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气越来越热，阿不福思都要升上六年级了，他暑假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个金头发的小子居然还没有消失，还替阿不思带着阿利安娜去散步，有时候还留下来帮他们做晚饭，他就觉得自己呼吸都要断了。
“你们朋友关系好到他几乎一天都和你粘在一起吗？多吉都没有这么粘过你！”阿不福思在格林德沃回家后，磨着牙道。
他的长兄并不说话，只是把一块人鱼形状的饼干递给小妹妹，示意她把这个转送给阿不福思。拿到自家小妹妹塞来的饼干，阿不福思就觉得心都要化了。安娜这段时间看上去非常好，虽然时不时还是觉得被魔力困住而嚷难受，但是看上去却红润了一些。
等他把饼干吃饭，阿不思才笑眯眯地问：“口味怎么样？”见阿不福思点头，才接着道，“这是盖勒特烤的，我也觉得他最近手艺上升。”
阿不福思觉得自己刚才吃的那块饼干在他胃里绞成了团，想到那个傲慢的小子在家里给他哥和妹妹烤饼干，他就感觉看到了一条喷火龙在帮巫师看孩子。
见他脸色变了好几重的模样，阿不思居然还问：“要再来一块吗？”
阿不福思失声了一样摇了摇头，半晌憋出一句话：“你们关系，也太好了！”
邓布利多几乎想要摸摸脖子上挂的链子，虽然他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项链看不出来，但是他还是想，暂时不要告诉阿不福思比较好，省得他们俩要决斗。
尽管盖勒特听了他的担忧，不屑地道：“我才不欺负小孩子。他要是不同意，我转头就走就好了，等他气消了再来。”
邓布利多想着他的话，心里就总觉得像吃了蜂蜜糖，他慢慢地咬着曲奇，唇边不自觉地弯起了笑意。
这让阿不福思狐疑地看他：“你谈恋爱了？我听安娜说山谷里新搬来一家人，有个女儿。”
突然的问题让邓布利多差点被曲奇卡住，他咳了几声，抽出手帕捂住唇，半晌才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阿不福思耸耸肩：“我室友交了个女朋友，每天就笑得像你一样。”
邓布利多喝了口茶，转移了一下注意力，绷住自己的神情才道：“我没交女朋友。”他想了想，又补充，“新搬来的那家女儿有未婚夫了。”
“倒不是我不想你谈恋爱，你老大不小，迟早一天要找个合适的人。”阿不福思故作老成地道，“但你要认清对方的本性。”
邓布利多失笑，忍不住想逗逗自己的弟弟：“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难道你也有看上的姑娘了？”
虽然想着格林德沃烤饼干的模样很奇怪，但黄油蜂蜜的味道让阿不福思还是伸手又拿了一块：“才不要，我们学校里的女生和我都谈不来，他们总觉得我在拿羊做奇怪的试验。我只是想让山毛长得多点而已！”
邓布利多想到学校寄来的告状信，还是不想谈这个问题了，没想到一直没说话，还是在玩填字游戏的阿利安娜抬头轻声道：“你是不是要和盖勒特结婚？”
阿不福思的第二块饼干再次绞到了胃里，他几乎要咆哮了：“什么？你居然要和一个外国小子结婚？我不能同意！他看上去就不是好人！不对，你怎么能和一个男的结婚？”
为什么阿利安娜这么敏锐，是因为她确实长大了吗？邓布利多几乎又想摸他的项链了，他克制住，聪明地不去回答，只反问妹妹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阿不福思回来的前一天，在厨房里你做菜的时候，他搂着你的腰了。”阿利安娜抬起头，天真而细声细气地道。
梅林的头发！这可真是！邓布利多几乎要支住额头了，不知道是应该先向妹妹解释还是先安抚弟弟，或者应该先给盖勒特寄个信。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阿不福思先是震惊，然后愤怒地几乎要发抖了。但奇迹的，他却偏偏压住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到一般：“难怪上次我回学校的时候，他说有事的话他会去接我，原来你们俩……，阿不思，你脑子坏掉了？你要怎么对别人介绍他？你们没有办法结婚！魔法界不能认可这种婚姻！”
邓布利多惊讶地看他，他以为阿不福思会直接反对，没想到对方还是先站在他的角度替他着想。半晌他温柔地道：“谢谢，阿不福思，我想，我们可以一直对外保持单身的状态，魔法界虽然不能认可这种婚姻，但一生单身的人却很多。我们可以暂时维持好朋友的状态，或许有一天，这世界会改变。”
“你总想着要改变世界！不切实际！”阿不福思被气得喘着粗气。
