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周一的上午, 江爸已经烦恼得点了一根烟到窗台抽。
江妈也没什么好脸色，“小雪，人呢？”
“联系不上。”江舟雪也很急, 眉毛拧到了一起, 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还是没人接。
江妈看着拿着手机一脸焦急的女儿，双手抱臂, 不耐烦地说：“你说这叫什么事？一家子人请假等他？”
她本来就对这个未来女婿没多少好感, 之前代理权涮了他们公司一把就不提了，早前还说着过年见面的，现在别说过年了, 阳历都没跨年，直接蹦到结婚那步，女儿还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非要嫁, 他们家女儿至于这么上赶着嫁人吗！
江舟雪看离约定的时间都过了一个钟头，紧了紧围巾, 对着生气的妈妈和抽烟的爸爸说：“爸, 妈，我去他家找他，你们别等了, 我们电话联系。”
“小雪！”江妈看着女儿急得不行，和没听到一样继续往门口走, “哎，这孩子怎么回事啊？”
“女生外向。”江爸轻弹烟灰, 叹了口气。
“说结婚就结婚的……”江妈的后半句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江舟雪心里慌得厉害，打了车往黎岸风家里赶, 周一的早上路上又堵，她电话就没停过，打语音还是打电话那边都没半点反应，打去HC沈汀汀说他今天没去公司请假了，给西西发消息，西西说她也不知道，满世界都不知道他在干嘛。
好不容易赶到他家，进门就是东倒西歪的椅子，地上还有碎裂的高脚杯，旁边的酒架玻璃门开了没关上，里面的酒少了好几瓶，她收拾好玻璃碎，至少确认了他人在家里。
最后在卧室找到他时，床边是倒了的酒瓶，地上还有暗红的液体，他鞋子也不脱，歪斜的躺在床上，阖着眼，清俊的脸上带着伤，不轻，眉角一大块红色，不知道伤口有多大，看起来有些许渗血，嘴角也淤青着。
江舟雪靠近床沿，没直接碰他，扯了一下他摊出来手臂上的衣服布料，黎岸风猝然睁开眼，眸光炽热，像要将她吞噬。
本来是想质问他失约的事情，看他脸这样，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和谁打架了吗？”
心疼得鼻头泛酸，不就一天没见，他怎么就这样了。
黎岸风喉结上下滚动，撑着床直起身来，扣紧她手腕，薄唇翕动，“我爸逼你分手的，你怎么不说？”
他知道了。
“也不是逼的……”几个简单的字，她说得好艰难，不想承认这点。
算不上逼，她有好好考虑，选择权在她手上。
黎岸风下手力气不自觉加重，眸光似刀，“你想瞒我一辈子？”
一直不说，问了好多次都不说，怎么这么能逞强的。
“我没有……我本来准备今天和你说的……”江舟雪被他冰冷的目光吓到，他怎么这么看她，慌乱着解释，“我真的打算和你说的。”
她真的有准备说的，领证之前一定和他说清楚了，到时候他想结婚就领证，不想结婚，就算了……
黎岸风情绪激动，拔高了音调，怒气冒了出来，“你就由着我误会你七年，以为你真的是觉得和我没未来才分的手！”
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他一表现出自己对七年前的歉意，江舟雪整个人就不对劲，不是逃走就是混过去。
因为她提的分手理由根本就是她编造出来的，她从来没嫌弃过他幼稚、不成熟。
江舟雪手被他抓疼了，眉头皱起，抿着唇不敢讲话，等他对自己发脾气。
黎岸风这才意识到吓着她了，卸了手上力道，握紧另一只手，似是自嘲地说着：“我怎么就信了，江沉说得对啊，我嘴里说着喜欢你，转头就去了美国。”最后的眼神不可以说不哀伤。
黎岸风快气死了，气自己十七岁傻乎乎的，她说什么他就信了，现在仔细一想，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会拿着别人缺点去伤害人的个性，怎么会用那种理由来分手，她还不如说她不喜欢了呢。
他为什么一直发现不了，复合也是，随随便便就让他追到了，脾气好得不行，之后对他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温柔得不像话。
他怎么没想到他那个混账父亲从他这里动不了手，就去动他女朋友……
黎皓今天说了什么来着，恶心得希望自己失忆掉。
你以前不也有个说要在一起的女朋友，不还是分了，你以为当年如果不是我在背后帮你，劝她放过你，你能乖乖去美国学游戏，你后来能开公司？早不知道混成什么样了！爸都是为你好，唐棠那么喜欢你，家世又好，你女朋友不想分你就外面养着，结婚对象不能这么乱来！你女朋友能对你事业有什么帮助，你别拎不清了！
