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陆青青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瞪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瞪着秦思远的小花, 不忍心棒打鸳鸯：“那就等你吃完再回去，你爹再等等也行。”
“好。”秦思远这下就答应了。
陆青青加快脚步回了知青院, 打开房门又觉得无趣, 现在就她一个人了, 她回来这么早干嘛？
想了想, 转头又出去了。
开了春了, 马上就要开始收拾地了, 知青们又要忙起来了。
听说今年要新下来几个知青, 替代走得那些。
只不过她还没有着落, 需要继续留在这里。
陆青青也是无聊透了, 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儿, 看了看地。
嗯……是已经开始长草了, 还有不少荠菜, 不过已经被人挖了。
剩下的那叫一个小，那叫一个可怜。
转悠了半天，回去。
知青院门口，秦烨站在那里等着：“你干嘛去了？我等你半天了。”
“啊？我去转了转, 你等我干嘛？对了, 秦思远把药水给你了吗？”陆青青看见他，莫名有种想要立正稍息的冲动。
“嗯，给了。”秦烨点了点头。
“那你来找我干嘛？”陆青青疑惑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您这理直气壮的语气！
“没事少找我。”
“我听说新知青过两天就来了，如果他们欺负你，记得跟我说。”秦烨在她身后喊住了她。
陆青青微愣, 转头疑惑的看着他：“你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吗？”
秦烨原本是想来找她聊聊天的，追求一个人不就是应该多了解她的生活，多走入她的世界吗？
但看陆青青那不情愿的样子，她应该也不希望自己多找她聊聊天吧？
于是点了点头：“嗯，没事我先走了。”
“哦，对了，我刚刚去后山西边那块荒坡上，看有挺多荠菜的，没人挖，秦思远之前跟我说他喜欢喝荠菜的糊嘟，你要是有空去挖了吧，我这两天要收拾房间给新来的女知青腾空。”
“嗯。行。”秦烨点点头，走了，回了家就拿了锄头和篮子，揪着秦思远去挖了荠菜。
原本想连夜烧了糊嘟，好也给陆青青送一碗去。
但宋卿家的人来了，气势汹汹。
可以理解，宋卿家就他一个儿子，丢了自然着急。
秦烨不知道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跟几个人打哈哈。
碍着他谁战斗英雄，几个人没敢怎么样，临走前，宋卿的大伯说了一句重话：“你也是曾经当过兵打过仗的人，也应该知道什么叫责任。我想，如果你在战场上不是这么负责任，你那一队兄弟的尸骨恐怕都没有地方找到。”
“我这次来不光是找宋卿，也是替上头带句话，你是战斗英雄，更是人民的英雄，你应该被当做榜样竖起来，让更多年轻的子弟向你学习，看到你的光辉，而不是藏在阴霾下，整日躲在这个小山村里过日子。”
“……”秦烨没说话，脸色阴沉了不少，看对方都不那么友善了。
最终他们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外头，隔着院墙，来时的几个人在议论。
“他不是战斗英雄吗？为什么不肯被树立成榜样？这是多好的事儿啊，还可以进紧要机关上班呢。”
“听说是因为他的战友们都死在了战场上，就剩下了他一个，他奋死抵抗等到了救援，那时候他腿上被炮弹炸了俩窟窿，却硬拖着都要流干血的身体把死在战壕里的战友拖了出来，给挖了坑，立了牌位。“
“那也是够仗义啊，怎么……”
“唉，人家咋想的咱们怎么知道，兴许打仗打怕了，就想种地了呢。”
……
炮火纷飞，狼烟四起。
一个炮弹接着一个炮弹，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轰鸣的响起。
炮弹落地爆炸后，人的耳朵会耳鸣，伴随着短暂的失聪，飞扬起来的黄沙甚至会把人埋起来。
秦烨抖动着身上的黄沙。
直到有人拍他的肩膀，他才回头去看，耳朵仍旧是嗡嗡的。
战友在冲着他喊着：“秦烨，跑吧，就剩咱们三个了，老李被子弹打穿了膝盖骨，跑不了了，你快跑吧！”
秦烨晃了晃帽子的上的土，黄沙跟下雨似的哗哗落下来，又一个炮弹过来，俩人都被黄沙埋了一身。
秦烨耳鸣，也以为别人听不见似的破开了嗓子喊：“你是让我当逃兵？想都别他妈想，这条命是爹娘给的，但是是要为国家奉献的！我如果跑了，身后的人民怎么办？就算只剩下我一个，就算是死，我都要死在这条战壕里。“
“是条汉子，但我们守不住的，我们只有三个人了。”
“一个人也他妈要守住！！！！”秦烨嘶吼着，内心也知道就算命搭进去了也不一定会守住的。
