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薛谦捧着张纸，兴致勃勃的朝暖春院走去。选了整整一下午，可算是给长子取了个满意的名字。他要快些告诉宁儿才是。

　　古时男子不得进产房，薛谦立于门口，刚要告诉雪宁这个消息，却听到里边之人低低哭泣。顿时一惊，顾不得许多，推门走了进去。

　　雪宁抬起头，看到是薛谦，忙转了头去，“你进来做什么，产房不吉利，还不快出去。”因刚哭过，声音有着淡淡的沙哑。

　　推开拦住他的赵嬷嬷，薛谦疾步走到雪宁床边坐下，“到底因何事哭？”回头对着欲言又止的赵嬷嬷等人喝斥道：“都矗着做什么，还不快打水来伺候你们太太梳洗。”

　　雪宁掩面看着薛谦，眼眶又是一红，“我没事，你快些出去。若叫人知晓，对你我都不好。”薛老太太是薛谦的生母，薛谦又是个孝顺的。雪宁一时还真拿不准薛谦的想法，若是这会薛谦也点了头同意，她真会崩溃的。

　　薛谦皱眉坐稳如山，见着雪宁眼里那一抹忧愁，很是担忧的问道：“眼珠子红成这般，也叫无事？”知晓雪宁不说，定有隐情。只薛谦一时半会还真猜不着是怎的一回事。想到给长子取的名，“虽不知你为何而哭，只你瞧我为咱们哥儿取的名，可是开心不少？”想着雪宁知道他为长子取了名，定不会再哭，薛谦忙说道。

　　接过薛谦手中的纸张，上面写得赫然是他二人所出长子的名字，“薛虬？”

　　“不错，到虬哥儿这辈，从虫旁。虬？有角之龙也，望咱们孩儿日后能成那人中之龙。”很是满意自个取得名字的薛谦，望雪宁听后也能由悲转喜。只他却是注定要失望，雪宁不但未笑，反倒逾加伤心的哭出声来。

　　“老爷，”紫儿端着水来到床前，道：“太太从醒来还未瞧过大爷，这会子正想的紧，您可就别再勾起太太的思子之心了。”

　　薛谦闻言一愣，随即明白紫儿话中之意。见雪宁低头未看他，薛谦轻叹一声。

　　沉吟片刻，薛谦揽过雪宁，道：“太太年岁大了，这些日子身子也总是不见好。昨儿太太抱着虬哥儿，人都年轻了不少。”感觉怀中之人身子一僵，薛谦接着道：“只虬哥儿这会还小，闹得很。老人家爱静，别扰了太太夜里休息才是。只一个，等出了月子，你便时常抱着虬哥儿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闻言，赵嬷嬷、紫儿等人皆是大喜，忙伺候着雪宁洗漱过后退下。

　　一低头，便瞧见雪宁盯着自己。薛谦一笑：“这下可是不哭了？”

　　雪宁一嘟嘴，摇摇头。也不顾自个身上狼狈，一头扎进他怀里。“老爷果然厉害，只一会便想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太太会不会不肯？会不会伤心？”后边那句雪宁才不管，却也不可不说，免得叫薛谦以为她不孝。

　　薛谦无奈的摇摇头，这哪是两全其美的法子。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一会，他定是要亲自去给老太太请安才是。望向面露笑意的妻子，薛谦放心不少。

　　“你先好好歇息，莫要再哭。我先去处理些公事，晚些再来看你和虬哥儿。”说罢，起身离去。

　　“诶呦呦，你瞧这小嘴吸的。可是又饿了？”薛老太太抱着薛虬，开心的逗着。

　　薛谦打了帘子进来，缓步上前给薛老太太见了礼。探头说道：“老太太，您瞧，这是什么？”故作炫耀的将手中纸张给了薛老太太，走到一旁坐下。

　　“薛虬。”薛老太太欣喜的抬头道：“这是咱们哥儿的名字？虬？恩，倒也算配得我薛家嫡子长孙。”

