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归寂之地

　　三人难得齐心协力去毁那戮神阵，一番凶猛的攻击落下来，戮神阵开始有些松动。

　　“我来帮忙！”

　　赶过来这边的韵羡见三人的动作，也连忙加入毁阵的行列。

　　“图图～”

　　一直观察韵清的小图发现戮神阵裂开一条缝隙，当即高兴地跳起来。

　　“莲儿，快出来。”天澔见状连忙向韵清伸出手。

　　戮神阵中奄奄一息的紫凤凰犹豫不决，迟迟不愿出来。

　　“你还在等什么？莲儿，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说，你快出来。”

　　天澔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了，似乎被天澔的神色所动，阵中的紫凤凰终于化成人型。抬起染血的手放在天澔手中。

　　握紧掌中冰凉的小手，天澔用力一拉。戮神阵碎，封存了百万年的煞气夺阵而出。而天澔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煞气，只是颤抖着将那浑身伤痕累累的人儿抱入怀中。

　　“莲儿！”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呼唤，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天澔心感觉活了过来。

　　“清儿。”青阳上前正想开口表示关心，没想到却被沧遗抢先一步挤到身后。

　　“小魔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落在最后的韵羡默默站在原地，双眼含泪看着天澔怀中虚弱的韵清。

　　他已经失去对对方嘘寒问暖的资格，就这样看着便好了。

　　反正，韵清也不缺他的问候。

　　众人喜极而泣的模样并没有感染到韵清，背对着天澔，他那如玉般精致美丽的面庞突然皱成一团，看起来十分痛苦。

　　感觉到韵清抓着自己后背的手用力到要掐入自己的骨肉中，天澔疑惑地松开怀抱，抬手捧起韵清的脸问道：“莲儿，你怎么了？”

　　韵清的脸色极度苍白，美丽的紫眸里竟是不甘跟绝望，听到天澔小心翼翼的询问。

　　他睁着眼看向对方。

　　天澔一脸不解，青阳也在发愣，沧遗更是直接上前握起他的手问道：“小魔君，是不是伤口疼了？”

　　韵清却是一言不发，直接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了几步，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们。

　　韵清的行为太过反常，让他们心里均是一沉。一种不安的情绪晕绕上他们的心头。

　　“新的凤神降世了！”

　　昆仑北山，道道天雷无情落下，将那被青光包成的蛹劈得焦黑。

　　咔嚓，在青蛹破碎的时刻，凤鸣声起，天雷退却。在青月与崇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只湿漉漉的青色小凤凰爬了出来。

　　韵清做梦都没想到，最终将他逼上死路的不是神曦的戮神阵，而是新的凤神。

　　张开双手，他身上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溢出，死亡的气息将他牢牢圈住。

　　“图图～”

　　在场只有小图明白新的凤神降世意味着什么，只见它走到韵清面前，开口叫唤了几句。

　　哥哥，你还有我。

　　韵清低头看着双眼清澈的小图，久久不语。

　　“图图～”

　　小图又唤了他一声，韵清这才回神，低声问道：“小荼，我要回混沌去，你要跟我一起吗？”

　　神灵于混沌中诞生，逝去后也会回到混沌。

　　韵清此话，是这问小图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死。

　　“图图～”

　　果然，小图不会离他而去。

　　韵清突然笑出声，说他自私也好，恶毒也罢。黄泉路上，有神荼相伴，他也心满意足了。

　　抬手轻轻在小图额头一点，脚边的小家伙身上被神曦设下的禁锢终于被解开，化成长相清秀可爱的黑衣少年。

　　“我们走吧！”

　　韵清拉着神荼的手起身，笑着说道。

　　“嗯，我会一直陪着哥哥的。”

　　两人对视着，眼里均是柔情。

　　“你们要去哪？”沧遗快步向前，厉声问道。

　　“清儿，筠儿还在昆仑北山等你。”韵清的眼神太过透彻，青阳一瞬间便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

