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回府之后, 陆司珩先去见了沈氏。

  “回来了?怎么样,见到谦儿了么?”沈氏问。

  “见到了,”陆司珩说:“去的时候他正跟人讲经。”

  “他身体如何, 瘦了没有?”沈氏追问。

  “没瘦, ”陆司珩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时谦说,过段时间,他要去游历修行。”

  “游历修行?”沈氏心里咯噔一下,问:“要去哪?”

  “您知道不问大师以前全国各地到处游走的事吧?就那样的。”陆司珩说。

  沈氏心疼戚时谦,哽咽道:“可是他身上又没有银子, 出去吃什么住什么啊?”

  “母亲, 您放心, 时谦身怀武功,医术精湛, 出门在外定然不会没有办法养活自己,再说, 普化寺的名声在外, 别的地方多多少少会听说无怖的事,就算没有, 那不问的名号总是听过的, 无怖是不问唯一的弟子,再不济也能去当地的寺庙,总不至于无处可去。”

  沈氏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陆司珩又耐着性子劝了半天,她的情绪才勉强平稳下来。

  “罢了,”沈氏摇摇头,“只要谦儿欢喜就行。”

  见沈氏想通了, 陆司珩这才把路上想好的说辞拿出来:“对了母亲,时谦说,他留下的药房里面有一张是给封卿调理身体的,您给我钥匙,我去找找。”

  “是么?”沈氏狐疑道:“我之前整理的时候确实看到有几个调理身子的方子,可是那大部分都是给你父亲和我这个年纪吃的啊。”

  “兴许您看到又忘了,我去找找看。”陆司珩继续忽悠道。

  “那行,小玉,”沈氏叫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一声,说:“你去把我那个红檀木匣子拿来。”

  “是。”小玉福了福身子,便进去取盒子去了。

  等人走了,沈氏起身从一旁不起眼的花瓶中拿出一把钥匙。

  陆司珩看的是瞠目结舌,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幸亏自己找了个理由来和沈氏主动要钥匙,这要是偷摸过来拿,还真不一定找得见。

  “您把钥匙放在那里,就不怕他们打扫屋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花瓶打碎,钥匙弄丢?”陆司珩没忍住问。

  “这几天一直出门,所以才放在那里,之前一直贴身带在身上的。”沈氏说。

  陆司珩被沈氏逗乐了。

  “夫人,东西拿来了。”小玉手上捧着一个匣子说。

  “抱过来,”沈氏示意对方把匣子放在桌上,“你先下去吧。”

  “是。”

  打开之后,沈氏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沓药方,轻轻将最上面的纸张抚平,才将它们递过去,神色温柔道:“都在这里了,你拿去找找,小心些。”

  陆司珩接过药方,瞥了一眼匣子里面,见还有几封信整整齐齐躺在里面,猜想是以前出征在外时戚时谦往家写的信。

  没有多嘴,陆司珩仔细的一张张翻看,终于,他找到了那个祛疤的方子。借着自己超强的记忆力,陆司珩极力做到风轻云淡的看了一遍,然后像之前一样,漫不经心的将它收起来。

  为了不让沈氏看出破绽,陆司珩把所有药方都一一看完了。

  “怎么样?找到了么?”沈氏问。

  “找到了,就是有去寒气作用的那张。”陆司珩想起刚才看到的方子下面,每个都标注了作用、服用方法和期限,便随口说了一个。

  说完之后,也不敢给沈氏多思考的时间,就说:“那母亲,我就先回房了。”

  “回去吧。”

  回去之后,陆司珩将药方分成两个部分写下来,然后让两个小厮按照上面写的去抓药。

  抓回来之后,陆司珩再自己一个人按着方子上写的方法熬药,之后,每天一等到天黑就把房门上锁,偷偷将凝固了的药膏抹在胸口。

  这样抹了有一段时间后,那疤痕还真的淡了许多,最起码封卿问起来时,他能骗对方说当时伤的不深。

  “前厅还少三个花盆,阿梦你去后院再拿三盆摆上。”

  “李秋,你把待会用的马匹都准备好了吧?”

