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阿瑞斯松开手, 坐回去，姿势端端正正的，黑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 行、你解释。
“但不是现在，需要等回到首都星，得到上级批准。”厉北辰抿了抿唇, 难得有一丝紧张，“你能等我吗？”
按照纪律，在任务执行中, 他不应该和任何人发生亲密关系, 就像他自己上报的一样, 这是严重违纪行为。
可是纪律能约束行为, 无法约束感情。纪律可以约束他本人, 约束不了阿瑞斯。从阿瑞斯离开白云舰, 到发现上帝之手，接着卷入秘密基地, 事态逐渐失控。虽然最终结果还不错，厉北辰心里却有自己的结论。
他觉得自己没有做到应该做的事情，不管是本人的处事原则、还是军人职责, 都没做好，应该反省并接受相应惩罚。
上级可能会体谅他的难处, 却不能违反条例, 放水从轻惩处。
这么一想，他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抓住拧紧，胸口发闷，为阿瑞斯。
他小小年纪，到了陌生的首都星, 满目陌生人、陌生的事情，面对未知的事情，不明的未来。
“喂？”阿瑞斯抬手点在厉北辰的眼角，“你这是什么表情，要哭吗？”
厉北辰抓住他的手握在手里，缓缓呼吸，“……不。”
“不会就好，”阿瑞斯松了一口气，多少困难都过来了，为这点事不至于，“解释起来很难吗？”
“有点，”碍于保密条例，甚至可能一生都不能解释，因为白云舰还在服役中，厉北辰艰难地张口，“所以、”
“那你不用说了，”阿瑞斯猛然凑近，在他嘴唇上啾一口，弯起眼睛，“反正我肯定你长得挺好看，是我喜欢的型。就足够了。”
厉北辰的情绪忽然就哽了一下，长得挺好看？就够了？
……是不是有点肤浅？
阿瑞斯用鼻尖轻轻蹭他的鼻尖，亲昵地问，“看起来，我们不缺吃饭钱，对吗？还能有个住的地方，对吗？首都星有许多好吃的，也没错吧？那里有你的亲人朋友，如果都像刚才那位一样，应该也挺好相处？”
他每说一句，厉北辰就轻轻点头，呼吸相闻间，忍不住蹭过他的嘴唇，“是，没错，我觉得好相处。”
“那就可以了，”阿瑞斯合掌一拍，“丰衣足食，安稳和乐，有个自己的家，顺利的话，我还能找个工作？”
“可以。”厉北辰再次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那就好了，我养你。”阿瑞斯拍拍小胸脯，“到时候你也学点东西，你那些开星舰、开机甲、打架的本事，在城里好像不太容易挣钱。”
比起垃圾星的环境，这简直是天堂般的未来嘛，至于一点过去的秘密，就没那么重要啦。
阿瑞斯觉得非常满意，“我觉得我手艺还不错，应该能挣到不少钱，收入好的话，我们还可以每年出去旅行一次。”
感觉开始复杂起来，甜里微酸、有点想笑，厉北辰看着小男友一本正经地计划养活自己，又很愧疚，“有的事情可以告诉你，关于我的家庭，财产等等，都不是保密内容，没什么不能说。”
“嗯嗯，你说吧，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阿瑞斯又端正坐好，眼睛亮晶晶的，“上一次我问了，结果聊到一半被打断了嘛。”
“父母，一个妹妹，”厉北辰皱眉，“他们的近况，我不清楚，这些年我能联系家人的机会很少。”
戚朝阳是他的唯一上线，联络时会报一下父母妹妹的情况，也都很简略。至于父母那边，仅仅能定期能收到自己安全的信息而已。
父亲也是军人，支持理解他的选择，至于母亲，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多担心。
想到这里厉北辰声音低下去，家人也为自己承担太多了，离开白云舰的遗憾也淡了些。
每一段人生旅程都会有终点吧，为了联邦和默海，他尽力了，虽然落幕不算完美。以后的日子，可以换一个地方做事，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爱人。
阿瑞斯端正笔挺的坐姿软下来，蹭蹭挪到他旁边，软声问，“你想他们吗？”
“想。”厉北辰摸摸他的头发，“我父亲也是军人，看起来有些严肃，实际上喜欢小孩子，人很好。母亲在科学院工作，业余喜欢烹饪、”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皱了皱脸，尽管有十年没吃过母亲做的饭了，对那惊人的甜度还是心有余悸，“有人夸她就高兴。妹妹，我走的时候还只是个初中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子了。”
“他们会喜欢我吧？”阿瑞斯把额头抵靠在他肩膀上，“嗯？”
“会，”厉北辰失笑，指尖捻住他的耳垂滑到下颌，抬起来，“全舰队的人都喜欢你，对自己有点信心。”
