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开窍84
镰闯眼锋一锐。
大沣的军队?君微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入山的时候有遇见过大沣的军队吗?好像没有,难道是跟大狐狸分道扬镳之后,他自己遇上的?
她脑袋里千回百转, 生怕露出破绽叫羽人看出端倪来,只好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媳妇样。
“将军……在下与内人,实属在大沣境内已无容身之地, 才会逃亡麓林。在下身无长物,唯独长于文采,若蒙将军不弃,当可效犬马之劳。”
“你一个读书人,能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阎煌似犹豫了一下,“全因……妄议储君才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倒胆肥,”镰闯闻言大笑,将长戟扔给左右,背过身去,“你和这丫头的命留与不留,就看你有几分本事,值不值得本将军刀下留人吧!”
说完,他吩咐手下将两人关押至营帐,并派人看守。
一路上,君微只声未出,乖得像只小鸡崽,直到羽人退出营帐,她才重新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并无半分惧色,安安静静地看向阎煌,仿佛在等他的解释。
要说被俘虏不害怕,委实不符合她素来胆小的个性,可如今阎煌在身侧,她竟就真没那么怕。
说也奇怪,就像……心里明白,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阎煌撩过她披散的头发,低头去查看伤了的脸,皮肤蹭破了,血丝未干,有些可怜。
他的手指抚过伤口边缘,叹道:“我才离开多久?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君微撇撇嘴,终于觉得疼了。
眼泪珠子顿时直打转。
“有这么疼吗?”嘴上虽然这样调侃,阎煌眼里却都是怜惜,从怀中取出伤药替她敷起来。
“……疼。”一说话,眼泪珠子就掉在阎煌的手背上了。
温热的,顺着手背滑落。
他一愣,垂下眼睫,替她吹着伤口,“那往后就乖乖在我身边待着,再不要离开了。”
再不要离开了。
最后这一句,又轻又慢,就像喟叹。
犹如受了蛊惑,君微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阎煌眼底浮过笑意,涂好了药,顺手在她没受伤的脸颊一揪,“行了,别哭了,又不是我给你弄疼的。”
君微被扯得咧起嘴,口齿不清地说:“现在是了……你松开啦!”
阎煌这才收手,回头看向帐外。
摸着脸蛋,君微问:“你是故意潜进来的?”
阎煌回头瞥她,“不然呢?专门为了来救你吗?”
……就算不是,也不用说的这么直接吧?怪伤人面子的。
君微撇撇嘴,“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你不是已经帮我混进来了么?”阎煌顿了顿,收了玩笑之意,“接下来你只别再受伤,就是帮我大忙了。”
君微“喔”了一声,突然又问:“你真的遇见大沣的军队了吗?”
“遇见了。”阎煌平淡地说,“不过已经死光了。”
君微倒吸冷气,“难道也是——”
阎煌颔首。
也是同样的奇门诡术,无人生还。
“那个鬼公子……”
阎煌接过话,“应该就是他。”
君微恨得牙根发痒,这还是人吗?
“鸟人与中土文字不通,他们要想入主中土,势必得想办法让自己占理,引导民声。拔营之前,那镰闯定会叫我过去,”阎煌嘱咐道,“届时你独自一人,万勿冲动。”
他都筹划好了。
君微点点头,见他朝自己招手,人才走近,便被他拉着坐下了。
阎煌侧卧在她膝头,合上了眼。
“这么大帐篷,你干嘛非睡我这儿……”
“做戏做全套,”阎煌懒洋洋地说,“你我既是夫妻,就莫要见外了。”
竟是有理有据,君微奈何不得他,只好随他去,“大狐狸……你说这鬼公子害了这么多人命,到底为了什么?”
“无论他所图为何,”阎煌闭着眼睛,语声低沉,“用什么手得来的,终究也会如数被讨还。他如此,沣国天子也不例外。”
听他提起苏印,君微一愣,低头看他,却见他长睫掩住了眼神。
苏印,是大狐狸的生父吧?只因对方是妖,就将她母子驱逐……对阎煌而言,或许与杀母仇人无异。
君微轻轻拍了拍阎煌的肩,试图安慰他。
“你可知,这沣国是如何起家的?”
中土曾是慕容氏的天下,国号耀,苏印更曾是耀国的镇西将军,是在前朝储君葬身火海,先帝急火攻心、就此驾崩之后才登基为帝。
君微只不过从坊间传闻中略知一二,如今听他问起,方才反应过来,只怕这帝位来得并不太平。
“权势从来都是在血泊里交迭,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再正常不过。”阎煌说得平淡,仿佛事不关己,说完,察觉到君微的紧绷,睁开眼,自下而上看向她。
君微咬唇,“百姓何辜?”
四个字,一字一句,恰如敲在心头,击碎了阎煌眼底的冷戾。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透着一丝玩味,“是啊,与他们何干。若不是知道你的真身,微微,我怕是要以为你其实是下凡普度世人的神佛了。”
他说话素来如此,君微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他是讥讽,“不管是不是历朝历代都如此,我只知道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得。大狐狸,你看澜恭,看烟波姐姐,他们为了鲛人复国忍辱负重,我等生为沣国子民,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她说一句,阎煌眼底的戏谑就少一分,到最后已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他枕在君微膝头,缓声问:“那你想怎么做?从这里杀出去取镰闯首级?你可知,麓林又有多少个镰闯?”
是啊,凭阎煌的能耐,杀出这个营地或许不过动动手指。可谁能担保,同一时刻不会有人正在送命于那九州诡术中?
除恶务尽。原来他是这个打算。
眼见着小妖怪眼底一点点浮上光芒,阎煌这才懒怠地重新闭上眼,“不怨我了?”
“我几时怨你了?”
“还说没有,”阎煌哼了声,“你那点心思瞒不过我,行了,养养神吧,见招拆招就好。”
说罢,他果真假寐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君微自迷迷糊糊中醒来,便听见帐外正在骚动,阎煌也自她膝上起身,一双长眸睇向门口。
“他们在说什么?”
“夜宴要开始了。”阎煌问,“你可知,行军打仗在什么时候会举办宴席?”
君微摇头。
“上阵之前,凯旋之后。”阎煌嘴角轻挑,“所以明日他们就会拔营,一会该来找我了。”
大狐狸果然没有料错,不多时就有人来领,说是将军要见他。
阎煌临行,深深看了她一眼。
君微合了合眼,示意他安心。
那一瞬,她额头眉心的印记似乎闪了闪,等阎煌定睛去看时,却已经暗了。
尽管对印记的事一无所知,可君微并非全无感觉——
仿佛就在刚刚,蒙在眼前的一层纱被揭开了。
从前她就知道大狐狸有副好面孔,在人间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与先生不相上下。
只是先生道骨仙风,美则美矣,但绝不会令她心跳加速,喘息困难……先生离开琅山,她也是整整一年之后才出来寻他。
何至于像现在,大狐狸不过才转身离开,她就开始自行脑补,掌心沁汗,忐忑不安?
大狐狸……阎煌,对她来说是与先生不同的存在。
放不下,离不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君微抚摸着挂在心口的玉佩,低声自语,“难不成……这就是情吗?”
正随在羽人卫兵身后走向主帐的阎煌冷不丁原地站住了。
“干什么?”
阎煌缓缓抬起头,眼角眉梢还挂着淡淡喜色,嘴角轻勾,“没什么。”
百年的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作者我们好好聊聊,为什么每次我的桃花刚抽芽,你就要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