴熟的改着代码，似乎完全没为本轮考核的前景担心。

　　而窗外的朝阳一如既往，自万丈晴空照向大地，洒下漫天纷繁而灿烂的光。

　　***

　　同一时刻，沈砚正坐在开往城外高速的车上，与远在北城的徐宇通电话。

　　那头上来就是一句不敢置信的确认：“老大，你真就在这个时候去南城了啊？”

　　沈砚眉目不动：“怎么？”

　　“哦天啊，你居然还问我！”徐宇瞬间拔高了声音，听着特别像是想穿过电话线冲过来拽着沈砚怒声叭叭，“你是不知道董事长出院了？！不知道传闻说他近期真的想转移股份退居幕后？！不知道董事会那帮人现在集体一级战备，个个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缀在老爷子后面晃荡？！多少人为了这56%的股份抢了多少年，眼看就要到最终决战日，黑云压境山雨欲来，你身为最有希望问鼎华元的高层，居然主动出差？！主动出差？！之前拼命算计你三年的那群老家伙全乐疯了！！！”

　　沈砚淡淡道：“他们资历深，本来就比我有竞争力。”

　　对外永远成熟优雅的世研部官方发言人深吸一口气，露出了咬牙切齿的微笑：“老大。这、话、你、信、吗？”

　　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导致华元纵使偌大基业却并无太子或公主来继承王位。如今看来，那位董事长将不得不接受血脉断绝的现实，转而在现任高管中选人接班。而按照其数十年来奉行的“实力至上，技术为王”的理念，包办华元三年来几乎所有重大创新成果的世研部一把手兼创始人，谁敢比他有竞争力？！谁？？？

　　徐宇已经在办公室里跳脚了：

　　“别告诉我你真是为了考古队项目！就算难度确实不小，就算业界没有参照，但是需要你亲自去吗？！交给小学妹你不放心吗？！谁上周二话不说就赌上自己的声誉，担保她一定做得出来啊？！”

　　“你不就是为了那个真相！三周前连夜向信安局打报告申请重启‘长风行动’，现在又不惜在这个节骨眼远离中枢奔赴千里去溯源调查，OK行行行你去就去，那你——”

　　他抓狂：“那你倒是和小学妹说啊！！！特么的，我是气你抛下问鼎华元的机会吗？！我是气你默默做了那么多还一声不吭！之前猜到永程乾丰泰合会砸钱抢人之后扔下应酬开车直奔人家楼下的那位是被魂穿了？！倒是拿出当时的反应来啊！”

　　沈砚黑沉的眸色翻涌成巨浪，几乎掀起无数汹涌的波涛，最终在颤动过后归于一片寂静，哑声道：“徐宇，当年是她提的分手。”

　　徐宇：“嗯？”

　　仿佛没有尽头的高速公路上，计算机界至高无上的世研部掌门人在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中闭了闭眼，声音极轻极轻：

　　“我不能挑明，不能冒哪怕一点会让她远走的风险，我……承受不起她再离开一次了。”

　　他不敢赌。

　　上天已经给了他那么好那么好的一场大梦，简直花光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他早已经不敢再奢求更多。只要她能在华元，在他每天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他愿意接受一辈子保持现状，愿意永远停留在同事的距离。能与她朝夕相处，甚至还能有几句关于工作的交流，已经是当年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千百次徒劳希冀过的景象，更是一旦体验过就再也无法放手的天堂。

　　他可以一个人，度过整个漫长而寂寞的余生。

　　只要她别走。

　　电话那头似乎被镇住了，半晌没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砚已经再也看不见城镇的影子，徐宇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嗓音：

　　“北城这边你放心好了。不管那群老家伙怎么斗，我们的人，一个也不会走。”

　　“至于诗怡那边……”伶牙俐齿如他也找不到词，最终只能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

　　不管外界再怎么不看好颜色提取，在依然美味的午餐和一部分人的回房小憩过后，下午的工作时光还是如期开始。不管是“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亦或是“谁敢午睡支线万岁”，此刻众实习生都纷纷坐回到电脑前，继续做本轮的主线。

　　还挺巧，主线的两种方案正好呈现3v3的均势，那边丁浩轩俞诚郑飞扬在最正统也最强势的流派集结，这边沈昌宏和白薇退而求其次，外加一个完全让人莫名其妙的杜诗怡。

　　不过到这一刻，广大网友终于还是勉强给颜色提取找到了一点好处。

　　【苦中作乐了家人们，我发现颜色提取虽然前途未卜吧但至少在速度上领先？杜诗怡不用说了早在上午就宣告开工，可是现在居然连白薇都开始试着写代码了！神圈几个男生还在看论文呢】

　　【诶，可是小沈也还在看论文呀？而且说实话了，大家别觉得颜色提取就多容易了，它只是相比边缘轮廓提取来说不太适合在数字缀合上独挑大梁，可是技术实现上一样不含糊的呀！绝对远超普通人的水准，做好了的话发篇顶刊也不在话下啊！】