　　“筠儿！”听到这个名字，韵清心情十分复杂。但是看到神荼那明亮的眼眸时，他反而释然了。

　　“新旧交替，乃是天命所致。青阳，筠儿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别怪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他。”

　　留下这一句，韵清便与神荼缓缓走向那已经裸露出来的通道。没想到还未踏入洞中，脚下的冰凌先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阻隔了他们的前路。

　　“安筠害你，我去杀了他。”

　　韵清说得云里雾里，天澔却敏锐地捕抓到要点。韵清说新的凤神已经诞生，又让青阳别怪安筠。联想之前那孩子疯狂吸食韵清灵力的行为。天澔便知让韵清反常的原因便是安筠。

　　“父神曾经说过，灵界不需要凤神。如今我要死了，不正是如了你的心愿吗？你又何必去杀无辜之人。”

　　天澔握紧拳头，那俊美的面容上罕见有青筋在浮起，想来被韵清的话气得不轻。

　　“你所说的父神是谁，我并不知道，你跟他有何恩怨，我也不知。你的父神心愿是要你去死，而我却是想让你活。所以莲儿，不要再把我与他混为一谈了。”

　　“原来父神你忘了。”

　　韵清入封神阵后，便一直沉浸在为神的那一段记忆里，如今被天澔一点，顿时有些怅然若失。

　　连众神之父神曦，也将过往忘记了，独留他与神荼承受着这漫长的记忆吗？

　　既然如此，韵清扬唇一笑，抬手化出一朵紫莲，出其不意地将其打入天澔的胸膛。

　　“那父神便好好地回忆过去的一切吧。”

　　将自己的记忆打入天澔的体内，看着对方痛苦抱着头的模样。韵清冷漠转身，神力被抽走的感觉犹如凌迟，短短的片刻便让他痛苦万分，现在的他只想得到解脱，早点回归原点。

　　“我们该走了，小荼。”

　　“走吧。”

　　“你们不许走。”

　　天澔被韵清打入的记忆搅乱了心神，青阳与沧遗却是清醒的，见二人化成原型飞上高空，也立即飞身上前阻挠。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已褪去神的光环入轮回的他们，又如何能抵抗得了凤冥二神。

　　即使神荼只剩半副神格，韵清只余寥寥神力，但是制住他二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利用神威将他们压制在神眠岛后，一龙一凤在高空中盘旋着，似乎在与这美丽多彩的灵界做最后的告别。直到那紫色的凤凰脱力跌落天空，那黑色的巨龙才驼起他撞入那黝黑的通道。

　　在他们身躯进入那通道的那一刻，龙凤身上的光华大作，最终化成点点星光弥散在灵界与混沌的通道中。

　　他们竟是，散灵而亡了。

　　“清儿！！！”

　　“小魔君！”

　　脱离神灵禁锢的青阳二人面容扭曲，大声呼喊着韵清的名字，也跟着奔向那漆黑的通道。

　　然而他们未能触碰到通道的边界，便先被狠狠地甩在地上。

　　失去神灵光环的他们，连踏出灵界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能追上去。

　　“让开！”

　　这时，刚刚被过往记忆压垮的天澔扶着额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将挡路的二人推开后，一言不发便冲进了那深不见底的通道。

　　沉浸在失去韵清的痛苦中的二人见状，脸上的悲切渐渐收起，那黯淡无光的眼眸开始有光芒浮现。

　　这通道，韵清与神荼能进去，天澔能进去，他们不能。是不是意味着？只有成神才能进入？

　　韵清破阵而出，神眠岛的众人均因为成功解救出他而开心不已，却不知那尘封百万年的煞气也一同解放出来，将欲海上空都笼罩住。

　　六界的大能刚刚踏入欲海，就被这可怕的煞气所侵蚀，突然拔剑相向，胡乱相杀起来。

　　直到龙吟凤舞声响起，他们才成功从黑暗的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心有余悸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欲海。

