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明绯羽是来给程平应援的。
昨天，她接到程平的电话，推测出他和曾初浩之间发生了矛盾，便向高朗打听曾初浩是个怎样的人。
曾初浩，四五年前红起来的流量爱豆，顶峰的时候也只能算是二线流量。
但此人厉害就厉害在，他是那一批爱豆里，红的时间最久的。
和他同期的二线流量大多都没了踪影，他却转型得不错。接了一部小成本的偶像剧，没想到反响极佳，打好了观众基础。这一次参演姜导的电影，是想在影视方便更进一步。
流量爱豆大多身家清白，曾初浩唯一的黑料是：偶尔有合作的工作人员出来爆料，曾初浩脾气不好，对工作人员不尊重，和他在舞台上谦逊懂礼的形象判若两人。
明绯羽推测，曾初浩大概是认为程平是没有背景的普通工作人员，于是仗势欺人。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不给自己家艺人撑腰怎么行？
明绯羽本着都在这个圈里混，不要轻易得罪人的原则，打算从侧面敲打一下曾初浩，让他知道程平的背后也是有人的，不要随便招惹他。
至于要怎么做？
明绯羽拿出了她的老本行——做应援。
昨天下午，她拉着公司的宣传、经纪一起，给程平打造了一辆少女心爆棚的应援餐车。
餐车是租来的冰激凌餐车，能从侧面打开，支起一个棚子，像摆摊一样，摆出琳琅满目的应援品。明绯羽给车身贴上了程平的巨幅头像，点缀了花朵和气球，还用大大的花体字写了程平的名字。
应援的餐点也费了不少心思，水果拼盘、奶油蛋糕、奶茶、冰激凌应有尽有，各个新鲜可口，每个外包装上都贴上了程平的头像。
今天一早，她就带着这辆应援车从龙城出发，中午时分，终于到了《流火》的片场。
此刻，她正在应援车里给剧组的众人发放应援甜点。
程平小跑到应援车前，愣住了。
应援车上贴着他巨大的头像，车旁还摆了两个他的等身立牌，让程平感觉到一丝羞耻。
他听王助理说今天有应援甜点，却没想过竟然是自己的应援。
应援车前挤满了挑选甜点的工作人员，两三个化妆师姐姐手里捧着蛋糕和奶茶从他身边走过，还调侃他：“程平，深藏不露呀，来我们剧组当杂工体验生活吗？”
明绯羽看见了程平，从应援车里出来，走到他身边，递他一个冰激凌。
“谢、谢谢明总。”程平说。
明绯羽扬起一张笑脸：“在剧组感觉怎么样？”
“我在剧组挺好的。”程平舔了一口冰激凌。
已是深秋，这冰激凌不知怎么，化在舌尖，却感觉暖洋洋的。
程平站在这里，很难忽略应援餐车的存在，他瞅着餐车问：“明总，那是什么？”
“应援呀！”明绯羽说，“明星们在剧组的时候，粉丝们就会做这样的应援活动。一方面表达对明星的支持，另一方面也能感谢剧组工作人员对他的照顾。”
程平问：“可是，我哪儿来的粉丝？”
他总共演过两个龙套角色，并且两部戏都离播出还远得很。
明绯羽斜睨他一眼，道：“对自己有点信心，我就是你的粉丝呀。”
程平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继续舔他的冰激凌。
“小蝶在龙城也很好，你放心。”明绯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香包，递给程平，“这是小蝶自己配的香料，自己做的香包。我来的时候，她托我带给你的。”
程平轻嗅了一下香包，是他没有闻到过的清新的气味。
明绯羽说：“我发现呀，小蝶对于气味很敏感，好像对于调香也有兴趣。等她身体再好一些，我们可以送他去学学相关的知识。”
“谢谢明总。”程平对明绯羽的感激之情无法言表，从内心迸发而出的强烈情感涌到嘴边，只变成了千篇一律的谢谢。
明绯羽：“这么客气干嘛，都是一家人嘛！”
程平突然说：“明总，你吃过饭了吗？我去给你拿盒饭吧。”
“好。咱们一起吃。”
程平小跑着离开，在半途偷偷抹了抹眼泪。
嗯，是一家人。
-
另一边，李楼拉着曾初浩来到了化妆间，让助理在门外守着，两人进去之后反锁上了门。
房间里没有他人，曾初浩一脚踢向旁边的椅子，将椅子踹翻在地，咆哮道：“姜擎宇他什么意思？！！”
李楼皱眉，压着声音呵斥：“你给我小声点！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还当什么艺人？”
曾初浩咬着嘴唇，平息自己的怒火。
是的，李楼说的没错，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呢？
他刚出道的时候受过的委屈比这多多了，还不是一样忍了过来？
只不过是这两年星途走顺了，受到的奉承多了，偶尔来这一下子，就让他觉得委屈得天都要塌了。
他也是受过委屈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那个乳臭未干的程平又为什么能压在他头上？
曾初浩愤愤道：“所以我说让你把他弄走，你看看，他到了剧组以后，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动点脑子好不好？”李楼说，“你看不出来是姜导对你有意见吗？他拿着程平打压你，就算你把程平弄走，他照样会拿别人打压你。”