  “还有世子府那边……”

  大婚这天,天不亮,沈氏就起来忙活,指挥着府里的人把东西都准备妥当。

  “夫人,将军那边过来问喜服在哪?”一侍女跑过来问。

  “你们先去忙吧,我待会再过来。”沈氏交代了一句,便领着人去自己屋里拿衣服。

  将放衣服的箱子打开看了看,确认没有坏损,便重新合上,对过来拿衣服的两个小厮说:“把这个抬过去吧,小心点,里面还有玉佩。”

  “将军,喜服拿来了。”

  陆司珩正被沈氏派来的林嬷嬷精心修着鬓角,没办法动,便伸手示意他们把箱子放下。

  “哎呦,将军啊,您可别乱动,这要一个不小心修坏了可就麻烦了。”林嬷嬷示意旁边的人压着陆司珩的肩膀和脑袋。

  陆司珩好笑道:“嬷嬷,您不讲道理啊,我这可是一下也没敢动。”

  林嬷嬷是沈氏的奶娘,一直跟在沈氏身边照顾,如今陆司珩要成婚,她笑得是见牙不见眼的,“这就对了,今儿嬷嬷给您打扮的神采英拔的,保准让世子一会儿见了眼珠子都粘在您身上!”

  “您这话说的,我平时长得也不差啊,怎地就只有今日挪不开眼?”陆司珩今日心情极好,便开玩笑道。

  林嬷嬷是个人精,再加上她跟亲近的人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笑道:“呦,将军啊,您还怪能美的,您啊,确实玉树临风,品貌非凡,这要换了别的任意一个人,咱们都不用担心对方瞧不见您的好。可惜今儿成婚的对象是世子,以世子的模样,也不用多,每日只看自己一遍,出了门恐怕就没人能因为长相让他眨眨眼,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这话虽然不是在夸他,却比夸了他还要让陆司珩心里舒坦,他笑着称是。

  “好了,”林嬷嬷起身,笑眯眯打量着陆司珩,道:“像头发啊、脸啊这些地方您就别再动了。”

  说着,咂了咂嘴,笑道:“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对像您二位这般的人物了,”拿过铜镜说:“您瞧瞧,可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尽管说,咱们再改。”

  陆司珩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明明还是他,但不得不承认,今日这张脸确实是精致了些。

  “没什么问题了,”陆司珩说:“您带着人先下去吧,时辰马上就到了,我这边准备换衣服。”

  “哎,您有什么需要就叫一声。”林嬷嬷说完,就领着人都离开了。

  陆司珩早就想看看喜服是什么样了,但他又私心不想让别人碰到封卿专门让人做的喜服,所以人一走,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箱子,将喜服拎了出来。

  绛红色的锦袍,边角是黑色,衣服上用的是金线绣样,在窗边透进来的阳光的照射下隐隐发光。袍子的底纹不是竹叶,也不是祥云,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精美图案,陆司珩盯着那图案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他将喜服贴过来亲了亲,怪不得这段时间封卿总是想着法儿的不让他看喜服什么样,原来这里头还有小秘密。

  “吉时到———”

  时辰一到,便有人跑过来喊:“将军!封世子来了!封世子来了!就在门口呢!”

  不等陆司珩出门,封卿便下了马,走进将军府,亲自将人迎出来。

  两人一起出了屋,走到门口,陆司珩对着陆放和沈氏行了大礼:“父亲,母亲,今后儿子不在府中,您二位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陆放把陆司珩扶起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一旁的封卿,说:“你们二人好好过日子,不用操心我们。”

  “陆伯父放心!”封卿颔首道。

  陆放哼声道:“还叫我伯父?”

  封卿笑了笑,直接改口道:“父亲,母亲,您二位放心!我和司珩一定会相互扶持,共度余生。”

  沈氏含泪过来拍拍封卿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镯子,说:“这个是珩儿的祖母留给我的,母亲知道你用不上,但是这不仅是一个镯子,也代表着陆家对你的认可,你收着吧。”

  封卿笑着收下,说:“谢谢母亲。”

  “去吧,”沈氏笑着推了两人一把:“别误了时辰,我和你父亲就跟在后头。”

  街道上鞭炮轰鸣,喇叭唢呐吹吹打打,两人分别坐在两匹白马上头,迎亲队伍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朝着世子府走去。

  不远处,楚越穿着便服在角落看向队伍最前面的两个男人,他们二人身穿红袍,一个刚毅英俊,一个霞姿月韵,面上均带着笑意,时不时得对视一眼,任谁都能得看出他们两个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怎么样,现在可放心了?”萧景宸从身后揽着她低头问。

  楚越点点头,笑了笑,说:“走吧。”

  萧景宸扬扬眉,说:“不急,好不容易陪你出宫一趟,咱们去玩个够。”说着,搂着她的腰便飞身离开。

  在他们身后,有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另一个暗自跟了上去。“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

  “礼成———”

  司仪话音刚落,大厅里便重新响起欢乐的唢呐声,两位新人挨着桌子敬酒,知道封卿不胜酒力,所以大部分都被陆司珩挡下了。

  有人见到这一幕,借着大喜的日子,也不怕陆司珩了,壮着胆子起哄道:“陆将军,您今日这杯酒喝多少就是有多爱咱们世子啊!”