“因为我没办法改变我自己。”邓布利多看着自己的弟弟，想起格林德沃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他一直觉得随着阿不福思成长以来，他们兄弟之间欠缺一次对等的交流。
他想着轻声道，“阿不福思，我们都长大了，这世上有很多无奈，但我们有权选择自己的路，至少目前，我还不想和这个给我带来很多问题的世界和解，我还年轻，我有很多时间。哪怕只有一点，我也希望有生之年，为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努力，而不是因为它而变得无可奈何只能抱怨叹气。我相信这世上，不是只有我和盖勒特这样的独例，会有其它巫师像我们一样，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爱情。”
邓布利多越说越快，几乎有些哽咽，他不得顿了一下，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们这一生，一直在隐藏起自己的身份，隐藏着自己的爱情，隐藏着一切，压抑着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隐藏起自己的身份，隐藏着自己的爱情，隐藏着一切，压抑着自我。
略缓过来之后，他接着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道：“我们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却因为隐藏不断被别人伤害。所以我希望这世上，不要再出现安娜这样的事情，有生之年，不要再出现我和盖勒特这样不得不隐藏的感情。”
阿不福思抓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尽管阿不思总有理，但这件事他还是相当生气。但是他哥哥坐在这里，向他说话的声音如此平静而有力，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悲伤。他们的家庭已经出现了太多悲剧，好不容易他哥哥能高兴一点，带给他欢乐的人却不是最符合世俗评价的人，如果他一定要让他哥分手，说不定阿不思为了这个家，为了责任，真的会答应，但难道他就要让他哥哥无故生活在这样的悲伤中吗？
看着弟弟几乎想跳起来，却因为不想刺激到阿利安娜而强行焦灼地坐在沙发上扭来扭去，阿不思想了想，又道：“你是确实觉得盖勒特和我不合适，还是生气我没有告诉你？”
气得半死的阿不福思还是顺着他哥的思路想了想，前者也让他生气，但后者让他更生气。被带偏了一会儿，他的思路又直了回来，忍不住生气地道：“你总是有那么多理！我说不过你，总之你将来别哭就行了！”
“我只能说，多相信盖勒特一点吧，说不定我们以后就算一家人了。”邓布利多想到这一点，突然就想大笑了。
果然，想到要和那个傲慢的，总是对他指指点点，万般看不上，还做出一副为了你哥和你妹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模样的格林德沃，可能以后会成为自己家人的一份子，阿不福思的嘴都要气歪了。
“你可以和他谈恋爱！但他，不能，姓，邓布利多！”阿不福思坚决地吼了出来！
本来还觉得有点伤感的邓布利多瞬间喷笑了出来，梅林啊，谢谢你，我家弟弟真的太有趣了。
不知道大哥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二哥在气什么的阿利安娜左右看了看，还是觉得很有趣，小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声让邓布利多家的两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暂时达成了和议。
阿不福思小声道：“看在他对安娜还非常照顾的份上。还有，你自己拿着点主意。”
想到自己脖子上挂的血盟项链，邓布利多也小声笑了：“放心，我有分寸。”
你哪里有分寸！阿不福思气闷地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就和我们年级里那种和坏小子谈恋爱的姑娘一样，根本听不进别人劝！鬼迷心窍了一样！”
邓布利多闷声笑着，小声道：“好了好了，知道了。”
阿不福思不想理他了，站起来走向阿利安娜：“安娜，我们回房准备睡觉吧，让这个傻瓜哥哥自己高兴去。”