听不下去，就动手了……
“是我算计好的，我知道怎么激怒你，我知道怎么说才能最伤害你，而且我还特地等了一个月才和你说。”江舟雪这时候还能有条理地说出这些，像预演过无数次。
现在错完全在她身上，黎岸风还觉得是自己以前不够喜欢她，哪有这样的，他就是被她给骗了而已。
让他不可能联想到出国的事情上，就算联想到，中间隔了一个月，他也没办法肯定。
分手的点也是她好好挑选过的，黎岸风那么傲的性子，她用没未来攻击他，他那个冲动单细胞肯定下意识就去美国好好学习了。
不过她当时太小，也没考虑到万一他过去没好好学习该怎么办……
人的心理那么复杂，就像她也没想到黎岸风那个性子，还做了个游戏，给她一个人埋彩蛋，光明正大当着全球《裂缝》玩家的面偷偷给她表白一样……
她提了分手，用那种理由伤害他了，他还这个样子……
黎岸风陷入混乱，回忆着分手前一个月，他什么都没发现，她和以前一样的，天天和她在一起，怎么没发现她装了一个月没事人？
到底是她太高明，还是自己太迟钝了？
“先擦药好不好？”江舟雪恳求着。
“先说清楚。”
“在渗血。”看着伤口那片红色扩大了，血珠因为他情绪激动冒了出来。
黎岸风一点去管伤口的心思都没有，执意问她：“他怎么和你说的？”
江舟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勉强保持平静，叙述出七年前听到的重点，“在国内你当时的成绩稳定二本线，超常发挥也只能上个双非一本，国内你喜欢的专业也不好，不如去美国重新读高三考SAT，只要考上名校读什么专业他不会插手，你和我在一起就是自毁前程。”
黎岸风攒紧了拳头，咬住嘴唇，等她说下去。
江舟雪继续将自己的当时想法也悉数说出：“你爸当时大方向说得没错，你喜欢游戏设计，确实不应该留在国内，你家条件优越，好多人恨不来的东西对你家来说算不上什么。事实上，你也的确适合在美国。”
要说结果论的话，他在美国这个选择是没错，甚至可以说很好，但是感情上，她又觉得也没那么好，特别是昨天他告诉她家里的事情后。
“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国，为什么非要分手，你和我说的话，我肯定……”肯定想办法带着她一起出国，就算不用黎皓的钱，他也有办法。
“我不可以。”江舟雪摇了摇头，双眼平静无波，“我不可以扔江沉一个人在国内，奶奶也需要人陪着，我不可以为了你出国。”
再怎么喜欢他也不可以，别的都可以，这个不可以。
“我也不是一定要出国，我可以复读，可以研究生再出去。”黎岸风说出好几种解决方式。
江舟雪还是很平静，这些选项啊，后果啊，她那一个月都在想这些事情。
“我知道，我和你说了，你一定会选择复读，你宁可做不了喜欢的事情也会选我，我不想这样，所以我帮你选了。”
所以她也不想让黎岸风知道，知道了他又要觉得自己之前伤害她很对不起她。
在昨天之前她都认为自己那个选择没做错，黎岸风去美国有好好学自己喜欢的专业，有好好奔事业，甚至超乎预料地蜚声业内，所以她没有后悔过和他分手这件事。
仅限昨天之前而已。
最开始她的选择就做错了，后面所有的盘根错节都是因为她……
错得离谱。
“我不知道你和你爸关系那么差，我不应该和你分手的，我应该让你有信心，就算你出国我们也不会散。”
虽然会很难，对十七岁来说要做到这点太难，但是再怎么难也不应该丢他一个人……
“我做错了。”江舟雪认错认得坦然，“我自己也不喜欢爸妈帮我做决定，我还是帮你做决定了，还没考虑到你和你爸关系，我把你一个人扔到美国了……”
说到后面，泪腺又崩坏，最近像身体水分过多，全变成不值钱的眼泪往外冒。
她以为黎岸风就是有点叛逆期，和家里关系不太好，还有因为打架他爸没相信他的事情闹别扭，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关系……
她一点都不了解黎岸风，她还总以为自己最了解他了……
“哭什么，不是说要给我上药？”黎岸风抹着她眼泪，热的，不想害她哭的。
她有什么资格好哭的……黎岸风才应该难过，那几年本来就没遇到几件好事，还被她甩了……
吸了吸鼻子，转身准备出去拿医药箱，手被黎岸风扯了下，回头不解地望着他，被摩挲着掌心，“你没错，不是你的错。”
怪她还不如怪自己呢，没脑子。
她所有选择都想过了，选了一个对他最有利的，自己背了七年黑锅，被他那样伤害都没说这件事，不，或许就是因为被伤害了，才说不出口，为什么他们尽是在走弯路……
江舟雪把眼泪憋回去，“我去拿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