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舟雪近来不闲也不忙, 跟着冬季的暖气一起，散漫地在家打盹，经过这段时间她艰苦卓绝的奋斗, 加上顾易的帮忙, 她终于在这天晚上打到了《裂缝》的结局章。
吹着暖气在客厅, 她有些困倦，连丧尸溅开一屏幕的血她都懒得给个反应, 这剧情分明和她看过的视频相差无几, 也就主角的外观不一样嘛，秦放是不是恶整她。
灰暗色调的游戏猝然转了暖调，末世的场景也跟着转变, 郁郁葱葱的夏日场景，音响里面有蝉鸣的声音，一个长镜头便到了学校……
江舟雪一晚上没睡好觉，游戏最后的场景让她胸口软烂酸涩, 他怎么就不说呢……
复合了也不说，非要烂肚子里面, 说出来他能死是不是。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见面黎岸风就问她玩过《裂缝》没有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是个煞笔，黎岸风是超级大煞笔。
黎岸风礼拜六一直在等江舟雪过来，她微信发了“晚点”, 就真的晚了很多点，到快晚饭的时间才出现在他家门口喊他开门, 穿着杏色毛呢外套，扎着马尾, 小脸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双手满满当当, 肩上还挎着包，白嫩的手心都让绳子勒出印子来。
拿这么多东西，还自己跑过来，黎岸风一边帮她减重一边没好气地说：“干嘛不让我去接你。”
将右手东西全部递给他之后，江舟雪把左手的盒子双手一举捧到他面前，“锵锵，surprise!”
惊喜个鬼啦，又不是不知道她要过来。
黎岸风撇着嘴，妄图掩住扬起的唇角。
江舟雪将盒子放到餐桌，拆开来往上面插上一根蜡烛，“我做了草莓蛋糕给你。”
黎岸风望着草莓蛋糕，她做的很小一个，正方形，侧面满是从中切开的半颗草莓，摆满两层。
默了会，神情落寞，与兴高采烈的她对比鲜明，“你记错我生日了？”
“补过十八岁不行吗……”心里往外冒酸水，语调也跟着酸，哪哪都泛着酸，“我怎么可能记错你生日……”
她才刚说过，小时候想要的玩具，长大了再拥有，变味了。
现在再来给他过生日，终究也不是给十八岁那个他了。
江舟雪黯然神伤，声音中的轻快被完全抽离，“我做事欠考虑了……”
打火机“哒”地一下弹簧弹起，火光熄灭。
她的脑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好用了，顾自兴奋着自我感动。
黎岸风拉出椅子，坐到蛋糕面前，指着蛋糕上的草莓，语气轻快，“你喂我吃。”
完全的情况逆转，黎岸风听到她不是记错便一扫阴霾，如雨后初霁，眸光都亮了。
江舟雪怔忡片刻，看着他一脸的好表情领悟着他情绪的极端变化，推翻掉所有不可能，才发现她以为他会在意的事情，他并不那么在意，看来他还是觉得记住生日日期比较重要。
她快速调整心情，不为那些徒劳的消沉情绪多浪费一秒钟。
“都没洗手。”她不客气道。
话是这么说，人还是往开放式厨房的洗手池走。
黎岸风也起身跟着她走，厨房有两个洗手池，他非跑过去和她挤一个，站在她身后双臂一张，把人围了起来，“一起洗。”
水声还没响多久，江舟雪便憋红了脸用手肘去撞黎岸风，“你能不能别这样！”
洗手就洗手，不要洗得那么瑟琴好不好，带着泡沫往她指缝滑，她周身不自在，从腰到脖子被电流窜过一样，他还贴得近，她往后又会被抱住。
黎岸风看着她微红的耳尖还坏心地把头搁她肩膀，低语：“节约用水。”
温热的呼吸激起一串鸡皮疙瘩，耳朵烫得厉害，然后江舟雪就炸毛了，捂着耳朵甩了他一身水，“你有病啊！”
“不喂你了，你自己吃！”气冲冲说完这话便去拿纸巾擦手，脸都被他气红了。
黎岸风在洗手池边笑出了声，随后心情很好得走过去从蛋糕上拿了颗鲜红的草莓，递给她，“吃？”
