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修）
即使提前做了心理准备，眼前冲击性的画面依旧让明绯羽倒抽一口气。
那可怕的瘢痕仿佛有生命力，明暗之间，抽光了万叶的生命力。万叶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此刻看上去像是个陷在病床里的干瘦老头。
罗伟彦也侧过头去，不敢多看病床上的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秦渡问。
万玉弯腰轻轻将薄被盖回去，又仔细替万叶掖了掖被角，才直起身说：“昨天早晨。”
万玉比她弟弟万叶大八岁，是三十三岁的成功女性，即使操劳忧心了一天一夜，依然妆容精致，举止得体。
但她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东西，此时体力不支，高跟鞋晃了晃，艰难地维持住平衡。
罗伟彦扶着她，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昨天早晨，我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万叶出来吃早饭。我推开他的房门，发现他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我吓坏了，把他送到医院来。可是，医生查不出他昏迷的原因，只发现他胸口有一块可疑的瘢痕。最开始，只在胸口处有拳头那么大一块，颜色也没有这么深，可现在已经快蔓延到脖子了。”
万玉说着，鼻子发酸，抬手掩住鼻尖。
秦渡冷淡道：“这瘢痕一旦蔓延到头部，就回天乏术了。”
万玉侧过头，无声地哭泣。
“秦大师认得这样的病症？”罗伟彦抓住了重点，诚恳地看着秦渡，“秦大师，您能救救他吗？”
秦渡问万玉：“你发现他的时候，他周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万玉眼神有些闪烁，吞吞吐吐道：“是有些……我弟弟性格内向孤僻，喜欢研究些……道门数术。他晕倒的时候，身边有些符纸法器。”
明绯羽和秦渡对视一眼，确认了万叶就是在寒武纪身上布下法阵的人。
秦渡没有说话，站在万叶的病床前，抬起右手一挥。
无数细小的红色光斑从万叶的身上腾空而起，最终汇聚到秦渡的右手中。秦渡将所有光斑握进掌心，牢牢抓住，背在身后。
万玉和罗伟彦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罗伟彦只知道秦渡是个有些本事的风水先生，他以为秦渡的解决方法会是给个平安符，或者是做一场法事。却没想到，看见了魔法一样的画面。
这时，病床上昏迷着的万叶深深地抽了一口气，醒了过来：“咳咳咳咳！”
“万叶！”万玉扑过来，双手捧着万叶的脑袋，仔细检查他的五官和反应，“你醒了？看得见我吗？能说话吗？”
又去看他的胸口，瘢痕已然消失，只留下失去了水分，发皱的皮肤。
“姐，姐……”万叶还是很虚弱，声音干哑着说，“我想喝水。”
“好好，我给你拿水。”万玉擦擦眼泪，弯起了嘴角。
她起身，先向秦渡鞠了一躬，真诚道：“多谢大师救了我弟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之前是我顽固愚昧，多有得罪，今后一定报答大师的救命之恩。”
秦渡转头看向万叶，问：“不必了。我唤醒万先生，是有问题想要问他。”
“姐，这个人是谁？”万叶费劲地撑起上半身，靠着枕头，坐起来，警戒地看着秦渡。
万玉把水递到万叶手中，说：“这位是秦大师，是他刚刚救了你。快，谢谢秦大师。”
万叶依旧戒备地看着秦渡，迟疑地问：“你……也是术士？”
“我不是。”
“哦。”万叶似乎放下心来，突然又想起什么，抓住万玉的衣袖，急声问：“姐，《超能练习生》播了吗？寒武纪三个人怎么样？”
万玉被他问得一愣。
寒武纪三人是万方娱乐最出色的三个练习生，万玉在万叶的建议下，推荐他们去喵厂参加了《超能练习生》。
寒武纪三人第一天录制结束后，回到公司，告诉了她录制情况。舞台效果不错，但是言语不当，抄袭编曲和编舞被导师发现，让他们下不来台，恐怕会带来负面影响。
万玉严肃地批评了三人，打算先积极地同喵厂协商，希望哪怕剪掉寒武纪这一次的舞台，也要尽量保住颜面，后期慢慢淡出众人视线，再选别的机会出道。
可万叶不同意，说这样的矛盾冲突容易引起话题，能瞬间打开知名度。
黑红也是红，之后再洗白就行。
他收买了《放客风雅》的主创，只等寒武纪三人被黑上最高峰的时候，让《访客风雅》的主创发表声明，说他们是和寒一起创作的这段歌舞。