邓布利多看着妹妹走过来，亲亲自己的脸颊，小声道了晚安，目送他们回房，摸着脖子，一路向下，隔着衣服摸到胸口间小小的挂坠，笑眯起眼睛，轻快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展开羊皮纸给血盟的另一位誓约者写起信来。
第二天下午，有备而来的格林德沃看着非常糟心的阿不福思，皮笑肉不笑地道：“日安，阿不福思。”
阿不福思磨着牙看他，连招呼都不想打，没想到格林德沃接着说：“我准备和你哥哥去钓鱼，你来照顾一会儿阿利安娜，好吗？另外，如果我们钓鱼顺利的话，晚上我们吃奶油焗鱼怎么样？”
虽然并不是特别热衷于家务，但想到阿尔昨天写信的时候说这小子在吃到自己烤到饼干时的表情，格林德沃就想气气他，果然阿不福思一脸牙疼的表情，让他肚子里笑抽了。
早在屋里听到他们俩说话的邓布利多这时候站到门边，正要和男朋友打招呼，没想到阿不福思突然一把拽住格林德沃，拽到一边的树下，格林德沃冲着急地想来拉架的邓布利多摆摆手，示意没事，就听这位小邓布利多先生压低声音却咬牙切齿地道：“你要敢欺负我哥，我就打断你的骨头！”
哦，真是令人感动的兄弟友爱，除了对自己的家人绝对忠诚以及对正义绝对守护以外，没有别的优点。格林德沃没表情地看了他两眼，突然哼笑了，慢慢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冷淡地道：“看来，我得努力不让你打断我的骨头了。”
对他这种腔调深恶痛绝的阿不福思还想说话，格林德沃却推开了他，向邓布利多走过去，错身而过时，他站定，微侧头小声道：“说实话，我很讨厌你，相信你也很讨厌我。不过，我们爱的是同一个人，尽管爱的方式和原因都不一样，但希望我们以后尽量维持基本的和平吧。我不想让阿尔难做人，相信你也一样。”
这是我想说的话！阿不福思气得想跺脚，他在格林德沃身后露出愤愤的表情，却看着他那被恋爱冲昏头的哥哥担忧地看着他们，只好抱着臂别过头去，见格林德沃不知道和他哥小声说了什么，他哥就轻声笑了。
他确实很久没有见过阿不思这样放松而开心的笑容了，他的笑意总是若有所思，学校里不是没有女学生喜欢他，但总觉得他很难以接近，而阿不思也总是和她们保持着友好但客气的状态。他害怕安娜的事情被他们发现，害怕自己家族的过去总被提起，害怕这些给他们带来新的伤害，所以他总是隐藏着一切。
但格林德沃有千般不好，他对他们家里非常了解，而且愿意接受，还能让阿不思看上去非常高兴。
阿不福思冲着天翻了个白眼，梅林在上，行吧，谈你们的恋爱去吧！谈恋爱了不起吗！
魔法钓鱼并不需要太费力气，把钓杆支在湖边，他们两人并排躺在青草地上，邓不利多才给他讲起家里昨天发生了什么，昨夜在信里他只是简单地写了阿不福思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但并没有细说，此时重新一一道来，他自己都止不住笑。
最终他道：“我没想到阿不福思会愿意接受，我以为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肯定不想接受我，但是他愿意接受你，就为了你现在对安娜的态度，以及，”格林德沃懒洋洋地说着，他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接下去，“你重新回到了他记忆里哥哥的模样，人们总是更能接受自己心中想象出的那个人，无论是真是假。”
邓布利多望着稀薄的云层慢慢漂动，在天空中铺出一段段白色的锻带，才转过头去看身边人：“你有时候就像我心里住的另一个自己。我未必不知道他们对我很重要，我却总觉得迫不及待地想让世界看到我，好走出原本的阴影。你让我明白，家人并不是阴影，应该珍惜。但你也让我明白，光做出那个样子还不够，维持才更为艰难。”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格林德沃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着。他没有看向身边的人，只是看着天。
“什么？”邓布利多看着他不太明白。
对着天空想了片刻，格林德沃才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恋人：“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我知道你的一切，却只是按着我的想法引导你走上了一条我觉得对你更合适的道路，我不知道……”他喃喃地道。
最初的时候他欣喜惹狂，没想到真的可以改变历史，阿利安娜至少现在还活着，而阿不福思也愿意同他们和解，他不但重新获得阿不思的爱，还让他免于被自己的想法诱惑，重来一次，掌握未来，规避风险终于让他对这辈子有点期待。
