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事别人反倒更在意56
“……突然心好痛。”
“没事,死不了。”
尖锐的炮声不断如雨而坠,刺鼻的腥风烈烈长啸,甚至混杂着肉类烤熟的焦臭味。不用回头去看,她也知道此刻的战场上是怎样地狱般的光景。
周围还能动的鬼兵队队员都跟着她一起跑了起来,不能动但还有口气的,则骂骂咧咧着被不肯放弃的同伴搀扶了起来往回背。
“滚,这幅样子丢死人了!快放老子下来!”
“滚!有人愿意背你这不知几天没洗澡的家伙就不错了,难不成你还想要公主抱吗?!想要公主抱吗混蛋?”
长得奇形怪状总是令人吐槽欲激升的天人士兵追了过来,牛头马面都有。鹤子下意识地想要转身抽刀,却在想起肩上承托的重量之后强忍冲动继续跑了起来。
“这么近距离欣赏你油腻腻的头发,老子还不如直接去死啊!”
“哦,是这样吗?”
凛冽的刀光斩裂空气一闪即逝,蓬蓬血雾自敌人的包围圈内爆射而出。一刹之后,身首分离的尸体扑通扑通接连坠地,高杉染血的身影跨过尸堆自硝烟业火中浮现而出,似笑非笑地瞥了那大言不惭的队员一眼:
“这么急不可耐想去三途川的话,我送你一程如何?”
饮血的长刀寒光凛冽,却不及那双映着火光杀意未褪的碧瞳。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队员果断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总督你还是这么幽默。真幽默,幽默毙了,不愧是我的偶像,我的标杆,我黑暗人生中的一盏明灯。”但马屁还没拍完,就被涌上喉头的血沫给堵了回去。
高杉啧了一声,语气稍缓。
“鹤子,”
鬼兵队在他的几个示意之下很快就分成了两路,一路撤退一路掩护。
“你带着其他人先撤。”留给她的背影坚实而沉稳,微凉的声线像是在闲谈歌赋般漫不经心,完全没把眼前正朝这边压过来的敌人放在眼里。
再明显不过的指令,是透过她对那些不甘心的队员说的。
“总督,我们还能继续战斗!”那些不省心的家伙果然抗议起来,但被高杉不咸不淡扫来的一眼压得通通没了声。
这种时候总是显得身高两米八呢。
明明置身于生死一线间的战场,鹤子却不觉笑了起来,眼神明亮:“是!”
于是——
“撤退——!!”
*
人影缭乱的医疗站闻起来就是血的味道,连刺鼻的消毒水味在比较之下都如清风般浅淡起来。
手术室的帐幕被重新放下,极短的空隙内,真里和周围的医疗人员进行抢救的身影映入眼帘,但旋即便被染血的布帘重新遮住,隔绝了令人不忍的场景。
“拜托你了,虽然是蠢得没救的家伙,但毕竟是鬼兵队的一员。”鹤子诚恳地低头道。
忙得汗水如雨的医疗兵抬头看了鹤子一眼,似是认出她是真里的友人,语速极快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复。
那个队员本来还想象征性地抗议一下“你说谁蠢到没救啊”,但很快就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面色惨白地咬紧下唇避免自己惨叫出声。
其实完全不用顾忌面子的,周围此起彼伏的哀鸣惨嚎足以令人忽视他这边的动静。
鹤子挤过重重人影,终于拨开阻碍来到账外。灰暗的天空映入眼帘,在远处战火的映照下犹如火烧,黑烟滚滚。
急促的脚步声忽的接近,她转过头,正好看到吊着染血绷带的传令兵朝自己奔来:
“快,跟我来!桂先生有令。”对方也不等她回应,拽着她就朝主帐的方向跑,身形敏捷得哪里看得出受伤的影子。
“……哈?”她心下诧异,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听着对方以最简洁的语言噼里啪啦地将事情的原委理了一遍。
——战事有变。
几天前,高杉曾将正二的来信递给自己过目,字句寥寥,甚至没有瞎扯当地美妙的风土人情作为一贯的开头,内容却触目惊心:滨田藩沦陷了。
说是沦陷也不太对,因为那个软骨头的藩主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天人囚于城中作为人质。群龙无首的家臣都慌了神,几乎是任由天人的军队进驻港口,扩展势力。所谓藩府在短短几天内便已形同虚设,平民百姓皆惶惶不安,整日闭门不出,昔日繁华热闹的城町在天人施加的戒严下恍然成了一座死城。
作为攘夷军暂时的谈判代表的正二,武力值没有达到银时单手挑军队的逆天程度,只能老老实实窝于某位家臣的府邸中等待机会。这封信则是几经人手,最后透过与辰马有过生意合作的商人带了出来,这才顺利交到高杉手中。
还未靠近主帐,激动的争吵声就已经传了出来,令她不觉担忧起里面那张已经饱经风霜的长桌。
其实就算对方不多加说明,鹤子也能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走投无路的滨田藩,派使者来向攘夷军请求出兵了。
“……我们滨田藩已履行约定,冒着被幕府降罪的风险退兵,现在你们却要弃友军于不顾临阵反悔吗?!”
身后站着三两位家臣,滨田藩的使者是个脑门油亮的中年大叔,一副再传统不过的武士打扮,羽织的背心处印着引以为豪的家纹。鹤子掀开帐幕走进来,一眼扫去便发现了地面上折成两段的和扇,估计是对方于愤怒之中摔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