曾初浩迷茫：“姜导对我有意见？他为什么对我有意见？我演技差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就因为我多NG了几次，所以就对我有意见吗？”
李楼捏了捏鼻梁，说：“我还要问你呢。你来的时候，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把姜导哄好了，你今后还指望着用出演过姜导电影作为名片拉资源。你是怎么惹到他的？”
曾初浩回忆道：“我没有啊……今天之前，姜导对我都很客气，很有耐心啊。昨天，如果不是我身体不舒服，姜导也不会让程平替我……”
“我知道了！”曾初浩猛地敲了一下桌子，“肯定是程平跟他说了我什么！”
李楼斜了他一眼，问：“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初浩嘟囔：“也没什么，就是……发生了一点冲突，他踩坏了我的墨镜，我让他赔了钱。”
“就这？”李楼将信将疑。
曾初浩笃定：“就这些，没有别的了。”
李楼：“哎，一会儿我再去找姜导聊聊，打探一下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你给我老实一点，姜导说什么你都受着。”
“我们先去吃饭吧。”曾初浩不耐烦地说，“楼哥，你今天带了应援来吗？”
李楼：“嗯？没有。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要我过来，我上哪儿去给你做应援？”
曾初浩疑惑：“那刚刚王助理说今天有应援餐……如果不是你带来的，那是谁带来的？这个剧组里，只有我一个流量啊？”难道那些老戏骨们也会有粉丝做应援？
“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
-
到了休息区，曾初浩远远地就看见了应援餐车上程平的头像。
“竟然是他！”
再往旁边看，程平和一个姑娘坐在遮阳伞下吃饭，笑得洋洋得意。
曾初浩怒火中烧，小跑到他们面前，指着程平说：“程平，你不要得寸进尺！”
程平莫名其妙地抬眼，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曾初浩。
明绯羽认出这人是曾初浩，皱起了眉，心想这曾初浩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流量，就算有心要找程平的茬，也不该在这么大庭广众的地方。
他们的遮阳伞周围虽然没人，但没有什么遮挡，离得稍远的工作人员还是能一眼望过来。
曾初浩看了眼明绯羽，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说：“程平，这就是你抱大腿的富婆吗？”
程平噌地一下站起来，面对面地杠上曾初浩：“你胡说什么？！”
曾初浩咄咄逼人：“是我胡说吗？你要说她是你粉丝吗？你还没出道呢，有人知道你叫什么吗？就已经有粉丝给你做应援了？她就是捧你进娱乐圈的富婆吧？”
“她是我经纪人，”程平双眉蹙起，用鹰一样的眼神盯住曾初浩，“你放尊重一点！”
明绯羽拍了拍程平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激动。
其实她倒没有觉得被冒犯。毕竟，谁会不喜欢别人叫自己“富婆”呢？
明绯羽礼貌地时候：“曾老师你好，我是程平的经纪人，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沟通。听上去，你好像对我们的应援有意见？”
曾初浩上下打量明绯羽，不过是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姑娘，心想这算什么经纪人，充其量不过是个助理。于是不屑道：“程平来《流火》剧组，只是来学习打杂的，他需要应什么援？你不觉得你们喧宾夺主了吗？”
曾初浩的态度不客气，明绯羽也不甘示弱：“喧宾夺主？你是主吗？”
言下之意，你也不过是个镶边的配角，轮得到你来说这话吗？
曾初浩咬牙：“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正正经经的参演人员。程平有什么身份可以应援？”
“工作人员就不能应援了吗？”明绯羽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真是稀奇。”
程平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是教你演戏的身份。”
明绯羽不明白程平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曾初浩明白，脸色瞬间就白了。
刚刚平复的怒气被重新挑起，曾初浩恶狠狠地拎起程平的领口，吼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教我演戏！”
曾初浩行为出格，李楼看不下去，拽着他的袖子，想让他冷静。
李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后方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他算是我的徒弟！”
