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958年

　　邓布利多匆匆进入纽蒙迦德，这座他每年都至少会来几次的地方头一次让他觉得有点恐惧，原因无它，他的养子克雷登斯给他发了紧急消息，新未来联盟维也纳总部遇袭，为保护圣徒撤离，格林德沃陷入食死徒的围攻。

　　他已经不算年轻了，同样道理的，也有格林德沃。他们现在的年纪，和当初介绍他们认识的巴希达差不多了，然而奔跑在纽蒙迦德之中，邓布利多几乎感觉不到年纪对他带来的问题，毕竟相较于麻瓜，巫师的年纪会更长，而且精力会更佳。更重要的是，他心急如焚。

　　在主会客厅门口围着不少新未来的核心成员，正站在门口帮着协调的奎妮看到他忍不住叫了一声：“教授！”其它人转身一看到他来了，自然而然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看着他们沉重而屈辱的脸色，邓布利多心里微沉，却也顾不上说话，只是简单地点头致意，越过他们，进入会客厅。

　　克雷登斯和他的女儿海伦娜正站在椅子旁，见到他来了，海伦娜先喊出了祖父，他过去拍拍海伦娜的肩，这才看到正在接受治疗的格林德沃。

　　显然他没有什么重伤，只是显得有点狼狈，或者在他的伴侣来之前，治疗巫师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而让他显得没有什么重伤。他回过头，轻快地对着自己的伴侣道：“嗨~！”

　　邓布利多对他这轻快的招呼却没有什么反应，几乎是在确认他没有意外后，邓布利多毫无停顿地给了他一个拥抱。格林德沃接住他，听到他微颤的呼吸，放轻声音道：“好了，宝贝，你看，我不是没事吗？一个小魔头，还能把我怎么着？”

　　邓布利多搂紧他，终于道：“我太大意了。”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他确实太大意了，他一直以为里德尔最多只会像格林德沃一样，建立一个新的势力，一个对抗组织而已。

　　自从汤姆·里德尔从学校逃跑之后，他的势力就没有断过。在校期间，这位对黑魔法和统治世界极有兴趣的男孩，就开始用伏地魔作为代号，培养出了第一代的食死徒，而他所在的斯莱特林学院一半的学生都成为他的支持者。重要的是，斯莱特林中大部分学生都是纯血家族的后代，对他的思想极为着迷，而纯血家族非富即贵，进入魔法部工作也更容易。以英国为中心，向欧洲开始辐射的纯血至上理论，突然达到了巅峰。

　　格林德沃虽然已经不怎么管事了，但他从二十世纪初开始，就是用一支笔杆子开始了对各国魔法界的口诛笔伐，自食死徒出现后，好久不摇笔的格林德沃突然开始了他无止境的攻击。老一代的巫师看到他署名的文章几乎就眼睛疼，好在这次他们不再是被攻击的对象，而换成了食死徒。作为宪章会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每年的会议上，格林德沃也不遗余力地提出食死徒的危机。

　　“格林德沃先生，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不得不提醒您，当初，您和这位伏地魔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位巫师似乎以为这只是两位黑魔法巫师之间的斗法，此时甚至幸灾乐祸地反驳他的观点。

　　“和我一样？你居然敢把我和这种家伙一起比较？”格林德沃转过身来，声音轻和，眼神却冷冽如冰，“尽管我不喜欢麻瓜，但我有杀过一个麻瓜吗？尽管我一直不喜欢魔法部，我有统治过任何魔法部吗？尽管擅长黑魔法，我有滥用过它吗？但看看你们现在崇敬的这个理念，这个人，他杀了多少麻瓜，杀了多少他口中的泥巴种，杀了多少混血的巫师？你们这些纯血家族对他言听计从，就为他那无知而可笑且永远不可能实施的计划，便卑躬屈膝！你们纯血家族的尊严呢？为了一点点，那小小的统治梦想，就放弃了他们千年来家族扬起头颅的习惯？任一个和麻瓜私奔生下来的混血种鞭鞑你们的身躯，把黑魔法印上你们的灵魂，跪在他的脚前，求一点小小的安稳？你们回去面对你们家族的宗谱时候，面对你们祖先的画像的时候，不觉得羞耻吗？”

　　他声声如刀，让议席上的巫师坐立难安，却仍是没能在最初引起魔法界的重视，甚至有人嘲笑他老了，脾气古怪，见不得有人比他强，所以才会大放阙辞。

　　看到这个报道的时候，格林德沃连气都不生，只是嘲笑地把报纸放到邓布利多面前：“亲爱的，你教书育人，就育出这么一堆蠢货？你这校长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责任了。”

