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温皎皎缓缓睁开双眼，耳边响起男人熟悉又温柔的声音：“醒了？”
她偏过头, 对上陆初阳担忧的目光, 脑海里浮现昏倒前的一幕, 急忙抓住他的手问：“六六呢？”
“六六没事, ”陆初阳拍了拍她的手, 温声安抚, “别担心。”
没事就好。
温皎皎松了口气, 想起身, 才发现自己四肢提不起来劲来, 纳闷道：“我这是怎么了？”
陆初阳弯身向前扶她坐起来, 眸光冷凝, “中了些下作药。”
温皎皎想起昏迷前中的那枪, 心中了然，关心起另一个人：“胡老师呢？”
陆初阳朝门口望去，温皎皎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胡冰絮可怜兮兮地站在着门旁, 表情愧疚地看着她：“温老师。”
温皎皎笑了笑：“进来吧。”
胡冰絮看了眼神色淡淡的陆初阳, 小心翼翼地挪到温皎皎面前，再次道歉：“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没有啊，你救了我，要不是你在，我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躺在哪里了。”温皎皎笑了笑, 话锋一转，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啊？”
“他们是陆向谦派来的人，想绑架你威胁温怀瑾。”胡冰絮瞅了眼陆初阳，压低声音说：“不过你放心，老太太走了，他再怎么鱼死网破也蹦跶不了多久。”
温皎皎震惊地看着她。
老太太走了吗？
胡冰絮不敢当着陆初阳的面说太多，只点了点头。其实这事不用多说也能猜到，老太太本就上了年纪，又气急攻心，没撑几天就走了。
她一走，陆向谦没了庇护，这才狗急跳墙想绑架温皎皎威胁温怀瑾拿回股份。
温皎皎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不想管，她没再继续往下问。而是扭头看向陆初阳，难怪他最近那么忙。
她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陆初阳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了下没解释，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磨挲着她的手背，目光渐渐柔和。
白恒从外面进来。
胡冰絮低头颔首：“白特助。”
白恒瞟了她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许光让你自己回去领罚。”
胡冰絮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开口求情，最终什么都没说。
温皎皎好奇地问：“领什么罚？”
白恒说：“本职工作没做好，她也没必要呆在幼儿园了。”
胡冰絮垂着头，神情怏怏。
“我觉得她老师当得挺好的。”温皎皎手指戳了戳陆初阳，“你觉得呢。”
陆初阳应道：“嗯。”
胡冰絮脸上的悲伤一秒转换成喜悦，拉着白恒离开，“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白特助，走啦。”
温皎皎懵了，“他们两个有情况？”
“你以为阿恒为什么在你面前说这些，”陆初阳把玩着她的手指，眉眼宠溺，“就你心软。”
温皎皎挑了挑眼尾：“我蛮喜欢她的。”
陆初阳蹙眉：“那我呢？”
“......”
认真的吗？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较真吃醋的男人，温皎皎忍不住想笑，她哄过很多小朋友，还没哄过大朋友呢？
“陆初阳，你吃不吃跳跳糖？”
“嗯？”
“我只会用这个哄小朋友。”
“......”
温皎皎看了眼陆初阳难得无言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你想要我现在也没有，哈哈哈......”
陆初阳看着她笑，唇角跟着上扬。
笑了会，温皎皎停下来，手指转动与他十指相扣。她定定地看着他，眼底都是他的身影：“我不能更喜欢你了。”
已经很喜欢了。
陆初阳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喉结滚动，突然倾身压住她，吻了上去。
“唔......”
他的吻来得猛烈直接，温皎皎毫无心理准备，被动承受他的侵袭。慢慢地，他动作轻下来，反复吸.吮着她粉嫩的唇瓣。
温热的唇往下移，落在她的锁骨上，异样的酥麻蔓延至全身，她瘫软在他的怀里，轻轻推了推他，“我没力气。”
陆初阳抬起头，盯着她的眸光炽热隐忍：“我可以自己动。”
“......”温皎皎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害羞地呢喃，“别闹，我现在很虚弱。”
陆初阳狠狠压下身体内的渴望，撩开她额前的刘海，亲了亲她额头，声音极致温柔：“那你再睡会，我会守在这里。”
温皎皎好奇道：“你不用去忙吗？”
“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陆初阳顿了顿，拿起她的手指放在手中，清俊的容颜上满是认真：“我想陪你。”
唔。
温皎皎不自觉地抿唇，眼睛亮如星辰，她虽然嘴上大度，但他能留下来陪她，她心里其实挺开心的。
放松下来，她又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不知是何时。