“不吃。”江舟雪一口拒绝。
做这个之前还做失败了一个，她吃草莓快吃吐了，糖分也摄入过多。
黎岸风一个接一个吃着草莓，他光吃草莓，完全不吃蛋糕。
江舟雪在旁边看着，“你怕胖啊？”
“嗯。”黎岸风含糊着回答。
“早知道不做蛋糕了。”做这个还挺麻烦的。
“你怎么还会做这个？”
“大学太闲了，学过啊。”
黎岸风吃完草莓，指着桌上的几个纸袋子问道：“带那么多东西过来干嘛？家里什么没有？”
江舟雪没好气道：“是生日礼物好吗！”
“你买这么多礼物？”黎岸风没想到她带来的东西全是生日礼物。
“也不是买的。”江舟雪很自然开始拆礼物，一边拆一边和他说，“这个是我用RPGMAKER做的游戏，虽然很差，这个是玩塞尔达做的手账，海拉尔旅行日记，这个是我涂装的能天使，手工不是很好做这个对我来说太难了一点！……”
东西很快摆了一桌，都是些不贵，却耗时耗心的小礼物，还都是他喜欢的。
黎岸风甚至想起她生日自己只送了耳钉未免太不上心。
“你还做了游戏，我看看。”黎岸风打断她继续拆礼物。
江舟雪把U盘递给他，随后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像交了试卷等批改的学生。
黎岸风在客厅拿了台笔记本，将U盘插进去，点开文件夹，她还做了个小图标，居然用的他们学校校徽的素材，鼠标点过去，习惯性右键点了属性。
应用程序修改时间怎么那么早……高中暑假做的？
她没注意到这个时间吗……
高考完做了游戏要送他，大三去美国找了他，未免太奇怪了。
黎岸风双击打开应用程序，像素风的画面弹出来，游戏名特别没创意，叫《日常》，开场是在学校上课，主人公迟到……
在地图随便转了圈，还挺还原他们学校的。
“就最简单那种，流程两三个小时吧……做了我们高中的内容，你和我是勇者，怪物就是各个学科，boss我做了李主任，有点对不起他，哈哈。”江舟雪在旁边解释说明，说完干笑两声，自己当时想法好幼稚。
她送这个还挺班门弄斧的，十八岁的时候她在想啥呢……
黎岸风没继续进行游戏，掀眸问她，“你什么时候做的？”
“啊，我最近工作不饱和，下班也很闲，RPGMAKER又很简单，一个礼拜就做好啦，厉害吧。”差点被他提问吓到讲真话。
“厉害，厉害。”黎岸风回答得敷衍，揉了揉她脑袋，把她拉到怀里。
“突然抱个什么啊。”猝不及防的。
“想。”想什么就做什么。
高三毕业就做高中和他有关的游戏。
海拉尔手账应该也是至少两年前的产物，都去过美国以为他有新欢了。
更别说能天使初学者涂装她怎么可能一个礼拜这么高完成度，不上班还差不多。
这么喜欢他，以前提什么分手啊？
“礼物还没拆完呢……”江舟雪小声嘟囔。
“不是surprise么，留几个我自己拆。”
江舟雪费力从他胸膛探出头来，“那我今天还带了NS过来，你玩不玩动森啊？”
“不玩……”
“好吧……”
“不爱玩这类。”黎岸风还补一刀。
“……”
计划落空，她还准备玩个游戏不着痕迹把话题引到《裂缝》上，怎么开场就失败掉了，亏她还带那么重一个ns过来。
也是，他们游戏口味有偏差。
算了，直接正题吧。
“松开，有话和你说。”
黎岸风不大情愿地把人松开，两个人就势坐到沙发上。
江舟雪一脸严肃，还叫了他全名，“黎岸风，我打过《裂缝》了，打出结局了。”
“哦。”黎岸风面无表情。
“哦？”
他怎么这个反应？
“嗯？”黎岸风还是只发出一个单音节。
要被他气死。
江舟雪撞过去打他，“你怎么那么绕啊，给自己起拉丁文名字，埋一个只有我能玩到的彩蛋。”
“可能有病吧。”黎岸风搂着她轻描淡写。
《裂缝》的结局，主人公最后被丧尸包围，玩家无论怎么打丧尸都会继续出现，随着游戏时间流逝，在第十五分钟主人公会失去视觉，屏幕被血点喷溅，之后归于黑暗，然后便是staff表，最后是变成丧尸的主人公从一片尸骸中站起来，扣动扳机，屏幕碎裂。