　　在密室事件不久后，迪佩特校长决定引咎辞职，这个位子交到了邓布利多手上。升任校长后不久，邓布利多居然因为在魔法上的贡献及控制魔法界各方黑暗势力——当然，报纸上认为主要是他克制了半个世纪的格林德沃——而被授予了梅林一级爵士勋章。邓布利多哭笑不得，几乎要推辞，格林德沃倒是兴致勃勃，催他早点去拿回来，好让海伦娜当玩具。

　　听他这么指责，一级爵士邓布利多校长从眼镜后面看他：“亲爱的，你要明白，后天的培养也要看先天足不足，何况我努力一年，他们放暑假两个月，就会被父母或者祖父母送回原型。要知道近墨者黑，我也尽力了。”

　　格林德沃终于气哼哼地表示：“什么叫嫉妒！我才不会嫉妒这种人！”

　　“对，你只会嫉妒我喜欢的学生！而里德尔可不是。”邓布利多还有兴趣开起了玩笑。

　　格林德沃走到他身边，绕过在他身边飘的毛衣针，甚至嫌弃地戳了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邓布利多学会了这个技能，空闲的时候，总让身边的毛衣针在织着什么东西，因为他的这个技能，他们的屋子里有了新的沙发罩，厨柜罩，格林德沃还多了一条新围巾。

　　躺到他身边的趟椅上后，格林德沃嘟嚷着：“你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你们学校都成了食死徒的基地了。”

　　“没有那么严重，亲爱的，放轻松，或许他和当初的你一样，只是想改变巫师界。你看，你后来不是走到了现在的地步，确实为巫师界的改变做出贡献嘛。”邓布利多自从当了校长，脾气似乎越发好了，此时好声好气地安慰他。

　　“你就是喜欢把人都往好了想！”格林德沃没能引起他的注意，感觉到非常焦虑。

　　看着他焦虑的表情，邓布利多叹口气，放下手中的工作，坐到他旁边，安抚地拂过他的额头，他那年轻时像砂金一样的头发，现在已经褪成了浅金色，像朦胧的月光一样，依旧明亮。看格林德沃舒展开眉头，他才轻声笑道：“要是我不把人往好了想，你当初站在我家门口，帮我拦住安娜的时候，我就给你一个一忘皆空了。”

　　格林德沃重新眼开眼睛，他看着面前已经生出白发的人，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他喜欢的，爱的，不就是邓布利多这样的气息吗？无论发生什么，邓布利多都总站在真理那一面，而且他从来不强行别人接受他的观点，只是潜移默化地让人感受到真实与爱。他永远镇定且冷静，而同时，他的爱，看上去给予了整个世界，但只有格林德沃知道，作为他唯一的爱人，会被他如何细致的关爱着。

　　算了算了，等真到那一天，邓布利多自然会警觉起来。他现在没有警觉，是因为这一世，他没有体会到被一代黑魔王统治后的危机。这样也好，格林德沃心想，在你心中，对世界是个灾难的黑魔王就只有一个了，而没有我。

　　但他们都没想到，尤其格林德沃没有想到，在这一世里，伏地魔是先将新未来视成了眼中盯。尤其是格林德沃在密室后，还把莫芬·冈特保护起来，让他不能把斯莱特林在冈特家的后裔杀死，同时也因此打断了他在学校里的学业，更甚者他曾经想在学校教一段时间书，好发展一些势力的计划。

　　“他对在霍格沃茨教书还真有执念，在六年级开学的时候，他就曾经有试探过是否能留校的机会，是我和迪佩特校长提示过，最好不要让他留校。毕竟米勒娃也觉得他心术不正。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当初他见到你的时候才想问你能不能去新未来工作。”邓布利多和他闲聊的时候说起这个学生的过去，“他还真觉得在学校里能干些什么呢？”

　　“洗脑。”格林德沃淡淡地道，“你看看麻瓜上次战争里，德国的那个总理，他培养出来的学生，哪一个不是满脑子都是他的愚蠢思想？只要有两代学生中，一半有这样的思想，等他们长大后，进入这个国家的各个部门，成为管理层，那就会是这个国家的灾难。”

　　他说着，握住自己伴侣的长发，拖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懒散地笑着：“校长，你觉得他干不出什么，是因为霍格沃茨一直在你手上，你已经完成了当初我们说过的，让愿意思考的巫师们进入魔法界。而从现在开始，你的未来，任重道远，要保护好你那些学生的小脑瓜。”