  “对对!”

  封卿刚要开口,陆司珩悄悄捏了捏对方的手,知道他们没有恶意,陆司珩挑眉道:“这可不行,万一别的客人也学你这么灌我,那我估计等明天都醒不过来了。不如这样,”陆司珩扬声道:“各位,今日陆某高兴,所以借着机会跟大家伙一起喝几杯。第一杯,祝我们新婚快乐。”

  “好!”其他几桌的人纷纷响应,端起酒杯跟他一同喝下去。

  “第二杯,祝我们白首永偕!”

  “这第三杯……”陆司珩说着,看向封卿,笑:“代表我对封卿忠贞不二,若违此誓,便让我魂飞魄散。”

  “这……”大家都没想到陆司珩竟然真的为了一个男人许下这么重的承诺。

  封卿跟着笑了笑,没有劝阻,反而也端起一杯说:“我也如此。”

  “好!我先祝你们二人恩恩爱爱!”杨裴书率先出声,其他人跟着捧场:“甜甜蜜蜜!”“永结同心!”“……”

  封弈和陆放两人在一块儿喝酒,酒过三巡,封弈重重拍着陆放说:“要不是因为你现在什么也记不得了,我肯定不会放过你!更不会同意你儿子进门!”

  陆放豪气地又干了一碗,然后一抹嘴道:“啊!好酒!”

  气得封弈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骂:“你真是啥也不知道,就知道喝!”

  陆放却摆摆手,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么多干啥?咱们过好咱们的生活就行了,你儿子也只不过是投胎投到你家了,又不是跟你的命绑一块儿了,凭什么都要听你的!”

  这话让封弈沉默良久,才哼笑道:“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管我傻不傻,能陪你喝酒不就成了?”陆放毫不在意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晚上,送走所有宾客之后,陆司珩和封卿回到房间。

  “两位新人来喝交杯酒,长长久久到白头!”喜婆笑着让人端上两杯酒。

  陆司珩端起来将其中一杯给了封卿,笑道:“来吧。”

  二人喝过交杯酒后,喜婆又说了许多吉祥话,便带着人都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俩,陆司珩把自己和封卿身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来,等脱下外套后,陆司珩小心翼翼地叠起来,说:“这个可要藏好!毕竟里头有我合法爱人对我的爱意。”

  封卿只是看着他将柜子锁起来笑了笑。

  锁好之后,陆司珩过来拉着他往床上一躺,叹道:“没想到成婚还怪累的。”

  “是你从来没有跟这么多人打过交道,所以才会觉得累。”封卿说。

  翻了个身,陆司珩伸手抱着封卿,跟着笑说:“是啊,我就想一辈子只跟几个人接触。”说着,突然撑起身体看着封卿,试探道:“要不等我把虎符上交之后,咱们就去游山玩水吧?”

  封卿一手放在脑后,看着陆司珩,不留情面的拆穿:“你能放得下你父母?”

  陆司珩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边挠封卿边说:“你就不能不要总那么聪明?!非得拆穿我,看来今日我要重振雄风,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封卿对于陆司珩的词汇能力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边躲边嘲笑道:“原来这四年你是瞒着我去治病了么?”

  “什么意思?”陆司珩一愣。

  就在他愣怔期间,封卿赶紧逃离他的魔掌,说:“你不说你要重振,说明之前是‘衰败’状态,也就怪不得你近四年每次来信都要提那事,下回我得重新找出来瞧瞧,分辨分辨里头用的不同情绪,从自卑不安,到得意洋洋,肯定十分有趣。”

  陆司珩被封卿这叭叭叭一通说给气笑了,他趁封卿一个不注意把人拉过来压在身下,低头眯着眼危险道:“宝贝,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憋了四年的男人是什么样儿,省得你害怕满足不了你,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来刺激我。”

  说着,就要低头吻上去。

  突然,外头传来急促地敲门声,不等里头的人发火,敲门的人就主动喊:“世子!将军!不好了,皇上出事了!”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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