节目里寒承认不是自己的原创，是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故意剪辑的结果。
要让大众认为：寒武纪三人受节目组打压，平白蒙冤。
万叶打的算盘是：这一波操作不仅可以大大提高知名度，还能虐出一波死忠粉来。有实力，还有话题，寒武纪三人一定能成为《超能练习生》的顶层选手。
万玉不同意风险这么大的做法，但万叶十分坚持，甚至拿要离开万方娱乐威胁万玉。
万玉无奈妥协。
昨天晚上《超能练习生》第一期播出，万家姐弟两人本应该守在电脑前，实时监测网友反应，选择合适的时机让主创发表声明，再投下营销号去引导舆论。
但自从昨天早上，万叶倒下之后，万玉一颗心全挂在了他的性命上，哪里分得出精力再去管公司的事？
“我没注意，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万玉说，“你先别管公司的事了，你目前最终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
但万叶很急切：“不不！寒武纪的事儿，比我的身体重要！”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万玉气急。
万叶边说，边在他的床头摸索手机：“你不明白。只要寒武纪的人气上去，我的身体自然就好了。”
摸了一圈，万叶也没有找到手机，他朝万玉伸出手：“姐，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万先生，你想知道寒武纪现在的舆论情况，我可以告诉你。”明绯羽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为万叶播报实时娱乐动态。
“昨天节目一经播出，网友们便刷起了#寒武纪抄袭#的话题，如今这个话题还挂在热搜上，三人的投票排名一路走低，从二十名左右，跌到了五十名。
“今天早上八点，《放客风雅》的主创发表了声明，感谢喵厂主动联系他们支付了版权费用，接受了寒武纪的道歉，希望大家可以继续支持原创。”
万叶原本苍白的脸越听越黑，听到《放客风雅》的主创反水，顾不上虚弱的身体，挣扎着要来抢明绯羽的手机，想自己看个究竟。
怎么会？！
如果寒武纪失败了，那他是怎么醒过来的？
秦渡往侧面跨了一步，挡在明绯羽面前。
当真是这个男人救了他吗？
如何救的？他受到法阵反噬，这个普通的男人有什么本事救他？
“万先生。”秦渡说，“害人终害己。”
“你懂什么？我害谁了？”
“你用禁术强改他人命格，受到反噬是因果报应。”
万叶握起拳头砸向床板：“我没有害人！我也不想要害人！我只是在自救而已！”
“什么意思？”万玉不可思议地看着万叶，问，“万叶，你在说什么？什么自救？你受的伤和寒武纪他们有关吗？”
万叶咬着牙不肯开口。
秦渡替他解释：“寒武纪三人身上被人设了连通命格的禁术。我猜，万先生是想捧红寒武纪三人，再通过连通法阵，强借寒武纪的运势。”
“这是真的吗？”万玉质问万叶，见万叶不说话，心中便知道秦渡说的是真的。
她痛心疾首：“万叶，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我早跟你说过，歪门邪道我们不能碰。”
万叶咆哮道：“我没有办法！难道我想要这样吗？姐姐，我们今年有生死大劫！”
“什么？”
“你知道的，我小时候，遇见过一个术士，他说我有慧根，给我留下了一本书。”
“我以为，那是骗子。那本书不是被我扔了吗……”
“我捡回来了。我从那本书里自学了卜卦，但凡我算过的，没有不灵验的。我告诉过你，可你不相信，我也就不再多说了。姐姐，你想想，我劝你做的决策，投资也好，捧人也好，有过失手吗？”
万玉瞪大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向来有前瞻性，所以在重大决策上十分信任他的意见。却没想到，这样的决策力，竟然是卜卦算来的。
“年初，那个对我有一书之恩的师父出现了。他提醒我，让我测测自己和家人的运势。
“不管我怎么算，你我都在今年会有生死之劫。我卜十次，九次都是死局。
“我师父便是料到如此，才特意来找我。他教我设下这个法阵，若是寒武纪三人能成为顶流，汇聚大众信仰，我们便能借他们的运势度过此劫。”
秦渡冷冷开口：“就算寒武纪成为顶流，受万人崇拜，你也不可能借他们的运势度过劫数。”
“你懂什么？”万叶气急败坏，“你又不是术士！”
“我不是术士，但我懂你用的法阵。你的法阵是连接命格的法阵，连接的却不是寒武纪和你。你只是被当做维系法阵的棋子而已。”