温皎皎目光直直盯着趴在床边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喜欢，小心翼翼在他脸上亲了亲。
笑得一脸满足。
-
次日早上，病房来了位女士。
温皎皎上次见冯素烟是在学校里，对她的印象还好，但一想到她的身份，她就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手心不知不觉浸出了细汗。
陆初阳看出她的紧张，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淡淡出声：“母亲。”
“我听说温老师住院了，过来看看。”冯素烟没看陆初阳，她走到病床边，将手中的汤放下，对温皎皎说：“这是家里熬的汤，趁热喝了吧。”
温皎皎受宠若惊：“劳烦伯母挂心了。”
冯素烟拉过病床旁的椅子坐下，笑容亲切和蔼：“我瞧着阿初对你越来越上心了，温老师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们阿初回家？”
“呃......”温皎皎不知所措地看向陆初阳，他没跟她提过这个。
陆初阳对她轻轻一笑，随即站起来，神色温淡道：“母亲看过人了就去忙吧，我送你出去。”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连反应迟钝的温皎皎都听出来了，她尴尬地低下头，陆初阳跟他母亲不和吗？
冯素烟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本想直接走人，转眼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又笑得仿佛没脾气，“行，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亲热，温老师有时间记得来家里玩。”
温皎皎点头应下，目送两人离开病房。
走出病房，冯素烟忍不住出声抱怨：“你护这么紧做什么，聊会天的功夫我能把她怎么样？”
陆初阳温淡的神色不变：“她是病人，需要休息。”
冯素烟噎了噎，半饷没说话，坚硬的态度一下子软下来，精心保养的面容尽显憔悴，不复优雅。
陆初阳看得心疼，目光柔和下来，面露担忧：“你身体还好？”
不知怎的，向来要强的女人此刻差点忍不住红了眼眶，嘴硬着词不达意：“你还记得关心我啊，没准哪天我跟老太太一样，一口气撑不过去，你就清闲了。”
陆初阳拧眉，无奈道：“母亲，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冯素烟叹了口气，不想再跟他僵持下去，“清河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你什么时候带皎皎回家，难不成真打算跟我置气一辈子？”
陆初阳没说话，他不回老宅不是跟她置气，而是因为小小和六六都不喜欢那里。
“你带她搬出去住，有没有想过其他人会怎么说她？”冯素烟看着他无动于衷的神色，妥协道，“你若不在乎她的名声就算了，反正是你们自己过日子。”
“我有分寸。”陆初阳说。
“随便吧，”冯素烟扬了扬手，话锋一转，跳到另一个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给我个准话，我好提前准备。”
“再等等。”
等这一阵的混乱结束。
“人老了说多了就惹人嫌，哎，我也不唠叨了，你向来有自己的主意，需要我做什么，说一声。”冯素烟看着他，长叹一口气，“我总归是盼着你好的。”
陆初阳颔首：“我知道。”
冯素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陆初阳望着她离去，片刻后，他转身回病房，坐在病床上的女生笑意盈盈地问他：“陆小猫，我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啊？”
他沉默了。
陆家现在已经没人能给她委屈受了，可他仍有所顾虑，因为那里承载了她太多不开心的回忆。
而他，想给她一个新家。
温皎皎下床穿鞋，走到一直沉默的男人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袖，软糯地撒娇：“这周末好吗？”
陆初阳看着她，半饷，应下：“好。”
-
周末。
温皎皎难得换上一条凸显淡雅气质的浅蓝色长裙，还认真打扮了一番。虽然她同冯素烟见过两次了，但这次是正式登门拜访，她内心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
好在，陆初阳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安心了很多，心情渐渐回归平静。
不过，看到古宅的那一瞬，温皎皎心底莫名升出一股排斥感。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对上陆初阳担心的眼神，她轻笑道：“你家好气派啊。”
陆初阳望着古宅，不置可否。
两人走进老宅。
这次见面冯素烟给温皎皎的感觉比前两次舒服自然多了，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她跟她聊的都是陆初阳小时候的趣事。
“你别看他现在总是一副寡淡得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小时候也皮过的，”说起以前，冯素烟一脸慈祥的笑容，“刚学会走路那会，他老爱追着逗猫棒跑，猫咪都抢不过他。”
温皎皎捂嘴轻笑：“难怪他小名叫陆小猫。”
陆初阳：“......”
