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们在这个向春天前进的1900年奇迹地平静下来，格林德沃的生活从来没有这么规律过，天天帮着巴希达整理他已经读过很多，甚至为之发表过很多意见的魔法史，下午的时候去邓布利多家喝杯茶。邓布利多终于耐下心来陪着他这个小妹妹，似乎格林德沃的话让他意识到，就算他用尽努力，他这个妹妹也活不过成年，这让他开始有些恐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温柔，阿利安娜最近非常平静，有时候格林德沃会和邓布利多一起带他在家里的后花园里散散步，或者轮流给他读一段故事，格林德沃热衷于用魔法给她变点小把戏，邓布利多却担心这会刺激到她。
“你会发现，你越宝贝，就越容易出事，如果你训练她能自己应对，甚至让她觉得她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而不是病人，她就能自己应对。”格林德沃显然对黑暗魔法更熟悉，“要知道，默默然也属于黑暗魔法，它和摄魂怪一样，你越恐慌，它缠得你越紧。”
格林德沃耐着性子用小把戏帮邓布利多看孩子，也就是把茶水变成小精灵跳舞，把书本变得像鸟一样飞来飞去，把茶杯变成小白兔跳到阿利安娜的怀里。邓布利多发现他的变形术其实还算熟练，但是这些小把戏总是有点粗，不很精致。
“能用就行了！我像是个每天用变形术哄姑娘的人吗？”格林德沃在被他指出变形术的问题后，不耐烦地道。
那还不如我来！邓布利多把餐巾变成一只只特别小的山羊，绕着阿利安娜陪她玩，随口道：“那你每天在研究什么？”
“不可饶恕咒语的多变体，把普通咒语变成黑魔法的使用方式，如何让烈焰雄雄能炸掉学校塔楼，和同学决斗的时候一招把他们敲昏，如何不用不可饶恕的咒语就能让人见死神。”格林德沃随口道。
“你在开玩笑吧？”邓布利多一边指挥着餐巾小羊跳起了栏杆，逗得安娜咯咯笑了起来，一边惊讶地回头，这么一回头，一只羊就从茶勺变得栏杆上翻了个跟头，没有跳过去，安娜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听着安娜的笑声，他们俩对视一眼，邓布利多显然很高兴，这让看着他的格林德沃也放松了起来，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轻轻地道：“恶魔护体。”
蓝色的火焰在他魔杖所划的范围内喷出一个小小的圈，他点点这个火焰对邓布利多道：“这是我发明的，只要愿意和我结盟，并对我永不背叛，就能穿过这个火焰而没事，否则就会被它烧到全身，轻则重伤，当然，火大点可能就化成灰了。”他想了想补充道，“我觉得比牢不可破的誓言管用多了。”
邓布利多好奇地伸出手去戳了一下，格林德沃的脸都变了，他想立刻收起咒语，但邓布利多的手穿过了那个比手掌张开大不子多少的火环，抓住格林德沃的手，笑了一声：“说得要吹破天，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
但格林德沃的脸完全变了，他甚至变得惨白，他收起火焰，握紧邓布利多的手，喉咙里几乎发不出声音。邓布利多不知道他刚才穿过了什么，那是永不背叛的誓言，是他为圣徒们设的考验，只有完全认同他，忠于他的人才可能穿过。
但邓布利多穿过了，安然无恙地穿过了。他呼吸急促，不知道该笑还是大叫，或许邓布利多心中并不衷于他，只是太信任他，太信任这个哪怕才见过不到两个月的邻居的侄子，或者……
或者，他喜欢我。只是他不敢说，不能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尔还喜欢我！依旧喜欢我！尽管过了一世，重新来过，他还是会喜欢我！
“盖勒特？”看他神色变得一会好一会儿差，邓布利多忙握紧他的手，担忧地看他。
格林德沃看着眼前这个人，眼睛转了几转，才想到关键问题，该死的，他低咒一声，拿魔杖对准邓布利多的手腕，轻道：“万咒皆终。”
一道蓝色的火焰从邓布利多的手腕上浮出，飘到格林德沃的魔杖尖，亮成一团花火，然后被他挥灭。他这时才咬紧牙控制住怒气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轻信，不要那么大的好奇心，什么都敢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恶魔护体形成的誓言模式和血盟不一样，血盟他们只是不能对着干，不能伤害对方，但恶魔誓言则代表着永远的衷心，不得背叛，哪怕只是理念不同。只有施咒者的万咒皆终才能让它结束。他上一世曾经冷眼看着那些为各国魔法国当探子卧底或者背叛他的人，如何在这样的火中化成灰。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邓布利多被他握着手腕，依旧温声说。他说着，翻手握住依旧生气的新朋友的手腕，湖蓝一样的眼睛眨着笑意，“你看，你不是把它取出来了？”