　　薛谦瞧老太太一副有孙万事足，心下不禁担忧。面上笑道：“老太太觉着好，那便这么定了。这会子先这般叫着，等出了孝，再行选了日子入族谱。”

　　薛老太太满意点头，拉了薛谦叫他一块儿瞧虬哥儿。随叹道：“你父要是还在，这会子见了虬哥儿不定多高兴呢。”薛老太太低头慈爱的逗着薛虬。

　　闻得老太爷，薛谦眼角一润。再抬头见着薛老太太两鬓霜白，嘴角眉梢都有了些细密的鱼鳞纹。到嘴边的话，怎都吐不出来。

　　与此同时，知晓薛谦孝顺的雪宁，怕他抱不回孩子。再次遣了赵嬷嬷去常春院，若是过了一盏茶时间，大老爷还未出，便自行进去。雪宁是万不同意将孩子给了老太太养的，孩子还是自个养的亲。

　　赵嬷嬷踌躇了一会，抬步进了老太太屋门。笑道：“给老太太请安，呦！大老爷也在？”一欠身，抬眼瞧见薛谦，故作惊讶道。

　　薛老太太眸光一凝，转而笑道：“你这老货，没事不在太太跟前伺候，到这来做什么？”薛老太太不禁紧了紧抱着薛虬的手。

　　“原是太太这会子醒了，闻得生了个哥儿，正满世界找呢？这会子是饭也不香，觉也不美的。”赵嬷嬷笑着缓缓说着，“没法子，老奴只得来这了。毕竟太太正在坐月子，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日后，京里边老太太问起来，老奴便是万死也难其咎。”

　　薛老太太抱着虬哥儿的手微微颤着，遂笑道：“很是，哪个做娘的不想着自个骨肉。”边说着边回头看着薛谦，“你们太太既醒了，便将虬哥儿抱回去吧。我原也打算等用过晚膳，便将孩子送回的。”轻轻的摩挲着虬哥儿的小脸，薛老太太眼角泛红的说道。

　　薛谦瞧了眼赵嬷嬷，再看了眼自家太太。沉默少许，道：“整好我要去瞧瞧你太太，便带了虬哥儿一块儿吧。”

　　薛老太太闻言一愣，低垂着的眼眸中闪过些意味不明的目光。抬眼笑道：“也好，外边风大，可别吹着咱们虬哥儿。”

　　“老太太……”林嬷嬷担忧的望着瞬间彷佛老了许多的薛老太太，欲言又止。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可真真是不假。”摆摆手，薛老太太不无悲伤的道。

　　“老爷……”白术站在薛谦一旁，小声叫道。

　　“无事，接着说各处回的消息吧。”

　　“是，杭州那么传来消息。已收了甄家名下三个铺子，另拔了他们不少钉子。还有扬州那边……”

　　等白术禀报结束，薛谦挥手让他退下。

　　在薛谦心里，这两个女人都重要。一个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个是成亲一年为他生子也甚的他心意的妻子。

　　要说在他心中，雪宁比过薛老太太那是不能的。只薛谦却也不能如了薛老太太的意，将虬哥儿抱到常春院。一来他确实担忧老太太的身子，二来则是他真个见不得雪宁掉泪眼珠子。这三来么，也有是雪宁为王家女之故。

　　“太太……”赵嬷嬷笑着将刚喝足奶，睡着的薛虬递给雪宁。

　　早已用枕头练过无数遍抱孩子的雪宁，稳稳的接过孩子。满目柔光的望着薛虬，问道：“你可进了常春院？”

　　赵嬷嬷一笑，“进了，”见雪宁身子一僵，赵嬷嬷接着道：“我进去时，老爷和老太太正聊着大爷呢。老太太原是不舍得，还是老爷说抱回，老太太才没了法子让抱回的。”

　　雪宁闻言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再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