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三宫有孕

  三宫有孕, 后宫大喜。

  皇后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同太后与皇帝商议后决定, 择个良辰吉日在长乐宫设下大宴, 宴请二品以上所有的官眷夫人。

  进宫一庆。

  也算作是一同道了贺。

  孕讯传出之前。

  太后正为皇后终于得孕一事高兴, 魏冉的身子弱,这个孩子求神拜佛, 药饮无数, 实在来之不易,让人欣喜。

  然而不过几日,她忽又得知了碧福宫的欣妃(段听竹),与欢喜殿的那位宜妃也相继得孕。

  后宫妃嫔指不胜屈,个个皆无所处,连皇后也是进宫长有六年, 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

  这两人,入宫前后不过两个月, 这样快就怀有身孕了?

  太后紧蹙着眉头, 心中忍不住开始猜忌, 越想越觉得有意, 实在难露喜色。

  段听竹进宫前, 她明明私下曾示意过段升, 他女儿既然进宫,便让她一心服侍皇帝,旁的事莫要多想。

  怎的还会有孕?

  容她安然, 未曾刁难过这个欣妃,便已经是她天大的开恩,段升如何敢这样逆她的意,和她作对?

  只一个段升出了岔子也就算了,她尚还可有处可谅,有法可治。

  可这白慕石又跟着添些什么乱?

  她以为,镇国将军府娶了她一个大女儿,已经尽显了她的恩泽,不过是舍个小女儿入宫罢了。

  他是个明白人,无需她多说,他该是心知肚明才是。

  眼下的突如其来,唱的又是哪一出?

  段白二人一直是她的心腹肱骨,这些年来功劳苦劳无数,甚得她心。

  处置一个,尚还有平衡,可这两人若是双双罢免,岂不是自折双翼?

  久思无果,又忍不住想要讨个因果。

  她阴沉着脸,出声问方圭,段升同白慕石如此行径,莫非是攀附皇家,将女儿许了谢欢后,也看中了这高位继承龙椅?

  准备这天子后人也有他段白一丝的血脉?

  或是,这二人准备倒戈谢欢,开始要为皇帝效力了?

  无论是哪一种,皆是她不想看到的。

  毕竟这朝中的贤臣能士,再杀下去,便寸草不剩了。

  方圭在心中认真思索了许久。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否认了太后的说法。

  “奴才觉得,欣妃娘娘的事并非无因可寻,段丞相膝下无子,只得了这么两个女儿,大女儿嫁入赵奉常家后不久便丧了夫,这小女儿进宫,段大人如何舍得……”

  喂她喝下绝子汤呢。

  他瞧了一眼太后,恰到好处的顿声,四目对视,心照不宣刻意省略了去。

  确也有些道理。

  “那白慕石呢?”

  “白大人?”

  又沉寂了片刻。

  白大人两子两女,若说攀附权势,他府中的长女已经嫁进了权倾朝野的镇国将军府,真是如此,他该顺势而行才对。

  若是为其他,还是会为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女儿,以白大人识大局的脾性,应是没什么可犹豫的。

  他怎的会和太后针锋相对呢。

  似是寻不到任何合理的缘由,方圭低着声音只道,

  “奴才愚钝,看不出这其中的玄机。”

  回想着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从宫变到如今,经历的厮杀政业无数。方圭斗着胆子又无任何依据地沉声断言,

  “不过想来,自娘娘您掌政起,丞相同白太尉一直尽心辅佐,从无二心,这碧福宫同欢喜殿的事情,许会是个意外,或是旁的什么缘由。”

  断不会是二位大人有些倒政。

  手中摩沙着佛珠,往事逐渐浮现眼前,听完方圭的话,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段听竹尚还好说,白来仪的事确实是无从解释,回望白慕石这十几年来的鞠躬尽瘁,一心为国的模样,她一时倒也难敢相信,他会背叛自己。

  心中无声长叹。

  “那此事便先搁置着吧,看他们二人如何交代,之后再做决策。”

  收回心神,仔细定睛。

  心底十分清晰。

  话虽如此,但是不管这两人如何解释女儿得孕的事,这孩子是绝不能生下来的。

  谢家的后继子嗣,只能是皇后的孩子。

  如此便过了几日。

  太医问诊回话到了太宜宫,太后算着时日也到了,于是便一挥手,吩咐皇后选个日子将三宫得孕的消息传了出去。

  孕事传出后,前朝后宫的百官与妃嫔,皆都疑团莫释,心中忍不住去揣测这权政的风云去向。

  那一日,段升同白慕石久违地一起出现在了太宜宫。

  太后坐在高位上,宫装华服,雍容威仪。

  似是在等他们。

  两人官袍尚还未褪,忙赶来了这太宜宫,跪身请安。

  循规蹈矩地问罢了安后,段升也不多做辩解,又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臣有罪。”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白慕石凝眉望着他,思索片刻,随即也紧跟着跪了下去。

  “臣也有罪。”

  认罪来了?