血气方刚，已经做好了死在战场的准备，他扔掉手里的枪，跑到战壕另一边，从死去的机枪手身子底下抱起了机枪：“要死老子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冲啊。”秦烨抱着机枪，从战壕里跨步出来，往对方的阵地跑去。
“秦烨，小心。”身后的战友飞扑过来，将秦烨扑倒，一个炮弹在他们正前方爆炸。
秦烨顿时被炮弹震的晕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挣扎出来，才发现战友死了，死在了他的身上，整个背上暗红的血液染透了衣服，全身插满了弹片。
刚刚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自己不死。
秦烨这么个大男人，从打仗开始每天见到死人都从没哭过，这次红了眼眶，他咬着牙，狰狞着瞪着眼：“海远你给我起来！海远！”
“海远，你不能死，要死也是我死，你不是说你老婆儿子在乡下吗？你要是死了，谁照顾他呀。”秦烨就这么坐在战友的尸体旁，昂天哭着。
哭的撕心裂肺。
“同志，同志你没事吧？我们来支援你们了。”
援军赶到的时候海远的尸体还是热的，老李在战壕里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营养不良而死了。
整个战场尸横遍野，全是他的战友，他的兄弟。
明明他只要在战壕里再多呆一会，他们就可以等到援军，海远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他内心觉得海远是因为他死得，而老李明明还有救的，就因为他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没有人去救老李，才导致他流血而亡。
他不配被称为战斗英雄，他只是一个战斗莽夫。
他拖着被炮弹炸伤的腿，将战友们从脏乱不堪，满是鲜血的战壕里拖出来，将他们一一埋葬……
深夜，重复做了噩梦的秦烨惊醒，一双清冷的眼眸鲜少的放空，几分钟后他从噩梦中醒神，叹息一声。
果然……还是过不去那道坎儿吗？
所有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活着，在世人看来，他是幸运的，他是大英雄。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只有他自己活着，他活的多么愧疚，活的多么心虚，活的……多么想陪着他们死去。
当初他背着海远的骨灰回了他的乡下，到了他家村子才知道他老婆早跟人跑了，留下个儿子跟着瞎眼的奶奶，奶奶不久前也死了，不到两岁的海远儿子成了孤儿，秦烨到的时候，不到两岁的孩子啊，抓着土吃。
他真害怕他晚一步这孩子会不会饿死。
秦烨毅然决然的决定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取名思远，思念他的父亲。
他只等着将秦思远平安抚养长大，告诉秦思远他的身世，让他选择自己的人生路。
现在看来，做不到了。
第二天一早，秦烨穿上军大衣，交代了秦思远饿了去找陆青青要吃的去，便出了门。
林书记看着秦烨穿着军大衣，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觉得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啧了一声：“您老这么早？有事儿啊。”
“有，正事儿。”秦烨鲜少的抽了一根烟，猛吸了两口，许是因为太久没抽了，觉得呛，有些辣喉咙。咳嗽两声。
“说！倒是想听听你的正事儿。”林书记来了兴致，找了个地方靠着。
跟秦烨也算是老交情了，秦烨这人从不轻易求人，他有自己的原则。
“新一波的知青要来了，陆青青怎么办？”秦烨也不喜欢废话，直入主题。
林书记愣了愣，一时没品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继续做知青，正好可以给新来的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做个好榜样，我可听说了，秋收的时候陆青青可卖力了。”
秦烨将手里的烟一扔：“她曾经也是娇滴滴的女知青。”
“……知道，她的事儿村里村外都知道。”
“……”
“昨儿宋卿的那个大伯回来了，就是在城里任职处长那个。”
“他又说让你回去了？”
“嗯。”
“你回去的问题上头高度重视，上头一直想要把你树立成一个榜样，战斗英雄，不然宋卿不会三不五时的去你那。”林书记也想着帮着劝一劝。
“我愿意回去，我愿意当榜样，也愿意被安排到机关去工作，只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给我一个上大学的名额，是要给我安排机关单位工作附近的大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