　　没有了封神阵的阻隔，那百万年前被凶兽撞破的漏洞重见天日，六界的灵场也跟着絮乱起来。疯狂涌向欲海，灵力刮起的飓风将欲海搅得海浪翻涌，欲海上的魔族惊慌失措，惶惶不安看着这恍若末日的天空。

　　待到龙死凤亡，那可怖的煞气才渐渐消散，化成点点荧光汇入欲海之中。

　　这些煞气本是百万年前被凤神杀死的生灵怨念所化。凤神一死，他们的怨恨的对象已不存在，自然也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这些让天澔放弃一生的自由守在蓬莱山戒备着的煞气，竟是以这种可笑的方式被消灭了。若是天澔得知这个消息，必然觉得滑稽。可惜他已经恢复记忆，对什么大道苍生，六界安宁已经不感兴趣。身为神曦，他已经把所有精力倾注在建设灵界一事上。转世成天澔，他又围着这个灵界的安宁转。如今他不想做什么创世神，什么守护神。他想做的，只是韵清的爹爹而已。

　　一万年后，人界玄英国梁渠王府，已经修炼到仙君之境的梁渠王华络挺着大肚子在侄儿华寻真的搀扶下缓慢地在王府里散步。

　　“姑姑，今日怎么未见姑父？”

　　华络当年兜兜转转都未能寻得佳婿，反而因缘巧合之下邂逅被逐下凡间的昔日仙界大将军玄无。两人一见如故，却时值仙人两界关系破裂时刻，两人之间隔着种种阻碍。最终两人之间是感情战胜了困难，为了与爱人相守，玄无放弃回仙界的念头，抛弃了在仙界的权利地位。安心在人间做她梁渠王华络的夫君。

　　“我昨日随口说了一句想吃妖界的葡萄，他便真的去寻，你说他是不是傻？”

　　昔日巾帼不让须眉的华络，如今却一脸幸福地像普通女子一般揉着自己的肚子说着看似埋怨，实则秀恩爱的话语。华寻真有些感慨，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哎呀！”突然，华络叫了一声。

　　华寻真眼疾手快扶住她，着急问道：“姑姑，你怎么了？”

　　华络咬了咬唇，脸色苍白地说道：“小家伙好像要出来了！”

　　一时之间，梁渠王府人翻马仰，得到消息的玄无也匆匆忙忙提着葡萄赶回来。着急地在门外等着妻子临盆。

　　“生了，生了！是个～啊！！！”

　　屋内的接生婆刚刚欣喜将那鲜血淋漓的小婴儿抱起，待看清他的模样，顿时吓得将孩子丢在地上。

　　“怎么回事？”

　　玄无听到动静夺门而入，看到这一幕勃然大怒。

　　“怪物……怪物……”

　　接生婆颤抖着手指着地上的婴儿，玄无低头看了过去。

　　地上全身光裸浑身是血的孩子那纤细的手臂上，居然盘着一条小小的黑龙。

　　玄无虽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听到床榻上妻子虚弱的呼唤，也只能弯腰去抱地上的孩子。

　　哪知他手还未触碰到孩子，一道冰冷的风突然刮了过来。

　　玄无一愣，地上已无孩子的身影。

　　“哇！”嘹亮的孩啼声终于响起，玄无转头看向门口。一个身着褚色莲纹道袍俊美如神的男子正抱着那孩儿，一脸温柔地看着孩子的脸。

　　“天……天澔神尊。”

　　天澔并未抬头，依旧温柔看着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我带走了！”

　　“不！”床榻上刚刚生产完的华络闻言尖叫着爬下床，然而天澔还是无情地转身抱着她的孩子离去。

　　“快去追他！”

　　听到妻子的呐喊，玄无才从恐惧中回神，奔出门外，却看到已有仙帝之境的华寻真浑身是血，艰难地撑着剑走向这边。

　　“姑父，姑姑怎么样了？”

　　“孩子被天澔神尊夺走了！”