时间越长，他却越觉得丧失自信，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得对邓布利多有益，让他被困在方圆之中，看着亲情和睦，是不是就是对他最大的补偿。而且这才半年，只比当初多了几个月，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年，他能不能一次次都这么好运气？
邓布利多摸索着握住他的手，他立刻扣回去，手指相锲，邓布利多顺着这个姿势翻了个身，趴到他身边，饶有兴味地道：“你总是想那么多。”他说着，用手指描上他的眉心，“你最近总是在担心。盖尔，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希望你每一天都过得顺心如意，但我担心，我是不是那个能保持它的人。”格林德沃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中。
邓布利多伸出手拂开他的额发，低声说：“你在我身边，看得那么紧，还能有什么不如意？再说，顺心如意不是只靠你一个人，我也得努力，是不是？”他说着，却靠得越来越近，呼吸都拂在眼前，令人心痒。
格林德沃摸出魔杖，无声地在他们四周施了保护咒语，邓布利多带着笑意的吻果然轻轻落下。他的小爱人越来越主动，他想着，扔开魔杖，扣住对方的颈，吻得更深点。在咒语保护之下，他们亲昵无间，如在无人之境。
傍晚时刻阿不福思从窗口看着他哥和那个金发外国小子，拎着鱼桶，扛着鱼杆有说有笑地回来，撇了撇嘴，但等他哥一进门，他几乎就又想吼了，看他们的衣服根本不如出门前整齐，后背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草屑。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哥和格林德沃高高兴兴地进了厨房，决定还是不理他了，看好自己的小妹妹就好。
等他转过头时，他才发现阿利安娜正拿着一只玩具魔杖，对着茶杯里的红茶转动，茶水飘在茶杯的上空，转成小小的花朵。他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喊出他哥的名字，但还是小声安静地退进厨房。
他一踏进去，就看见格林德沃正抱臂含笑看着阿不思用魔杖处理着鱼肉，他们小声聊着天，几乎在另一个世界一般。看到他一脸惨白地进来，他哥惊讶地问：“怎么了？”
阿不福思急喘了两口气，压住声音快速地怒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给安娜用起魔杖来了？”
邓布利多悄悄探了下头，看着妹妹还在用玩具魔杖玩，才小声说：“你走了以后，安娜发作过两次，我们就开始想办法了。她已经能在变化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所以我们想让她控制魔法，把力量转移出来。”
阿不福思喘匀气，压着嗓子控诉：“说好了，不随便拿她做试验呢？”
他哥为难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可以平铺直叙地向阿不福思说明，但他们之间是兄弟，对于安娜的安危同样关心，这个小妹妹的生死如果出了任何问题，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为她付出生命的父母。阿不福思也知道，他未必不能赞同，但是恐惧与绝望总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小妹妹成长所发生的一切。
格林德沃这时插进来：“安娜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如果她不能控制自己，她发作的频率会越来越多，最终失去理智。如果我们逐步引导，她有机会活下去。”
“她现在活得很好！”阿不福思提高了声音，他喊出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格林德沃轻轻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天花板的一角，以压住自己的不耐烦，半晌才转过头对他道：“如果安娜还学不会通过魔杖来引导魔法，我们不知道她能不能活过二十岁。我再说一次，像她这样，活过十岁的默默然，已经是奇迹了，但这个奇迹，不可能永久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