“那我肯定有！”阿瑞斯跟他对视，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一撇头躲开他的手，重新顺着他的肩线滑下去，拱到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着，“还有什么，多给我讲讲。”
厉北辰换个姿势，让他趴的舒服点，“还有就是，关于我的财产。我还算富有，所以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不用想着挣钱了。”
“任何？”阿瑞斯微微抬头，眼睛瞪得溜圆，“我的梦想可有点难，我想买星舰机甲呢。”所有机械师都有一个梦吧，装一具自己的订制机甲。
“可以，”厉北辰轻笑，“我没记错的话，库房里停着几架，都是我以前的座驾，全是你的了。”
“真的吗？”阿瑞斯蹭一下坐直了，“几架？那之前当诱饵的那个呢？”
“那个不行，那是白云舰的，岳司风回收了。”厉北辰帮他理顺挡眼睛的额发，“它是属于星盗组织的，就不能再出现在首都星。家里有更多，不喜欢也可以定制。”
咻——嘭！
阿瑞斯只觉得脑海中有烟花炸响，美梦成真是什么感觉？忽然中彩票是什么感觉？就是现在的感觉啊！
十多岁的时候，他就想有一艘自己的机甲，只是想通过拾荒凑出来太难了，到垃圾星出事儿也没能找到足够的配件。在白云舰的时候，他拼拼凑凑搞了个勉强能用的，没飞多久被逮回去，也不了了之了。
天知道在上帝之手的基地，看着那么多如山如海的配件，他是多么的垂涎。
那可是最新款的、全新的、联邦几大机甲制造商的顶配新货！要是能顺走一个多好？
后来果然开着一个跑了，又被暗夜一号掳走，整个过程别提多糟心了。
现在要去首都星生活了，那边的物价他可是了解过的，电视剧里演的可多了，吃喝穿用全都贵，再想搞个机甲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现在亲爱的说了什么？家里就有几个！现成的！还能订制，有全新的！
阿瑞斯激动地抱住厉北辰一通拱，“天呐，我怎么这么幸运！你竟然这么有钱？”
厉北辰被他拱的心浮气躁，一点愁绪都没了，甚至低低笑出来，“这么开心？”
“有钱嘛，当然开心啦。”阿瑞斯嘿嘿嘿乐个不停，指尖从厉北辰的腹部划过去，“啊，好看又有钱，我运气真的太好了。”
……看脸看钱，果然肤浅。
厉北辰按住额角轻咳两声，还是抑制不住笑声，“你也挺好看的。”
“我也这么觉得，你眼光好啊。”阿瑞斯喜滋滋地，“那不用攒钱就能去旅行了，是吗？”
“嗯，不用，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厉北辰想了想，补一句，“一直玩儿也没关系。”
“那我可当真了，从今天开始查各大旅游星风景名胜，排个时间表。”阿瑞斯把他一推，当真立刻就滚到一边搜索去了。
“就先去这个大树多的，叶子绿的让人心里敞亮，垃圾星上的书都灰扑扑的，特别没劲。”
“这个也好，湖水真能这么透吗？能摸这么大的鱼。”
“全是钻石的星球就算了，到处亮闪闪的眼睛难受，没意思。”
“主题乐园可以去，不过去之前我得先补补课，要不然什么都不懂，玩起来没意思。”
……
厉北辰坐在一边静听他絮叨，时不时应一声，“好，嗯，可以。”心里逐渐宁静下来。
机器人送了餐来，是非常经典传统的华夏族菜谱，熬得软烂的番茄牛肉汤，烤排骨，下饭的素炒三丝，入口香糯的米饭，做成花朵样子的枣糕，还有一小盅酒酿汤圆。
机器人脸上的表情是一朵笑眯眯的小花，“应先生说您会喜欢。”
确实是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厉北辰给阿瑞斯盛汤，“都是以前我喜欢吃的，你有什么口味偏好，以后他们也会记得。”
香味儿扑鼻，阿瑞斯吞了口口水，“我都喜欢，没什么不喜欢。”
“没有讨厌的味道吗？”厉北辰看他咬了一大口肉，满足地眯起眼睛，心里更愉快了。
“没有，任何味道都比饥饿更舒服。”阿瑞斯高兴地又吃了一大口饭，一抬眼对上厉北辰的目光，忍不住又乐了，“你那是什么表情，老师可没有虐待我，星球上所有的资源，最好的都给孩子们了。”
“回到首都星之后，我们会有一段时间不能离开，”厉北辰没给他解释什么叫解密期限，直接跳过去，“你的旅行计划可能要推后一阵子。不过在本星球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比如全联邦所有星系的特色美味，在首都星都能找到，还有，”他摸上阿瑞斯的肩膀，“外接的生物相容性总是会有风险，还是用自己的吧。”
阿瑞斯听到他说所有特色美味的时候，眼睛就亮了，其他的都不是事儿，“那很好呀，我先试过一遍。等见识的足够多了，我肯定也会挑食了，会有自己喜欢的食物。你就别老是那样看着我啦。”
“好，”厉北辰点头，“我也有许多完全没吃过，到时候跟你一起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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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止戈的星舰速度很快，一天半之后就到了首都星，阿瑞斯用白见荧的身份，和厉北辰一起进关，顺利通过太空港安检后，他足足走进去几百米，才长出一口气，“嗯，那我以后跟人介绍，都用这个名字了吗？”