　　过去的五十年，没有格林德沃的干扰，霍格沃茨培养出来的学生都不太容易受到统治思维的诱惑，但现在伏地魔横空出世，这种不用思考，全是捷径的美好空想未来，很容易打动常年不得不隐藏于麻瓜世界的巫师们。虽然格林德沃也对保密法中嗤之以鼻，但他思考了一百多年，认为保密法还是有一定意义，但现在的缺陷是，没有人明白，这个法律对巫师们真正的意义在哪里。

　　他和邓布利多以合用的笔名共同写了一篇文章，分析了《保密法》的意义：尽管这个法律长年来不得不让巫师们隐身于世，但他设立之初，确实不是为了保护麻瓜，而是为了保护巫师。因为即使拥有魔法，两拳难敌四手，麻瓜的数量总是比巫师多，何况现在麻瓜的科技越来越发达，一但发现巫师，其于人类对未知恐惧时就会乱做决策的愚蠢习惯，巫师会再次被陷入追杀之中。其次，即使在麻瓜数量少时，巫师拥有的力量也不是用来斩杀人类。就好像麻瓜的每一样科技设计出来时，也从来不是为了做武器。如果为了防止恐惧，就把恐惧之源屠杀，与当年屠杀巫师的麻瓜有什么区别呢？为了防止坏人，而把自己变成坏人，并不是一个人应当所为。最终要的是，就算麻瓜不害怕巫师了，巫师也不需要隐藏了，常年只用魔法解决事情，而并不具备麻瓜逻辑思维的巫师们，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少数麻瓜利用，将魔法成为麻瓜的新工具吗？最终受害的，是那些并不害怕巫师，也不讨厌麻瓜，却成为两边夺利而牺牲的普通巫师与麻瓜们。

　　这篇文章发了不久，恰巧阿不福思来向他们告知一些在猪头酒吧里听到的消息，还特意拿这张报纸嘲笑格林德沃：“看看你写的文章，再看看这个，你能有点逻辑吗？《预言家日报》的文章里，除了阿不思，就是这个布莱恩的文章还能看了。”

　　格林德沃接过报纸，看都没看，只抬头向邓布利多道：“你弟还不知道这个笔名是你我合用的吗？这么多年了！”

　　邓布利多边收拾着要去学校的东西，边抱歉地看向阿不福思：“我没向你说过，布莱恩·格林多这个笔名，是我和盖尔合用的笔名吗？那肯定是我忘了。谢谢你，阿不，还认可我和盖尔写的这些小玩意儿。”

　　阿不福思已经很久没有发作的脾气，几乎又要爆发了，他咬牙切齿地反问：“你们俩合用的笔名？这个名字我至早从1900年就开始见到了，你们俩……气死我了！我要告诉安娜，这间屋子没收！你们以后天天回纽蒙迦德去吧！不许在我的酒吧里住了！”

　　事隔这么多年还能气到阿不福思，格林德沃觉得乐不可支，他现在可以理解报纸上对他的评价：他可能就是老了。上一世他这个时间已经开始被关到纽蒙迦德天天对着小窗看雪山了。感谢死神，他现在居然还能看阿不福思的笑话。

　　邓布利多推推他，示意他别气人了，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忙用飞路粉回自己的校长办公室，留着格林德沃来处理新兴黑魔王的事情。

　　就算意识到伏地魔因为当初的事情视格林德沃为眼中盯，甚至意识到伏地魔想利用新未来不太稳定的势力，撬走一些势力，格林德沃甚至邓布利多却都没有想过伏地魔最终是想通过彻底毁灭新未来联盟而上位。

　　所以知道新未来总部被突袭时，邓布利多几乎眼前一黑。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既气汤姆·里德尔居然如此胆大包天，也气自己当初判断失误，没听格林德沃的话，对这个新兴的黑魔王如此大意，没有过早防范。

　　看到格林德沃平安地坐在这儿，邓布利多提起的心终于放了回去。他半晌才想到屋里还有很多人，只好放开格林德沃，早有人把椅子送到他身边，他道了谢，坐过去，才问起事情的经过。

　　格林德沃指指窗边的一个女性：“感谢罗茜尔女士吧，是她提前报了信，让我有了准备，这才没能让汤姆·里德尔得逞。只不过这个消息，她艰难送过来，也是千钧一发。”

　　邓布利多抬头看过去，才发现一个非常面熟的女性。在这个世界上，既然有麻瓜反对巫师的组织，就有巫师反对麻瓜的组织，文达·罗茜尔女士介于两者之间，她对巫师的行为也不屑，但更憎恨麻瓜。邓布利多知道她在各种场合都公开反对过麻瓜，魔法部甚至怀疑，有一些有组织的攻击事情由她牵头。罗茜尔家族在伏地魔的事件上，似乎更倾向于支持伏地魔，但文达女士为什么愿意给格林德沃报信，这确实出人意料。