　　十五年后，已有一万多岁的安筠总算学会了如何化成人型。待他兴高采烈回家想要去告诉他的父君，他终于能变成人的消息时，却又看到空无一人的家。

　　他的父君青阳，又开始闭关了。

　　安筠实在不明白，成神就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他的父君如此执着。

　　天生便拥有神格的青凤凰安筠，自然不知道在灵界成神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一件事情。

　　看似只有一个境界，当初却将青阳狠狠隔绝在灵界中，无法追上韵清的脚步。

　　这种痛苦促使他疯狂修炼，对安筠的照料也松懈下来。

　　反而是青月长公主，哦，现在应该说是仙界之主青月帝君，他的姑姑时常来昆仑山看他，又不就是将他接到仙界照顾。

　　对于对他冷淡青阳，安筠与青月的关系反而密切许多。

　　青月十分喜爱他这个侄子，多次向青阳提起要立安筠为仙界储君的事情，却被青阳回绝了。

　　当年青阳虽然帮助青月将被魔主韵羡用摄魂术控制的江阮拉下帝位，青阳却不愿意重回帝君之位。无奈之下青月只能赶鸭子上架接下这个烂摊子。本来青月便是一个老姑娘嫁不出去，坐上帝君之位后，她更无精力去想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子嗣，下台的江阮身上的摄魂术还未清理干净，仙界后继无人，青月自然着急万分。

　　可是青阳就是不能为她着想，暮花天死活不愿意让安筠接任储君之位。还觉得青月对安筠图谋不轨，最近百年都不许青月接近安筠。

　　化成人型的安筠孤零零在昆仑山待了几日，终于受不住寂寞了。

　　安筠心想，反正他已经可以化成人型，不怕出现那种他去哪里都被当成奇兽的景象。伪装成凡人还不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想到这里，安筠便匆匆忙忙留了一封书信后便溜达下山去凡间玩耍。

　　凡间热闹，好吃的东西又多，一时之间安筠有些乐不思蜀。

　　这日，他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桂花糕，大摇大摆在人间集市走。突然一缕幽香在他鼻间拂过，安筠只觉得味道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闻过？

　　于是安筠寻着香味，找向那香味的源头。

　　哎呀～

　　安筠外表就是凡人十岁孩童的模样，个子自然矮，这样着急找人，一不小心便撞到一具又软又香的身体上。

　　“对不起对不起！”

　　安筠连忙低头道歉，对方却没有生气，只是语气温柔地转身说道：“无碍。”

　　那声音如同清泉一般动听，美妙至极。安筠心想，有这样好听声音的人，应该是个大美人吧。

　　抬起头，落入他眼中的便是一个容颜绝色的紫衫美人。安筠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人，一时之间看呆了。

　　他这样无礼的注视，自然引起大美人身上的小黑龙的不满，当即从大美人领口中探出身子冲他呲牙咧嘴。

　　龙！

　　安筠当即吓得后退几步。

　　大美人却是无奈笑了笑，敲了敲小黑龙脑袋说道：“小荼，不许无礼。”

　　教训完小黑龙，大美人又弯腰看着安筠问道：“小弟弟，没吓到你吧。”

　　安筠摇头。大美人又弯唇笑了笑，那笑容明媚动人，让安筠心里直呼，这是什么神仙啊。

　　“我还是第一次在人界遇到能看到我的人，小弟弟你不是凡人吧。”

　　大美人还想跟安筠聊几句，没想到身后有道冷冽的声音传来：“莲儿，你在跟谁说话。”

　　“没有，就是一个小朋友。”

　　大美人快步走到来人身边，亲昵地挽起他的手说道：“走吧，爹爹。”

　　“嗯。”

　　冷冰冰的目光扫了安筠一眼，直接将他冻得鸡皮疙瘩直起。

　　直到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安筠这才松了一口气。

　　冰糖葫芦不要，桂花糕不要，安筠转身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