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必报】

  巴黎自八月末便早早入了秋,枫红连延酒庄的路上,唯有酒庄前精心修剪的植被保持着茵绿。

  巴蒂斯特的这庄园偌大,成排成行的葡萄树,跟他生意一样繁茂,以至于原本承诺每一季给她酒店供酒,到了目前变成一年一次,所以在车上,鹿安根本没心思瞧风景,想等见了庄园主径直切入主题。

  车里下来,管家领他们入了宴会,正是热闹,巴蒂斯特举着香槟对早到酒庄的林书文碰了酒,注意到她时,他笑了一笑,法语道:“你好,小鹿小姐。”笼统的介绍起自己家人及在舞池里的朋友们。

  当有男人注意过来,瞧见那新来的女人褪下了风衣露出来长裙,挽起的长发散着尾,扫着纤美的肩颈,一片动人的皎洁,在她含笑起来,比湖水明艳。

  非常漂亮。

  没看够,猛然被阴沉的面孔遮挡,他对上那道沉寒的视线,一个哆嗦,逃也似连忙避开。

  林书文太阳穴上的细筋抽跳着,拽过侍从准备拿走的她的大衣,重新将她裹回去,压着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量:“要是不想套上我的衣服,就好好的穿你自己的。”转身向着侍从,法语流利的道:“一杯温橙汁,谢谢。”

  鹿安不明白他抽的什么风,他两只手还按在她肩上,人又高,几近是遮挡住了所有看向她的目光。

  包括庄园主。

  “……”

  将他的手拂开,目前最紧要的是:“巴蒂斯特先生,关于供酒方面……”

  “鹿小姐。”那庄园主一声乐呵的笑:“放心,酒会如期提供给你们,林先生作为我的好友,而您又是林先生的未婚妻。”见她神色滞住,忙补充:“对,林先生说过,你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所以在这方面上,鹿小姐会比较害羞。”

  音乐未止,是舒缓如水的钢琴声。

  格子木窗前的蕾丝抽纱,隔着一层纱质,屋子外的葡萄林拥成金丘。

  鹿安收回目光,垂眸笑笑,小梨涡漾的深美,复又抬头:“不,巴蒂斯特先生,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家里人口多,他说的应该是另一个妹妹,至于我,我有男朋友。”

  “哥哥。”她一口法语,狡黠的毫无畏怯,面前男人不敢置信又不得不抑着狰狞佞气,这里满是人,而他万万没料到,她竟然真的能,轻而易举地放弃递到嘴边的熟肉,明明她最在乎利益,却将他反过来,令他亲自将自己陷入了更不能想的地步。

  “我的手机该还给我了,哥哥。”

  语末那一个词,刺耳至极的扎挑得林书文瞳孔一紧,他用力地压制下去,只是那股暗怒愈烈,被他不断地压制,再压制,又不断被她挑起,攥住她的手,不顾她挣扎狠狠地拽着走去卫生间方向,拽进去,一手阖门,重重地扑上她掐着她肩膀撞上门板。

  咚的一声闷响。

  每一晚辗转反侧,只有晚上,才敢放任所有的嫉恨出闸,那每一张照片,呼吸里斥着难忍的涩疼,他几乎狰狞,不断地想,为什么……

  “他到底哪里好?!”

  她面庞咫尺,静静地望着他。

  室内的灯光映出她眼底漠然,可是气息是暖的,果乳馨软的香,充盈着被他禁锢在胸前与她的空隙。

  像极小时候,是能将他融化的冰冷灼人。

  冰冷,却绽着令他心悸的光亮。

  “安安……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可以等你,我能等,但是你不能再逼我了。”握着她肩膀的动作紧了紧,勉强放手,尖戾犹在,低声又追加:“……跟他分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紧紧的盯着眼前女人。

  猝然衣领一紧,胸腹剧痛,被她膝盖正中。

  林书文捂腹后退,见到她的脸色已经变了,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难忍的厌憎,扇掸起衣服。

  “你要是还不清醒,我有的是办法。”

  要不是得从他内袋里夺回自己手机,鹿安早就将膝盖顶上去,这会将它擦拭着,出了门,迎面是疾来的助理。

  “安总。”小唐助理附耳说:“您外公把江先生关拘留所里了。”

  “说他涉嫌盗窃,盗了一件古董。”

  鹿安一滞,冷冷的回过头,林书文还捂着腹,眼里阴霾的笑意接近狰狞,愈发挺拔地暗暗长出了一口气,眉宇生了温柔,“安安。”

  这一趟巴黎之旅只能匆忙告止。

  当鹿安回国,国内时间华灯初上,自己安排的男律师已经将人赎出来,实在不容易,花了很大功夫才能这般撬了老爷子的关系网,能把人安全送回别墅去。

  路上她买了蛋糕,记得阿竹生日在最近,可是还没来得及在巴黎为他买点礼物,抱着蛋糕到达别墅前,她稳稳地一手托抱,一边找着钥匙。

  开了门,客厅一处的暗灯亮着,茶几前的男人捏着像是佛串的东西,拿小刷子在轻扫。

  她开门声轻,换好拖鞋进屋,小竹子至少有两秒钟没有反应,怔怔的侧头看着她。

  他立刻起来,鹿安盯着他手上的念珠,多少意外:“这是,我外公手上的那一条?”