　　“不用感谢我，只是还你一次人情。何况我觉得你有一句话是对的，我们纯血家族多少年来都是昂着头颅做人，什么时候要对一个混血杂种卑躬屈膝了？还要在自己身上刺上他的名号，每一次一召就到？他以为他是什么人？不过就是法术强一点，就以为可以号令魔法界了？”文达冷淡地说着，说到后来，也忍不住气愤起来。

　　格林德沃抬头看向她，自从28年之后，文达并没有加入新未来，虽然格林德沃几次都在公事上与她有过交集，却没有能把她从坚定的纯血家族中劝到新未来联盟，确实十分遗憾。毕竟这是一个聪明而坚定的女性，格林德沃非常欣赏她的能力。但好在她也好好地活到了现在，而没有像上一世因为巫师间的战争而战死。

　　“无论如何，都非常感谢。罗茜尔女士。”格林德沃平静地向她道谢，无论是此次为他送了情报，还是上一世为他谋划一生。

　　罗茜尔看着他，她从年轻时代，就从报纸上见到过格林德沃的各种报道，她曾经好奇过这个男人的计划，但最终发现，他的计划并没有让纯血家庭像过去一样耀武扬威，只是维护住了基本的权力，和魔法界更好的共存而已。曾有人说他唇舌如刀，也有人说他对挑衅从来是以战应战，进攻性太强，但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她才觉得，那些报道都是以偏概全。这些年来，她也一直关注着这个当初和她说，愤怒不能解决问题的男人，看着他如何毫无畏惧，势如破竹地将新未来带到了现在的巅峰，却犹豫着，不愿加入。

　　想到过去，她最终偏开眼睛，看向窗外：“不用谢了，比起那个小子，我倒宁愿还是你来，起码你还尊重纯血的选择，而不是强迫我们服从。”

　　邓布利多也向她欠欠身致谢，才问起当时的情况。

　　文达得到伏地魔要突袭新未来总部的消息也实属偶然，她的几个子侄辈都是食死徒，在家里讨论新行动的时候被她听到，她也犹豫过，但就像她说的，如果食死徒真的成功，新未来倒台的话，那也是她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只是当时她还不知道食死徒准备什么时候攻击，也不知道攻击的是哪个地方，他们保密的非常严，直到她的子侄出发前，她才意识到，他们要攻击的是新未来的总部。

　　格林德沃饶有兴味地看向她：“你怎么猜出来是今天攻击我们的总部？”

　　“我有关注你们的新闻，知道今天是你们建立五十五周年的庆典活动。”文达傲慢地扬起下巴道。

　　确实聪明，只从出发的那一刻就推测出来时间和目标，但也确实微晚了点。文达一到总部，也受到了阻拦，但因为格林德沃几次力邀，她手上有一张格林德沃本人亲签的邀请卡，凭这张卡，她立刻见到了格林德沃。

　　“我只是没想到，我说食死徒要袭击，你居然立刻就相信了，对我毫不怀疑。”文达嘲讽地道。

　　“我并不是对你毫不怀疑，我只是宁愿对伏地魔所有的消息都更为谨慎罢了。何况我要对我的圣徒负责，新未来不能让他们随便牺牲。”格林德沃侧头看向她。

　　“说得真是好听，好像你不是用他们来实现你的统治的野心？”文达抱着臂也微侧头带着一个嘲笑。

　　格林德沃垂着眼睛，没有回答，片刻露出一个冷淡的笑意，回头对克雷登斯道：“为罗茜尔女士安排一个房间，好好保护，不能让给我报信的人出任何差错。”

　　文达哼了一声，目不旁视地走出去。邓布利多才问：“她报了信，你们依旧时间不足？”

　　格林德沃无奈地道：“五十五周年庆典，亲爱的，你可以想象一下，”他摇摇头，“人太多了。”

　　文达来报完信，格林德沃立刻用魔杖向天空发出了警告标志，很多圣徒马上开始撤退，但食死徒已经攻了进来。格林德沃带着核心成员立刻架起了保护网以保证所有的圣徒能平安离开，然而伏地魔显然是铁了心要在今天给新未来一个致使打击，早在外围形成了另一个魔法防护圈，防止所有人离开，这让格林德沃大为恼怒。

　　当然，战术的角度来讲，格林德沃还是很欣赏他能想得到这一点，然而这种防逃脱的魔法用到他的人身上，他就非常不满意了。圣徒们在最初的慌乱后，看到食死徒如此痛下杀心，也激起了反抗之情，新未来和食死徒之间，无意中打响了第一场正面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