但是用她的惯用游戏名和生日组合，staff表之后就会出现隐藏结局。主人公在和煦的阳光中醒来，脸上是被衣袖压出来的痕迹，充满迷茫地将自己的双手来回翻转，本该被末世生活磨砺过的双手变回了光滑白净，同桌的女生看着他，笑着说了句，“清醒点，马上考试了。”
是个普通玩家看不太懂，或许还会喷的梦结局，和整个游戏的基调都不搭。
她看了却马上明白过来，他在用他的方式服软示弱。
那句话，她说过。
他就是这种人，愿意弯弯绕绕，做一件极端麻烦的事情，也不愿意亲自和她说一句，他想她了。
他被动到一个极端去了。
“你就是煞笔。”江舟雪断言。
怎么软得那么早啊……
他们重逢之后到底在演什么烂剧情，两个人都笨死了。
黎岸风皱着眉，想否认掉她的说辞，“第一次见面我还问你玩过没，你说玩过。”
所以他误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了，还是拒绝他。
“我了解了系统操作和地图设计。”江舟雪辩解，没延伸下去，立刻转了口风，软下去说：“好嘛，怪我游戏打得菜。”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她就不知道这个游戏是黎岸风设计的，他用的什么鬼拉丁文啦，英语不好吗，英语她可能看到就懂了。
“后来怎么玩到结局的？”
“顾易大佬代打的……”江舟雪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又是他。”黎岸风冷哼一声，手跟着收紧了些。
吃起醋来倒是不绕了。
江舟雪懒得和他继续顾易的话题，“秦放和我说的时候我感觉他是想我自己打，之后我打不过啊，就问了下顾易，他打到结局存档了，然后我下载接着看了个结局。”
“你都不和我打游戏。”黎岸风口气酸酸的。
“？”这人还没完了？
“那你找个游戏我们打。”
黎岸风不知道从沙发的哪个角落捞出来个手柄，摁下PS键打开PS4，“来打《凯瑟琳FullBody》的babel。”
两个人还真就玩起了游戏，和以前一样，江舟雪靠他怀里打。
“你说Vincent和Katherine像不像我们？”江舟雪突然开口，“重遇然后交往。”
黎岸风手里按键不停，“哪里像了，我超想结婚的。”
“如果我们再谈五年，说不定你也像Vincent一样恐婚恐育。”江舟雪拿游戏剧情打趣他。
黎岸风按下“pause”，等江舟雪看过来，才一本正经回应她，“我没有那么渣吧，我觉得要说角色我比较像Jonathan，和Katherine分手结局里面我觉得他喜欢Katherine。”
“而且我肯定不会被Catherine诱惑，交往五年的女友暗示我结婚我一定当场求婚。”
他怎么就借着游戏说这么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出来的，她没有那个意思的啊！
江舟雪颇不好意思岔开话题，“你自己一周目是什么结局？”
“太空旅行，谁都没选。”黎岸风补充说明，“十六七岁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很好。”
反正没人相信他，没人理解他，没人就没人了，他一个人也挺好。
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着，后来就变了。
一个人哪哪都不好了。
“我会买这张游戏也是单纯因为高中时候我们一起打过babel挑战。”
江舟雪最擅长的游戏种类就是这种，需要反应能力和多种情况分析，而他则是背板背到肌肉反射。
她也买了这张游戏，一样的理由。
“FB里面加到了八层，还多了很多奇怪箱子，感觉挺难，我single过不去。”
“双人试试。”
和女孩子打一晚上游戏，黎岸风还真做得出来。
最后江舟雪困得要命，连连出错，然后盹在他怀里睡着了。
困成这样还陪他打游戏，真是给他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