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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话会忽然说出口。
真奇怪。她从来没有把这样一些话放在心里。她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亲口说一些她想都没想过的话。
然而却那样说出口了。也收不回。只好继续下去。
她苍茫着自己的心。怔怔的拉开门,眼泪落下来。
宫发臣像影子一样沉默迅即,挡在她面前。
“你以为成功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你是不是以为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做出选择!如果我一无所有,没有今天的身份、地位、能力,你怎么会爱我!”他的眼睛里逼出了一片红,他恶狠狠的盯着她低吼。
他是第一次这么神色张皇,第一次这么气急败坏的质问。
蝶语也愤怒而悲戚的大叫,“我爱上你的那一天,正是你人生中最落魄的时候!”
“那么能够持续多久?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能够持续多久?你父母欠的大屁股的债是我还的,你学费生活费吃喝拉撒都是我买单,你喜欢收集相机外出游玩出版影集开发布会,这些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你不是因为这些才爱我吗!你怎么敢否认,你不是也爱上濯玚了吗,一个傻瓜只要有钱有权照样能得到你的爱情!”
啪!
他冷冷的接受一个冷冷的巴掌。没有躲避,即使是眼神,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避让。
然后看到蝶语的眼泪,融了妆容,安静的带着浓重的颜色流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打宫发臣。
因为他说得那些很可能就是事实。
十七岁之前她是混混沌沌的天真少女,十七岁之后,她的一切几乎都是他给的。就连她自以为是的出走、堕落或是自以为是的独立,都从未离开过他的管辖。她应该要明白的,从那一天的那一张支票飘落到眼前开始,她就应该明白。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宫发臣一直是她的全世界。
是吗?
如果他说的果真是事实,那么她自以为是的爱是多么大的一个笑话,她自以为是的痛苦,又是多么大的一个谬误。
她的爱,竟是如此不堪么……
那么,她简直比宫发臣的花心更加可恶。简直可恨。
她的眼前出现一片茫茫然的白雾,令她觉得四肢无力,嘴巴里一片苦。
她越过他,走出去。像一个失魂的木偶。
“如果你今天离开,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别再给我任何机会。”她喃喃。眼泪哽咽在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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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玚站在那里,挂断手机。
“濯玚少爷,蝶语小姐在广和轩V66包房,和……宫发臣在一起。”
这句话像一根刺一样撺掇在他心里,他终于无法忍受,“啊”的叫了一声,跑出暗房。
他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心痛得无法呼吸”。当他站在亲自为她布置的暗房里,听到她在电话彼端说,她正在暗房洗照片。
大骗子!
濯玚笑起来,笑得胸口收缩。他觉得没关系,傻子是可以这样笑的。
于是他呵呵的笑着。
心里一片荒漠,只是想笑而已。
看吧,濯玚,无论你怎么做,她还是不会爱你。她有自己爱的人。她怎么会爱你这个傻子呢?你是妈妈不疼爸爸不爱的那种傻子,你是他们恨不得一出生就死去的傻子,你只会给他们制造麻烦给家族制造耻辱……这样的你,周蝶语怎么会爱呢?你这个笨蛋,她对你笑一笑,你就以为得到她了吗!
他蹲在地上哽咽。
直到他觉得自己无法继续哭下去。
他不能没有周蝶语。即使她不爱他,他还是要把她留下来。她是他唯一想要的东西,他可以用一切来交换。
这一切都是宫发臣的错,他应该像顾海生一样死掉。这样蝶语才可以专属于他。
是的。他要杀了宫发臣。这是唯一的办法。
濯玚的眼神变得恶狠狠的。
他走去二楼的偏厅,顺手抄起一把水果刀。玻璃屏风上映出自己的脸,很狰狞,很可怕。
他的眼泪落下来,洒在他小小的恐惧的自卑心上。
他已经被全世界抛弃,所以不能被蝶语抛弃。
他厌恶自己的那张脸。
“你这个火星人!”他狠狠的撞上去,眼泪崩落,屏风巍然不动,那张脸依旧在那里笑他。于是他更加凶狠的撞,一下一下,迅速并且用力。
屏风上花鸟依旧,淡笑着春风。只是大片的血顺着顶端往下流,氤氲了这片凝固的风景。映在里面的那张脸被一片红色湮没,消失踪影。
看不见了。
濯玚的额头一片冷峻的血肉模糊,他抬手擦擦湿湿的鼻子,擦到一手背的红。
那把水果刀沾染了点点红,冷冷淡淡的泛着金属光泽。
他看着屏风,终于满意了。
准备出发。
蝶语冲进房间的时候,看到他,看到他手里的刀。
她从来没有这么快的读懂过他的眼神和思想。
“你要干嘛!”她喊。
“我去杀了宫发臣。”濯玚的声音很认真,很平静。
蝶语一面压制惊慌,一面楚楚的寻找着言辞,“不可以的,濯玚,杀人要坐牢的,坐牢就再也见不我了,怎么可以做这种事,那是坏人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