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他说这话时, 眼中似有万千波光在流转。

　　陆辞怔了会儿，好像一把弓弦彻底松弛的弓，颓然地低下头：“你就那么喜欢他。”

　　苏衍没接话, 他想起之前在餐厅和顾熙聊的那些, 缓缓开口：“其实, 我这个人跟你想象中的可能有点不一样。”

　　陆辞愣了下。

　　苏衍没再说话, 他清楚自己一直以来在陆辞面前的形象，大概和外人看他眼光没什么不同，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事已至此, 两人都需要好好静一静。

　　陆辞没再多留, 临走时他又看了眼神情憔悴的苏衍：“……你好好保重, 至少等我舅回来, 事情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糟。”

　　说完就走了。

　　苏衍关上门，正琢磨着陆辞的话是什么意思，手机又响了。

　　一颗心本能地就悬高了, 然而在看到来电显示后，又掉进一片平静无波的水里。

　　不是肖烨梁。

　　苏衍接起来：“学长。”

　　顾熙语气急促：“你在肖总家吗？”

　　“不在, 我回自己家了。”苏衍顿了下, “出什么事了吗？”

　　顾熙为人向来温和有礼，以往打电话过来都会先问问苏衍有没有在忙之类的, 从来不会没有过这样心急火燎的时候。

　　“那个黑色莲花印记的所有者查清了。”

　　苏衍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是谁？！”

　　“他本名叫秦海。”电话那头间或响起顾熙翻阅资料的声音, “B城人, 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杀了八个人，是警方一直追捕的连环杀人犯。智商很高, 还有一个身份是黑客，善于利用高科技，所以藏匿了很久都没有落网。大约是五年多前, 就是你遇到车祸的前一两个月，警方终于发现了他的踪迹，据说当时已经把他逼到了江边，秦海后来就跳江了。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可能活着了，但警方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尸身，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担心他是不是没死。”

　　苏衍若有所思：“可如果当年袭击我的人是他的话，那他肯定是死过一次了，不然他的胳膊上不可能有黑色莲花。”

　　顾熙：“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让人接着查，确实跟我们想的一样，但是秦海的情况和你我不同，他不是在过去死了重生到现在，也不是死后当即就借尸还魂，他应该是在未来死了，然后重生在了过去。”

　　苏衍反应很快：“也就是说，比如秦海当时攻击我的时候他的身体年龄是26岁，但因为是从未来重生过来的，所以他的灵魂年龄可能已经三十几四十几五十几了？”

　　之前顾熙跟他说的重生者的案例里也有从未来重生过来的，所以不难理解。

　　顾熙恩了声：“这几年里还发生好几宗离奇杀人案，情况跟你当时遭遇的车祸很相似，现场都没有留下一丝半点的证据。如果我没猜错，秦海本来就是个善于销毁证据的高智商罪犯，如果是从未来过来，那么就很可能掌握着一些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的科学技术，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初凭肖家的势力还什么都查不出来。”

　　苏衍下意识地握紧手机：“我不记得我跟这个秦海有过什么接触，所以当年他那么做，完全是因为他是个杀人魔？”

　　“应该不是。”顾熙语气凝重，“他很可能是认准了你的性命，如果说你和他没什么过节的话，那还有一种可能，他是受雇于人。”

　　出于恐惧，苏衍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正这时，别墅的门铃又响了。

　　苏衍边通话边下楼。顾熙还在那边说：“而且我觉得他盯上你，十有八九跟肖总有关。”

　　苏衍愣了：“为什么？”

　　“我前面也说了，他本名叫秦海，但这一年多他都在用他的化名活动。”

　　“……是什么？”

　　“秦新。”顾熙道。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苏衍正想着，顾熙又补充了句：“他之前在肖总家当过佣人。”

　　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这不就是自己第一次去肖烨梁别墅的时候被开除的那个佣人吗。他记得那个人当时是因为没有保管好那箱围巾，所以才有了后来那些事。

　　那个人居然是……杀人犯？那他潜伏在肖烨梁家当佣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苏衍光是想想就替肖烨梁捏把汗，心跳得越发厉害。

　　苏衍走到门边，门铃还在响。

　　顾熙在那头似乎是听到了，问他：“你家有人来？”