他们离得那么近，格林德沃几乎能看清他睫毛根部毛绒绒的模样，像那些还在跳的餐巾小羊一样，在他心里不断地翻跟头。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生怕呼吸会让邓布利多意识到他们有多近。
他的眼睛真好看！蓝眼睛的人很多，但像邓布利多这样，明明看上去很清澈，却依旧看不透那眼睛后的秘密，格林德沃一生只见过这一个。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含着笑看他，就像一个鼓励的暗号。格林德沃开始空白脑中本能地想，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门被推开的声音让并排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心里一跳，同时眨眨眼睛，刚才让时间停滞的莫名魔法瞬间消失，格林德沃再次咬牙，心想该死，但一个冷淡狐疑的声音响起来：“阿不思，这是谁？”
邓布利多闭了一下眼睛，所有的情绪已经都消失了，他又变成了一个完美的长兄，此时他站起来，对来人道：“阿不福思，你怎么又从学校里跑回来了？”
“我担心安娜！”阿不福思皱眉道，看着格林德沃懒散的坏痞子模样，几乎要责问他的长兄怎么回事。但他看到安娜围绕着一群施了变形术的餐巾羊的模样，几乎又要大叫了，“怎么回事？你在她面前施魔法！”
邓布利多耐下心来道：“我在试验新的能让安娜生活得更好的方式。”
“更好的方式还是更佳摆脱她的方式！”阿不福思怒道。
格林德沃站了起来，慢吞吞地道：“你们兄弟俩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了。”他说着，看向被兄长们争吵而吓得呆住的小姑娘，控制住翻白眼咒骂的冲动，对她道，“安娜，去你房间睡觉吧，你的哥哥们可能要谈一会儿。”
阿利安娜眨眨眼睛，就听邓布利多温声道：“安娜，等会儿让阿不福思陪你，我要向和他谈谈，好吗？”
她乖巧地点头，不放心地看了他们一眼，又走过去抱了阿不福思一下，小声道：“阿不福思，等会儿陪我去看花。”
阿不福思压下心中的不满，用最温柔的声音道：“当然，一会儿就去陪我们的小淑女。”
格林德沃冷淡地弯弯腰，然后看向担忧的邓布利多：“我改天再来，留步，不用送我了。”
他体贴地关好门，看着向巴希达家走了几步，实则没几步就给自己施了隐形术，又溜达了回来。
看到阿不福思回来，格林德沃就有不好的预感，这对兄弟在育儿的理念上相差太远，而且上一世就是因为他们兄弟吵起来刺激了安娜，他可不敢大意。他甚至来不及回去用他的头骨做预言，只以先回来再说。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两兄弟的争吵，格林德沃根本没有进屋，决定先给这座房子施展保护魔法。一层层保护咒与混淆咒让邓布利多家罩进了一层雾色的水晶罩中，他站在门边，听着阿不思给自己弟弟解释新理念。
阿不福思当然不会轻易让自己疼爱的小妹妹随便冒险，但他的哥哥并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是为了甩开这个妹妹，他更担心的是他的小妹妹，被父母用生命换回，被他们如此精心照顾这么多年，仍然逃不脱年少夭折的命运。
邓布利多是有野心，但他的本质没有黑暗。或者很多人心中黑暗只占很少一部分而已，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被挑起，被放大，他们只会是一些日常的争执，不愤的谩骂，而不是可以变成攻击的武器。
在格林德沃指出他忽视的内容时，他立刻就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尽管以前阿不福思也提出过，但这男孩毕竟不如邓布利多思维敏捷，他的指责总找不到点，只停留在指责他哥哥自私身上。
人怎么可能不自私呢？但邓布利多不是个会让自私占据一切的人！上一世的那两个月，大概是他唯一一次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完全占据了大脑吧？那样简单的思考，那样把聪明都用在最强的一点上，而不用再考虑人性的复杂，命运的交错，只要用最简单的统治方式，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听上去多好听。
格林德沃抱着臂，靠在邓布利多家门口的山毛榉树上，出神地听着里面的争执，皱着眉闭上了眼。阿不福思的反复没重点的质问唤起了他很不快的记忆，他当初对着这个男孩子，因为太不耐烦做了什么？好像是钻心剜骨，还有粉身碎骨，烈焰雄雄，四分五裂？