  唐助理调查了详细经过,阿竹今早出了门,半路被外公拦截带去他朋友家鉴赏古玩,回来的路上,放阿竹下车后不久,又派人将他诬陷入了拘留所,并且从他背包里找着了那件小古董。

  同时,外公的金刚菩提子不见了。

  老人家自是到过拘留所亲自搜过阿竹,没有找着。

  小竹子很安静,比之前他变得又安静了许多,半垂的眼睫下一点点焦距,缓慢抬起,渐渐看的清楚,干涩的唇便嗫嚅解释:“它开裂了,放在他手里,很快会坏。”他放好念珠和刷子,站在那,冷白而空泛,在想些什么。

  她想,小阿竹应该是有着报复的成分在,跟她一样睚眦必报。

  不管如何,总归他能带回这金刚菩提子,证明本事不小。

  拎着蛋糕放茶桌一角,鹿安脱下外套再倒了杯温水回来,还有棉签及蜂蜜,他还在原地不动,“阿竹?”将他引到沙发里坐好,递给他那杯水,刻意转了话锋:“别再想那些了,你生日不是快到了,提前想想有什么愿望。”

  等他喝了几口温水,将他的唇擦拭干,鹿安再拿棉签沾上蜂蜜轻轻地涂。

  他的唇薄,被温水浸过泛出来血色,经过棉签轻揉,抿着的线条逐渐透着酥人的软,回温了热意,于是她用净后的手去摸,摸得男人抓起裤褶,如初的难耐。

  她靠近,吻上覆着薄蜜的甜软,按住他手背。

  唇上细细的痒,羽毛拂过样过着细小的电流,一直过入四肢百骸,点燃起焚焚的火苗战栗,直焚上头皮,轰然地爆开空白来,牵的心口发麻,江默反扣住她的手,死死地攥着他的稻草,就在一瞬间,陌生又起疼的那一瞬间。

  她的唇一触即离。

  他却生了虚汗。

  小竹子全然炸了,耳根没有哪一次红的这么深过,滚烫的骇人,任由她量温,他呆呆愣愣地扣着她的手,瞧见她还戴着他编织的手链,轻喘的气音更乱成了一片,汗湿着睫尖,只差要躲进她怀里蜷着自己。

  被他迷惘又渴望的模样逗得也耳热,鹿安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小竹子再也不迟疑,急切地,舒展着地,所有的狂执疯魔,从最深处成棘拼命地黏上她来,还有一些抖。

  他第一次懂得亲吻的滋味,就是过去的太快了……

  抵着她的肩胛,江默暗暗,小小地触摸着唇上的温度,执欲刻骨,经她纵容种的极深。

  “安安……”

  嗓声沙着喃喃,热烫的耳朵过来蹭她脸颊,亦是一触即离,隐隐是被她给烫到,他选择贴着她头发,低声的慢语:“我不要礼物,我想要安安……”

  顿了顿,只是说:“陪我回家。”

  鹿安一怔,从他怀里出来:“家?”他没有父母,在苏城只有那一间寝室。

  见他目光闪烁,避开了她视线,“……江止村。”捏捏她指尖:“我想,回去看看……”尾音发轻,快要听不到,说完又很快望了她一望,手上的力道无知无觉地发紧。

  总像是抓不住。

  刚巧,鹿安是想过跟他回去看看,这事关阿竹的诊疗方案。

  “好。”答应了他,但要说清楚:“我们周五去?这几天我把工作的事处理下,就可以在那多待几天。”

  他不再作声,只有关于车票,阿竹才出声说他来解决。

  江止村的车站她查过,直达的只有长途客车,若是选乘动车,则需要再转短途,反而麻烦。

  安然的几天过去,巴蒂斯特那边同意了续约,她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放心地专心收拾行李,带着小阿竹到了客车站,离上车很快。

  她一直没有见到车票。

  司机来检票的时候,还没有轮到他们,阿竹却起了身,拿出两张票到了司机面前,那司机瞟一眼票,瞟一眼他,念着她听不懂的乡语,连阿竹也是用乡话应答,等车票按了戳,很快他绷着身捏着车票坐回来,拉开书包,将它飞快塞好。

  见状,鹿安敲了下扶手,到底没问,头倚着他肩膀嗅起他干净的气味。

  即使开了窗,客车里的味道还是够呛。

  所以她没能瞧见,江默开着背包,指腹捋着两张车票,票上的姓名没有一个是属于他们的。

  安安给了他身份证让他买票,他没有用,他找了阿伯要了两张别人的身份证,加上司机是他认识的老乡,这样买到的票,任何人,就没办法找到他和安安的踪迹。

  没有人……能找到安安。

第十三章 【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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