　　苏衍应了声。

　　顾熙沉声：“我这里收到的情报是秦海目前还在暗中活动，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你。但现在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应该只有我和……总之你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谢谢学长。”苏衍答应着，手碰上门把的时候顿了顿，他没有马上开门，透过猫眼看了眼外面。

　　是陆辞。

　　苏衍有点过敏的神经松了下来，他把门打开，问陆辞：“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吗？”

　　陆辞点点头：“出了门一摸发现家里钥匙不见了，可能是丢在这里了。”

　　苏衍还通着和顾熙的电话，闻言让了下身体，示意陆辞进来。

　　陆辞进去之后，苏衍转过身关门。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脖子突然被人从后面大力勒住，下一秒一块湿手帕紧紧捂上了他的口鼻。

　　手机哐地一声掉在地上。苏衍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失去了意识。

　　“小衍？发生什么事了？小衍？”手机里还不停响起顾熙的声音。苏衍却已经被“陆辞”带走了。

　　——

　　苏衍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废弃工厂里，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牢牢捆着，衬衫的扣子已经全被解开了。

　　他的正对面还有一台被支在支架上的摄影机，摄影机后面还接了台笔记本电脑。

　　整个工厂环境昏暗，只有一扇窗，柔美的月光倾泄进来，苏衍只觉森冷。

　　“醒了啊。”摄影机后方不远处的阴影里响起一个声音。

　　苏衍愣了下，那个声音他很熟悉。他眯眼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人，沉声：“你怎么在这儿？”

　　“那我应该在哪儿？”苏漠冷笑，“应该在监狱里乖乖蹲着吗。知道你费辰还活着，我还能蹲的安心吗？”

　　苏衍瞳孔骤缩。

　　苏漠起身走过来。苏衍这才发现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男人，长得还算英俊，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阴鸷的冷气，像是常年刀口舔血、杀了很多人也不在乎的样子。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苏衍也很熟悉，就是之前陆辞来他家时穿的那套。长袖子被卷了起来，手臂上那朵黑色莲花隐隐戳戳地暴露在苏衍眼前。

　　苏衍浑身发凉，电光火石间就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这个男人就是秦海。自己失去意识前，返回他家的陆辞就是他假扮的。完美的易容加变身，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但如果是秦海的话却可以理解。

　　至于他为什么要绑自己，看到苏漠的那一刻苏衍也多多少少明白了。顾熙说的没错，秦海确实是受雇于人。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初苏漠诬陷自己抄袭时，自己手机里和负责人的那些聊天记录会突然不翼而飞，也可以理解自己用来比赛的设计稿为什么会被盗得毫无痕迹。

　　秦海本来就是一等一的黑客，再加上他是从未来重生过来的，要做的滴水不漏并不难。

　　“看来顾熙已经把他查到的事都跟你说了。”苏漠停在苏衍面前，蹲下来和他平视，秦海像个私人保镖似地跟在苏漠后面。

　　苏衍心里其实是害怕的，他不清楚自己在哪儿，不知道苏漠打算干什么，他身边还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秦海。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苏漠看他那副淡定的样子就生气，一把揪住苏衍的头发，眼神掠过他胸前的莲花印记，狠狠道：“我真没想到你还能活过来，没想到你也重生了，还是重生到别人的身体里。”

　　苏漠对于重生者的了解并不是一天两天，只是一开始肖烨梁对苏衍态度大转的时候他并没有往苏衍就是费辰的方向上想，毕竟死了之后魂魄重生到别人身上这种案例少之又少，其实直到他让秦海把人抓过来的时候他都是半信半疑的，直到解了苏衍的衣服看到印记后才彻底确信。

　　苏衍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苏漠揪下来了。苏漠讨厌原主他知道，但从他话里的意思来看，他之所以把他绑到这儿来，是因为自己是费辰。可自己还是费辰的时候，和苏漠并没有半点关系，他甚至不知道苏漠是谁。总不会是因为苏漠喜欢肖烨梁，当年知道了他和肖烨梁老是作对，所以要把自己杀了吧。

　　“把他们叫过来。”苏漠对身后的秦海下命令。

　　秦海看了苏漠一眼，往不远处的一个房间走去。

　　苏衍注意到秦海看苏漠的眼神，只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好像那眼中除了阴鸷冰冷，又多了点别的东西。