陆小猫？冯素烟看了两人一眼，想到什么，嘴角微抽，没搭话。
“我带你去转转？”过了会，冯素烟站起来，看向一边的陆初阳，“你要不要一起？”
“我还想偷偷听阿姨说他小时候的糗事呢，就让他坐在这吧。”温皎皎不想让冯素烟觉得她总粘着陆初阳，主动开口让他留下。
陆初阳便坐着没动。
“也就一两岁的时候可爱点，后来懂事了，成日里稳重得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有画面感了。”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离开了客厅。
老宅面积大，温皎皎也不知道冯素烟带着她转了多久，她注意力全集中在听她说话，反而没看进去多少风景。
说着说着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温皎皎猜到她有话想私下跟她说，侧耳聆听。
“他性子温淡，做得多说得少，有些事情阴差阳错地发生了，不是他本意。”冯素烟神色凝重，语重心长道，“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他，你们小两口过的是自己的日子。”
温皎皎乖巧应道：“我信他。”
“好孩子。”冯素烟欣慰地点头，“以后不会让你受苦了。”
在老宅外面转了一圈，冯素烟继续带温皎皎去住所里面熟悉环境。中途碰见了一个中年男人，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她脸色骤变。
她匆匆交代几句：“温老师，我有点事要去处理，这里是阿初的房间，你自己看看，或者叫阿初过来陪你。”
温皎皎说道：“您先去忙，我记得路，等会可以自己回客厅。”
她匆匆离开。
温皎皎转身，好奇地看着身后未关的房门，像受到某种无形的蛊惑，她推开门走进去，打量房间内的布置。
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整个卧室给她的感觉就是很新，所有家具像重新布置过一样。
这就是他们以后的婚房嘛。
打住！
大白天的，想什么呢。
温皎皎抬手拍了拍发热的脸蛋，准备离开，转身却看见门口站着个女人，阴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面露疑惑，盛清河怎么会在这里？
联想到冯素烟的突然离开，她心下了然，调虎离山，冲她而来。
“你还是回来了。”盛清河嫉妒的脸上闪过一抹讥笑，“温皎皎，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来者不善，温皎皎不想和她多聊，本想侧身绕过她，却被她伸手挡住了去路。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表哥的房间里连张前妻的照片都没有吗？”盛清河面容扭曲，冷笑道，“他把照片拿走了，就是不想让你看到她长什么样，可我很想让你看呢。”
温皎皎沉下脸：“我不好奇。”
“是么？如果你就是他前妻呢？”盛清河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她以前偷拍的照片，不久前才打印出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拿给温皎皎看。
她要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崩溃，看着她像以前那样，狼狈地离开。
她得不到的人，她也别想得到。
温皎皎愣愣地看着照片上的女生，女生右眼尾的泪痣是那样的明显，明显到她一眼认出那是她自己。
她窝在陆初阳怀里，笑得很甜。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这个人就是你，想不起来了是吗？我帮你回忆。”
“你未婚先孕，逼着他带你回家，你们结婚时连婚礼都没有，想起来了吗？”
“你死皮赖脸地赖在他身边，逼得他只能躲去公司，家也不回，想起来了吗？”
“哦，还有你的孩子，你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姨妈抱走了，真可怜。”
“他害死了你父母，你怎么能忘记？怎么还敢回陆家？”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声犹如厉鬼索魂的声音，勾起她灵魂深处的记忆，她神色痛苦地捂住剧痛的脑袋。
那些混乱的，遗失的记忆此刻像破碎的刀片在脑海里飞来飞去，刮得眼前一片血淋淋，什么都看不清。
“温皎皎，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啊——”
嘶声裂肺的叫声划破宁静的空气，陆初阳脸色骤变，手中茶杯猛地坠落。热水倒在膝盖上，他却顾不上，拔腿就往声音来源处跑。
眼前的情形差点让他心神俱裂，他看着狼狈蜷缩在角落里不停颤抖的女人，心如刀绞，下意识想靠近她：“小小......”
却听见她崩溃的哭喊：“别过来！”
他蓦地停住脚步，心底没由来地涌上一阵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
盛清河望着这一幕，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痛快，故作惊慌失措地开口：“表哥，我......我不知道她......”
“滚！”
陆初阳极力压着体内的戾气，才不至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动手。
盛清河被他的狠厉吓到了。
冯素烟闻声赶来，看见失魂落魄的盛清河，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
瞥见房间内的情形，她忽然噤了声。随后，她将一脸颓败的盛清河拉走。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两人。
陆初阳站在原地，目光沉痛的看着温皎皎，他受不了这样的僵持。抬起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蹲下，朝她伸手：“小小。”
温皎皎抬眸看他，只一眼，他就知道她想起来了，那晚她就是用这样迷茫的眼神看着他，怔怔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他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他看着她眼里的空洞，艰难地开口：“你都想起来了。”
是啊。
她都想起来了。
她想起他们曾经是很幸福的情侣，想起他总是很温柔地包容她所有的小任性，想起她那时只要牵着他的手就能想到天荒地老。
然后她父母出车祸了。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带她回家，说会照顾她一辈子，那时她以为他是她的救赎。她拼了命地对他好，可他婚后却像变了个人，忽冷忽热得令她感觉陌生。
她以为他是忙，努力学习想让自己能帮上忙，她考上了国外很有名的学校，可没来得及告诉他，就听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陆初阳。
她以为的光，给她带来了黑暗。
盛清河说他害死了他父母，说他娶她是因为愧疚。她很崩溃，连她自己都记不起来那天她是怎么想的，只记得恍恍惚惚中好像拿刀刺伤了他。
她伤了他。
温皎皎猛地低头看向他掌心的疤痕，她还记得那晚锋利的刀上流不尽的血。
后来成了她的梦魇。
难怪，难怪她总是做噩梦。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又回来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手掌，陆初阳将手握起来，藏住那道伤痕。
看着她，眼里是难以言喻的痛楚。
温皎皎神色恍惚，不知所措地回望着他，声音濒临崩溃：“陆小猫......”
他怎么能？
怎么能再骗她一次？
陆初阳鼻尖一酸，差点泪目，“小小，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我没有家了。”温皎皎眼泪落下，哽咽着说：“陆小猫……我没有家了。”
陆初阳神色恍惚，好像回到她父母出事那天，她哭着跟他说她没有家了，他承诺他会给她一个家。
可是，她不想要了。
他望着她，满目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