  太后懒散地抬眼,随意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声音轻盈。

  “你们有罪?何罪?”

  寂静了半晌,无人答话。

  段升威严地跪在地上,躬身俯首,从上处瞧去,依稀可见墨色的发绸里藏了几根白丝。

  如今的他,已经四十有二了。

  他长了白慕石约有六岁,比太后还要大一岁,十八岁为官,入朝二十四年,做了十九年的丞相。

  虽不说如何建功立业,丰功伟绩,却也一直是恪守尽职,忠心耿耿。

  官途自是一直平步青云,风生水起,可府下的家事,始终是他的一处心病。

  段升十七岁成家,府中妻妾皆有,可香火了了,一共只得了那么两个女儿。

  长女段听兰,幺女段听竹。

  视如掌上明珠。

  八年前他的大女儿许给了赵二,最后赵二染病身亡,他正值春华的长女从此被困在了赵家,注定孤寡一生。

  还剩下的这名小女儿,想着若是再许配人家,绝不看任何家室财富,只要他为人正派,作风严谨,他皆都愿意将女儿交付于谁。

  却未曾想,不贪权势财富名声地位,却偏应来尽来,应有尽有。

  皇帝的一道圣旨,他的幺女段听竹入宫做了妃子。

  后帝关系如同水火,他听命太后多年,为国尽心效力,一转眼间女儿便进了虎狼之窝。

  退无可退,择无可择。

  太后嘱咐他,莫要多事,莫要多事。

  他心中明晓深意,可却又如何狠得下心呢。

  他只有这么两个女儿,乖巧懂事,心善天真,让他格外疼惜。

  一个已经被困在了牢笼里,另外一个又要进到另外一个牢笼里。

  他如何忍心断送自己女儿的幸福。

  ——

  太宜宫内冷意盎然,太后语气轻盈却夹杂着怒气。

  段升身为一国之相,屈膝在地上,不作多解,也不多求。

  只道:“请太后降罪。”

  白慕石跪在他的身旁,也顺势跟拜:“请太后降罪。”

  见状。

  太后怒极反笑,忍不住讥讽出声。

  “爱卿们连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都未曾准备吗?”

  “来的未免唐突了些。”

  言罢,还是静寂,下跪无声。

  又过了片刻。

  “好。”她冷着嗓子,生出几分杀意,“既是要让哀家降罪,那哀家便如了你们的意。”

  “方圭。”

  “太后娘娘。”见太后似是真的要下旨,白慕石忙半道出声,打断了方圭的回话。

  俯首低眉,双目紧盯着宫砖,余光里瞧见段升视死如归的脸,心中忍不住蹙眉,段丞相今日是怎么回事。

  “发生此事,我同丞相大人皆是无心,还请娘娘容臣等弥补过错。”

  他力挽局势,打破了略显僵持的氛围。

  “弥补?”太后半信半疑地望着他,“如何弥补?”

  又俯了俯身子,白慕石道:“此事便交给臣等去办,臣在此担保,娘娘所忧之事绝不会发生。”

  除却皇后之子,不会有多余的皇子公主出声,同魏家争权。

  这番说辞,倒还算是满意。

  瞪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无声请罪的段升,面上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自天牢走水一事,这丞相的心智怎的突然低了这样多。

  她如此问话,不过便是想要让这二人表态,段升这副舍生忘死的模样,

  是想把她气死?

  太后终于松下了口,应承了白慕石的话,他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其实他今日来的本意,不过是为了跟着段升表个态,不做其他声张。

  未曾想段升会是如此模样,让他不得不主动站了出来。

  几乎酿下大错。

  ——

  贺同章回了贺府之后,皇后宴请的日子转眼便到了。

  白问月备下了三份贺礼,准备带着宋书一同进宫赴宴。

  她的本意原是这样。

  留下从香,带着宋书,然后去见识一番此时后宫风起云涌的局面。

  顺道再同她的妹妹,叙旧陈情。

  结果,她千算万算,处处安排了妥当,最后竟把这将军府的大将军,给忘了。

  皇后宴请的是官家女眷,自然是无任何前朝官员或男子。到了进宫的这一日,魏央神态自若地同她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踏凳踩车,掀起车帘,一眼望见了这张气定神闲的脸。白问月有些诧异。

  “将军?”

  “不是夫君吗?”

  哑了哑声,她又重复道,“夫君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魏央幽幽地望着她:“进宫。”

  眉目转了转,似是嗔她明知故问。

  见她一直弯着身子待在车门边,魏央伸手将她拉坐在身旁,白问月并未放弃追问:“你进宫有何事?”

  “皇后宴请的不是女眷吗?”

  虽然是魏家的人,又是皇后堂弟,可这女席上坐着一位将军,未免太过突兀。

  “我何时说要去看皇后了?”嘴角轻扬起,隐隐有些得意,“我是要去看姑母。”

  忍不住有些诧异,心中大致明了了他的意思。

  这可不是一副想念太后了的表情。

  “这个时候你倒是突然会喊姑母了。”

  “……”

第59章 三宫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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