“你胡说！我师父怎么可能骗我？他是料到我有劫数，特意来帮我的。”万叶歇斯底里，瞳孔地震，“他还教我法阵，送给我很多法器，维持我的灵力……”
秦渡：“他是特意来利用你的。这个法阵一旦失败，会受到严重的孽力反噬。你刚才，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他不愿意自己担风险，所以才来找了你。”
万叶感到一阵头晕，虚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他缓缓躺下。
秦渡又提议：“不如把你师父叫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万叶不说话。
明绯羽小声说：“老板，万先生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他那师父到现在都没出现，八成是放弃他，跑路了。”
万叶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闷声哭起来。
明绯羽安抚他：“万先生，没事儿，人一辈子哪能不遇上几个渣男呢。你把你那人渣师父的信息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出出气。”
万叶哭得更凶了：“我不知道他是谁！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我，围着面纱，我连他的脸都没有看到过……”
秦渡看着万叶，摇了摇头，对明绯羽说：“我们走吧。”
万玉上前：“秦大师，我弟弟的身体……”
秦渡：“万先生的身体不会继续恶化，但已经造成的损伤无法恢复，他需要多调养一段时间。”
明绯羽耸耸肩，秦渡说的没错，命运真是神奇的东西。
人哪怕可以预知祸福，也无法避免它发生。
“好。”万玉点点头，又满是担忧地问，“秦大师，我弟弟说的那个生死之劫，是真的吗？”
秦渡：“万小姐不用担心。万先生算出来的生死之劫，就是指遇上他的师父这件事。现在，这个劫已经渡过了。”
万玉抚了抚胸口，说：“万幸万幸。多谢秦大师，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如果有我能为您做的，请您一定开口。”
秦渡想了想：“虽然不大可能，但如果万先生的师父又联系他，请告知我。”
万玉：“一定。”
罗伟彦送秦渡和明绯羽出了病房，真诚道：“秦大师，谢字我已经说得太多，我就不说了，都记在心里。我送你们回去吧。”
“罗总不用送了。我们俩有胳膊有腿的，可以自己走。罗总还是进去陪陪万总吧，一下子经历这么多，总需要人安慰的。”明绯羽对他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
罗伟彦不好意思地笑笑：“明小姐果然够朋友，下次一定让我好好表达一番谢意。”
明绯羽：“Bye～”
罗伟彦钻回了病房里。
“什么意思？”秦渡不解地问。
“罗总喜欢万总，但现在还没追上呗。”明绯羽说，“我们就自觉一点，不要当电灯泡，打扰人家的脱单大业了。”
“喜欢？”
“这不很明显吗？你看罗总紧张万总的那个样子，啧啧。”
俩人走进电梯，秦渡伸出左手按右侧的电梯按钮，别扭的动作让明绯羽皱起了眉。
“你右手怎么了？”明绯羽问。
秦渡伸出他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刚才在万叶身上的赤褐色瘢痕，如今攀爬在秦渡的右手上，整个掌心纵横交错，伤痕累累。
明绯羽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
秦渡攥起拳头，又将手背在了身后，解释道：“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让孽力消散，所以只能先转移到我身上来。不过没关系，这些孽力不会伤我性命，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秦渡的表情分明是在忍着痛，明绯羽小声嘀咕：“没那个本事就不要逞强，耍什么帅啊。”
秦渡：“万先生的法阵是被我所毁，他受到孽力反噬我也有责任。”
明绯羽鼓着腮帮子说：“你这个人怎么不辨是非呢？一个歹徒拿着刀胡作非为，你制止他的时候不小心用他的刀割伤了他，那能怪你吗？要怪只能怪最开始拿出刀的人。”
秦渡觉得明绯羽气呼呼的样子很是有趣，故意斜眼看她：“你很紧张我呀？”
明绯羽噎了噎，愤愤道：“我是怕你又晕在这里，我可没办法把你搬回龙泉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