　　说起来像秦海这样的罪犯，真想要钱有的是别的办法，没必要这样寄人篱下，难道苏漠给了他一个天文数字？

　　然而很快苏衍就没功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秦海从那个房间带出了几个彪形大汉，个个上身只穿了件背心，肌肉虬结，胳膊都有苏衍的大腿粗。

　　秦海到一边去操纵笔记本电脑。

　　苏漠松开苏衍，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走到摄影机边。

　　“你说要是肖烨梁看到你被他们轮着干的场面，会是什么表情？”苏漠用兴奋的语气说出恶毒的话。

　　苏衍睁大眼睛，眼神扫过那些面容狰狞的大汉，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苏漠示意了下秦海正在操纵的电脑：“等一会儿，这里发生的所有景象就会全部实况转播到肖烨梁的手机上。”

　　“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苏漠大吼，随即又像精分一样地开始呢喃，“我喜欢他整整十五年，为他而死，又为他而生，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我学了最讨厌的服装设计……可是到头来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还毁了我的人生，他糟践了我对他的感情，那我也不要让他好过，我要看他痛不欲生，我要让他再生不如死……”

　　苏衍心惊胆颤地看着几乎已经病态的苏漠。喜欢肖烨梁十五年？苏漠今年不是也只有二十三岁吗，难道八岁就开始喜欢了？还为他死为他生……

　　一个念头从苏衍脑中划过。难道苏漠和秦海一样都是从未来重生过来的？

　　几个大汉带着狞笑走近苏衍。

　　苏衍浑身紧绷，扭动着身体飞快地往后挪。这工厂里几根柱子是用钢筋做的，有几根已经损坏，苏衍毫不犹疑地用刺出的边角料割手上的绳子。

　　“我和他只是伪装的情侣，他喜欢的人不是我，就算你这么做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的。”苏衍一边割一边试图和苏漠周旋。

　　“费辰，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苏漠冷笑一声，对那些大汉道，“磨蹭什么，还不赶紧的。”

　　那些人得了命令，一窝蜂地把苏衍围了起来。

　　苏漠阴鸷地笑了笑，打开摄影机开始录像。秦海在后面操纵电脑，把影像投放给肖烨梁。

　　苏衍加快割绳子的动作，他用头顶开一个扑上来的人，又用身体撞开另一个。几个回合之后，苏衍终于割断了绳子。就算体格没有优势，但他到底是练过的，双手得到释放之后，攻击力叠加，趁着间隙还解开了自己脚上的绳子。

　　那些人像烂泥一样前赴后继地往他身上糊，苏衍有点气喘吁吁，但勉强还能招架。

　　他其实觉得奇怪，如果苏漠铁了心要让这些人搞他，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就解开了绳子，秦海从头到尾坐在那儿也没有动静。

　　但苏衍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先前那个房间里走出了更多人，个个人高马大，层层叠叠地将他围了起来。

　　苏漠调整着摄影机的角度，兴奋道：“你尽管挣扎，你反抗得越厉害，叫得越大声，等你被撕了衣服轮番贯穿的时候，肖烨梁的表情就越精彩。”

　　操。苏衍难得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TM是什么变态。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都快赶上四十个手了。

　　苏衍汗流浃背，很快就抵挡不住了。他像一只身负重伤，掉进狼群的兔子一样，彻彻底底地陷入了绝境。

　　上身原本就开着的衬衫已经在混乱中被扒下了。

　　“你也不用指望肖烨梁能分析出录像的发出地来救你，有秦海在，这种事压根不可能。”

　　苏漠只是随口一说，但听到这句话的秦海却从黑暗中抬头看了他一眼。

　　苏衍清楚地认识到今天要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那些人步步紧逼，他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他瞥见了旁边柱子上凸出的金属尖刺。那顶端闪烁着锐利森寒的光。

　　刚才他就是用这个割断了绳子。

　　用这个刺穿自己的心脏应该比割断绳子容易多了……

　　一双油腻的大手从后面抱住苏衍的腰。

　　电光火石间，苏衍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他不是第一次面临死亡，上一世被撞之前的那几秒，他的脑子里全是他没有完成的梦想，走马灯上尽是形形色色关于设计有关的东西。

　　而这一世，却全都被一个人代替了。

　　“肖烨梁……”

　　苏衍苦笑，没有犹豫地往那尖刺上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事！（我终于可以圆掉这个悬疑设定了，感动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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