“是，辛苦你了。”厉北辰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绕开人流去出口。
“那有什么辛苦的。这名字还挺好听的。”阿瑞斯嘀咕一句，怎么着都比黑户好，很快他又被太空港外鳞次栉比的建筑吸引，建筑特色他讲不出个一二三，只觉得太壮观了，真漂亮啊。
再有上下数层航道的运载系统，各种异型订制飞行器来往穿梭，他词穷了，深刻的觉得自己没有文化，找不到词形容啊，憋了半天，只能感叹一句，“太牛逼了，电影里演的也就这样了。”
说完自己也乐了，可不是么，很多高大上的电视剧场景就是照着首都星这种地方做的吧。
他们乘坐的飞行器一路在最高的航道直开，绕过大概半个星球，在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庄园落下来。
庄园里是整齐的一排排小独栋，每一栋面积都不大，阿瑞斯乖巧地跟在厉北辰身边，左右看看，比起太空港附近具有科幻感的建筑，这里的就朴实多了，一眼望过去，四层以上的都少有，甚至没什么个性，多数除了外边的花草树木，房子的样子没差别。
只是建筑间距很大，庄园里的树看着年头也很久了，上百年不止的样子。
这会儿是上午，到处静悄悄的，一点人声都没有，他有些紧张地握住厉北辰的手，“现在去哪儿？”
“回家。”厉北辰带他穿过两条小路，站到一栋楼的大门前，一一验证密码指纹瞳孔，然后设定加入新主人，推着阿瑞斯录入信息。
录入完毕，试验一遍，厉北辰指导阿瑞斯开门，沉稳的青年电子音响起来，“主人，好久不见，欢迎回家。”
“你家？”阿瑞斯步子稳稳地，鞋子里的脚趾有些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家、家里有人吗？”
“有，”厉北辰看他紧张的小模样就想乐，“我们两个也是人。”
“呼——”阿瑞斯胸脯起伏，用力吐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推开一扇门就看到你的家人呢。怎么就我们两个？”
“因为这是我们两个的家，我父母住在后边一排。本周他们都在出差，不在首都星。”厉北辰打开房子的门，带他进去一间一间查看房间，“这是成年时候分给我的，但是没多久我就离开了，这么多年没回来住过，有点陌生，没办法给你当向导了。咱们得一起摸索。”
阿瑞斯立刻飘了，没有长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人的房子哈哈哈哈，要不要这么幸福啊哈哈哈哈，他楼上楼下跑了一圈，喘着气儿站到厉北辰面前，“上面中间那个房间最大，是你的卧室吗？”
“是。”厉北辰抽掉沙发上的防尘罩，坐下开始给家务机器人写任务。
阿瑞斯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看他选食物配送，蹭过去，眼巴巴地说：“我也喜欢那个房间。”
厉北辰转头看他一眼，“嗯，那是整个房子里最大、采光最好的卧室。”
“是你的卧室，我很喜欢的。”阿瑞斯眨巴眨巴眼睛，歪头挡在屏幕前面，看他的表情。
厉北辰鼻子里溢出一点笑意，不逗他了，“是我们的房间，你去检查柜子里的卧具，告诉我有什么需要的，让机器人送来。”
“好嘞。”阿瑞斯欢呼一声，噔噔噔重新跑上楼，要软软的枕头两个，不、四个，很大的被子一床，对、只要一床，洗漱间巨大的浴缸很美好，所以沐浴用品要香的，最好试试好几种，那种阳光下青草大树的味道，和厉北辰应该很搭，多挑挑，哪一种最好闻要哪个，要舒服的睡衣，虽然晚上不一定用得上，但是必须有，地毯就不要了，光脚踩木地板的触感就很好很好……
隔壁是书房，里面的书都没看过，椅子太硬了，看书当然要最舒服的状态，所以来个卧榻吧，有猫耳的那个舰长的软垫就很舒服，需要许多许多个……
转了一圈他掰着手指下来，跟厉北辰念叨一遍，“记住了吗？”
厉北辰看他乐的发光的小脸，索性直接把机器人推过去，光屏帮他打开，“你挑。”
“好的，我挑，”阿瑞斯开心地坐下，“你有什么想要的？”
家里的一切其实远超星舰上的配置，厉北辰简单生活习惯了，一时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需要的，“你觉得我需要什么，帮我添置就好。”
“我决定？”阿瑞斯眉毛一扬，“你不会后悔吧？”
“买个日用品，能有什么后悔的？”厉北辰捏了捏他的后颈，“我有点工作处理一下。半小时后会有午餐送来，其他的你看着办？家务机器人会自动结算。”
阿瑞斯给他比划了大大的OK，“你去书房吗？一会儿我给你送吃的上去？”
“好。”厉北辰步履轻快地上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