姜导声音不大，但内容振聋发聩，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他。
曾初浩松了手，惊骇地喃喃道：“姜导……”
跟在姜导身后的王助理讶异地问：“姜导，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天天跟在姜导身边，怎么不知道？认徒弟这种大事儿，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姜导看出王助理满脸质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说：“我都六十多了，是时候该收个关门弟子了。”
姜擎宇确实欣赏程平这个孩子，有天分，肯用工，一点就透，重要的是人很纯粹。
做艺术这行的，精明油滑或许能让你走得快，但不纯粹的人一定走不远。他看好程平。
尤其是又听说了这个孩子之前的遭遇，对他更是心生怜惜，所以他早就想好，要好好教导他。
但在今天之前，姜擎宇从来没有考虑过收关门弟子这件事。前人把他经验传递给后人，并不是为了得到后人的感激。姜擎宇不需要拜师这样一个形式，他并不在意师承关系。
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些小人，非要讲究别人的身份。
别人寂寂无名，就肆意欺凌；别人声名显赫，便曲意逢迎。
姜擎宇并不是看不上曾初浩的演技，他是容不下曾初浩的人品。
既然曾初浩畏惧他的名声，又看不起程平，那他也不介意把自己的名声借给程平用用。
横竖，能收程平这样一个有天分的孩子当徒弟，他这把老骨头也不亏。
明绯羽撞了撞程平的胳膊，小声说：“不错呀，都认师傅啦？”
程平小声答：“没有，姜导之前没有说过……”
明绯羽明白过来，是曾初浩嚣张的行为促使姜导产生了护崽之心。
这么说，程平可得好好谢谢曾初浩。
姜导的关门弟子，这可是个天上掉的大馅饼。
要知道，上一个被称为姜擎宇弟子的，还是三十年前初出茅庐的梁影帝。梁影帝刚刚斩获影协终身成就奖，如今在国际影坛上颇有地位。
明绯羽推了推程平：“还不快叫师父？”
程平绕开曾明浩，恭敬地走到姜导身前，讷讷地叫了一声：“师父。”
姜导笑得慈祥，应了一声：“欸。”
明绯羽也向姜导打招呼：“姜导好。”
姜导看见明绯羽也很高兴：“小明来了，走，去我那儿坐坐吧。”
这边尊师重道、其乐融融，完全忽略了曾明浩和李楼的存在。
曾初浩羞愤地甩了袖子要走。
李楼拉住他：“你还在耍什么脾气？现在这种境地就是你耍脾气耍出来的！现在、立刻，去向程平道歉！”
“让我跟他道歉？！没门！”曾初浩不服。这真是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姜导弟子又怎么样？姜导弟子就可以这样羞辱别人吗？
李楼扼住他的手腕，语气强硬：“你如果还想演这个片子，就立刻去道歉！态度要诚恳，否则你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曾初浩磨着后槽牙说：“你不是说，签了合同，他不会换掉我吗？”
李楼恨铁不成钢地戳曾初浩的脑袋：“合同是签了，可成片什么样子，全由导演做主。只要片酬付了，他就算给你删到一个镜头都没有，他都不算违约。”
曾初浩内心天翻地覆地挣扎，最后还是不甘地妥协：“我去。我去道歉。”
-
回到龙城后，明绯羽把在《流火》片场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高朗。故事情节一波三折，高朗兴奋地搓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跟着明绯羽一起去。
“那后来呢？”高朗问。
“后来？后来曾初浩就过来跟程平道歉了，程平大方地表示接受。姜导又训导了他一阵，让他今后收敛心性，好好做人。”明绯羽说，“哦，对了，我听姜导的口风，似乎有意在《流火》里，给程平加个小角色。”
高朗拍腿：“那敢情好呀！这样，程平正式出道的日期就可以提前了。等《流火》杀青，《盲目》开拍之前，我再给他接洽别的资源。”
明绯羽点头表示赞同。
高朗：“那，咱们要不要趁机铺一回通稿？”
“通稿？曾初浩耍大牌的通稿吗？”明绯羽摇头，“《流火》还在拍呢，这个时候出黑料，对整个剧组都不好。”
高朗：“不是，我是说程平成为姜导关门弟子的通稿。可以先刷一波存在感，当然，顺便拉踩一下曾初浩也不是不可以。”
明绯羽笑：“我们这边就别营销了，一切等《流火》上映的时候，听片方的安排吧。”
“好。”高朗说，“哦，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街边小吃》项目，我已经说服了胥光来试镜了。”
“真的？”
上个星期，高朗接触了一个网剧项目组《街边小吃》，是与美食相关的题材。
明绯羽便问胥光有没有兴趣参与。当胥光得知并不是真的让他在拍摄的时候做饭，就拒绝了。
没想到在高朗的劝说下，胥光回心转意，同意了来试镜。
高朗点头：“嗯，胥光已经定了机票，后天就到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