　　【疯狂点头！！！而且这才多久，宝贝们看论文就让他们看嘛。别急啦别急啦，哪怕是神圈也不能只手遮天的。毕设所迫曾经接触过一点图像识别的皮毛，只能说这玩意绝不可能半天让你学懂，倒是可以半天给你送走啊啊啊啊！！！】

　　【害，能想象了，半年学懂我也够呛……不过既然本轮是比缀合数量，那就先别学那么深，不管怎么样先拼出来几片再说？】

　　【不不不姐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课题真的……】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打完。

　　场上异变陡生。

　　众人里唯二开始写代码的白薇忽然哗啦一推键盘，起身动作极大，差点撞翻了俞诚的水杯。摄像机仓促的扫过去，只能捕捉到她猛地拍下删除键清掉了一大段函数，编程软件左下角的代码行数立刻一个暴跌，半下午的积攒转瞬间就没了大半。

　　此时的白薇心情宛如那些碎片上历千年而不散的墨汁。

　　她上午面对不给任何提示的智网简直原地抓瞎，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向哪里，但运气不错，导演居然在午饭前问了一句方案，一下就让她摸透了其他人的底。

　　当时权衡之后她选择颜色提取，无非是觉得两种方案哪有什么高下，但与沈昌宏同场竞技，总比和俞诚他们几个男生挤独木桥更容易出彩。如今特殊时期，为了那些被冻结的银行卡，她实在是需要赶紧挽回成绩。安全起见，暂时不宜冒险了。

　　至于后来杜诗怡居然也走了这条路……

　　不重要了，反正她已经按照沈昌宏提供的关键词搜到了论文。通篇写得条理清晰叙述准确，大三的小朋友估计都能看懂，能有什么挑战性。

　　她迅速摸透了其中脉络，早早就傲然打开编译器奋笔疾书，而旁边的竞争对手大都在凝目看论文，半点没有开始动手的意思。本以为这回终于能弯道超车扬眉吐气，可是谁知道踏马的论文看起来短，代码写起来这么难！！！

　　函数跑出来根本与预期情况相差十万八千里，别说成功缀合，就连成功缀合的第一步[全像素识别]都跨不过去！

　　在程序第35次返回一串乱码的时候，白薇终于彻底炸了。

　　她霍然起身，再也不想看这糟心玩意一眼，有这闲空还不如出门找找抽奖券。

　　想到就做，白薇冷着脸抓起今天0点和8点新发布的两道题，拎起L家新季限量款手提包大步穿过房间，却在某一刹忽然停步。

　　她的眉毛高高扬起，眼睛迅速睁大，直直望向俞诚对面的位置。

　　一秒钟前，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女孩，执行了一个与她方才一模一样的操作。

　　***

　　直播画面有一瞬间像是默片，白薇惊愕的愣在原地，其他人专注的望着电脑，时间都仿佛有片刻的定格。然后世界各地的观众就见原本已经要气急败坏出门去的白薇突然折返，目标明确直奔杜诗怡身后，满脸就差写上这么几个大字——

　　哈！原来你也写不出来？

　　喜悦充盈着胸腔，白薇只觉一瞬间神清气爽，因为颜色提取憋的屈上的火全都离她远去，好想让所有机位都把刚才那一幕再回放一遍！

　　她亲眼看着杜诗怡盯着编译器界面握着鼠标，就那么不停的往下拉动选中，然后一按Backspace，眨眼间无数代码都消失。

　　呵，她只不过是废了一个函数，这位可是成山成海的删啊！看着少说也有两三百行！！！程序被这么横砍一刀，能不大伤元气？笑话！

　　怕是今天全部的工作都推倒重来了吧！

　　白薇满面春风，根本压抑不住幸灾乐祸的心情，一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把心里话都倒了个底透。“推倒重来”四个字特别加重，房间里每个角落都回荡着这底气十足的宣言。

　　结果这话喊出来的时候，杜诗怡正好一伸手按下运行键。

　　她的余光似乎瞥了白薇一眼，没回头，只是淡淡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端起杯子喝水。

　　几秒钟后，Python程序自动弹出消息框，运行完成。

　　执行结果呈现在数千万人紧紧注视的镜头下，以及忽然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白薇眼前。

　　无比漂亮而规整的实验数据。足足十数万样本，全像素识别瞬间走完。

　　而对面俞诚冷冷的投来一句：“小诗参与的第三个国家级项目组，就是图像识别。”

　　“她当年承担的板块难度，远比眼下区区一个颜色提取复杂。所以现在，只不过是拿着早就完备的框架……删繁就简而已。”

　　白薇：……神他妈的删繁就简！！！

　　写作删繁就简，读作扇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