邓布利多当时帮着这孩子挡下许多，但他意识到邓布利多不会，至少当时不会和他走后，心底愤怒突然暴发。
你就是看重别人胜过我！你为了别人可以牺牲我的，牺牲我们的感情，我们的未来，我们伟大的事业！你怎么能把这些虫子一样的人看得比我，比我们的事业重？既然这样！你就守在这里为他们默哀吧！
格林德沃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声地轻笑了：愚蠢！年轻时候的他真愚蠢！如果当时能按捺住脾气，阿不福思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就可以回来代替邓布利多看家，而阿利安娜迟早会死，他再等两年又不会天塌，他一定能哄得邓布利多忘不了他！那样邓布利多就会到他身边来。就算将来还有分歧，也不会闹到最后不可开交的地步。
其实就算他不哄，邓布利多也不会忘了他。他知道那个老圣人一辈子都没有再谈过恋爱，心里念的是谁？当他不知道吗？
一步错，后来就都乱套了。
砰然的响动惊回了他的神智，这兄弟俩还真得又打起来了！格林德沃撇撇嘴，蠢！真的是蠢！为什么聪明人活着总要和这些蠢人打交道，浪费时间？想当初在纽蒙迦德，把那群蠢货全集中一起，也真费劲。
他靠在树杆上等着， 他靠在树杆上等着，他可以现在就进去就阻止他们，但他还是想等等，直觉告诉他，自母亲去世后，毫不稳定的阿利安娜很容易会被这样的争吵刺激到爆发。
不爆发的阿利安娜对他没有意义。他靠在树上，转着老魔杖，垂着头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再活一世，有些能改，有些，他并不想改。
历史总会惊人地再现重演，当房子的一角被炸开的时候，格林德沃看着自己丝毫无损的防护术，得意地弹了个响指。重来一生，他的法术起码还是保留了巅峰状态。
他先夸奖了一下自己，回身推开邓布利多家的门，只见被撞飞的阿不福思爬起身，大声地喊：“安娜，停下来！你看看我是谁！你能忍住的！我们相信你！”
蠢！在毫不了解这种力量的情况下，随意地指导对方。格林德沃在心底轻蔑地想，大步越过他，挡在了他与默默然之间。他看向安娜，冷静地道：“安娜，不用忍！你有权力憎恨，有权力发泄，有权力破坏！这是你的权力！”
听了他的话，阿不福思愤恨地掏出魔杖对准他：“你对我妹妹胡说什么！”
邓布利多也拿出了自己的，但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喘着气，几乎是哀求地道：“盖勒特！阿不福思！”
格林德沃头也不回，魔杖也不抽出来，只是大喊一声：“都别动，你们想刺激到她吗？”
阿不福思也迟疑了，他举着魔杖看着格林德沃，他正冷静地和她爆发的小妹妹谈判：“安娜，我相信你有自己判断，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一个被保护的小姑娘。是，那些麻瓜伤害了你，你的父母也因此都去世了，你责怪自己，觉得不应该使用魔法。但是安娜，使用魔法是我们巫师的权力，拥有力量的人，本身就要承担更多。你也一样！你不能只想着自己受了伤害，然后无休止地停在这种黑魔法之中。你也不能因为这种黑暗力量纠缠了你，你就放弃了自己！你看看你的哥哥们！你想让他们为你争吵到什么时候？你是想自己死去看着他们伤心，还是就这样任自己伤害他们？你这样就是自责，就是爱吗？”
默默然慢慢地收缩，它一半浮出阿利安娜的脸，一半却仍是黑色无形的雾。屋里所有的男人都喘着气，紧张地盯着她。
格林德沃放缓声音道：“安娜，你能控制他，相信你自己，你是一个邓布利多。你的哥哥们都如此强，你也一样。就算不想再使用魔法，你也要配得上邓布利多这姓，让你控制它，而不是它控制你。”
阿利安娜抽泣地道：“控制它，我很难受。”她说着，突然大声哭起来，“我为什么没有死掉？为什么死掉的是爸爸妈妈？我们为什么不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人活着就是难受的，幸福只占我们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格林德沃冷淡吐出这句话，“想拥有幸福，确实是每个人的权力，但想要获得它，要有追求的能力。”
阿不福思看着自己的妹妹，哀求地道：“安娜，你写信说你要和我一起去散步，一起去后山看山羊，你别放弃，求求你！”
默默然慢慢地收缩，终于化成阿利安娜，她落到地上，过于的消耗让她只小声喊了一句阿不福思，就昏睡了过去。阿不福思爬起来，踉跄一步，抱起她，哭到几乎要打嗝。他抱着自己的小妹妹，回到阿利安娜的房间中，再也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