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凤姐儿跟迎春姊妹说笑了一会子, 便叫探春道:“我这里要请妹妹帮我一个忙呢。”

  迎春听了忙道:“嫂子和三妹妹说,我那里还有些事呢。”

  惜春也笑嘻嘻道:“我也不听嫂子的事,回头再让我帮忙, 我可不会。”

  凤姐儿便携了探春的手来至她房中。这小院儿不大, 迎春居长, 住了正屋, 探春便住东厢,跟惜春的西厢是一样的格局。小小巧巧的三间, 正中一间用来待客,南边稍间是卧房,靠北那间没要隔断,跟正厅连着,倒比惜春那里显得开阔些。

  侍书上了茶, 平儿便拉着她笑道:“主子们这里说话,咱们也下去躲会子懒。”

  侍书见探春点头, 方跟着平儿下去了。

  凤姐儿不免笑道:“妹妹很会调/教人,侍书年纪不大,却很稳妥。”

  探春道:“嫂子这是笑话我呢,她哪里好了, 不过胜在听话罢了。”

  凤姐儿道:“这就是难得知道事理的了, 有多少人还不明白这个理呢。”

  探春不知凤姐儿要她帮什么忙,听她这里东拉西扯的,不免着急,问道:“嫂子到底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

  凤姐儿便扬声叫平儿把那小巧的包袱拿进来, 探春一见就变了脸, 凤姐儿见她神气不对,忙笑道:“好妹子, 你可别生气,我临来见着了环兄弟,小孩子家垂头丧气看得人怪不落忍的,我就多问了几句。”

  探春冷笑道:“嫂子才来几日,事情倒是管得多。”

  饶是凤姐儿体谅她的苦处,此时也不免有些动怒。只是见探春眼眶子通红,怒意夹着泪意,憋得浑身都有些哆嗦,又心软了。想她一个女孩子,在这大宅门里挣扎,连个正经依靠都没有,可不得要强些才行嘛。

  于是凤姐儿便道:“这回是我虑得不周,姑娘别动气。我这就去了。”

  凤姐儿将那包袱搁在桌上,也没再多说,带着丫头们走了,临走又招手叫了一个看门的小丫头:“去跟姑娘们说说,我家里还有些事,这就走了。”福满笑着塞给那丫头一把铜板,那小丫头便乐颠颠应道:“奶奶放心。”

  平儿见凤姐儿神色不好,她也隐约听见探春房里的官司,因此劝道:“三姑娘一时回转不过来也是有的,奶奶本是好心,快别把这些事别放心上。”

  凤姐儿笑道:“她不过是个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就是我当时生气,也不过一时半刻便想明白了。咱们自己家和睦,我做事就有些虑不周全了,回头你可得想着提醒我。”

  平儿道:“我能提醒奶奶什么,自己还闹不明白呢。”

  凤姐儿笑着睨她一眼道:“你如今也不实在了,跟我还说这个话。俗语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有想不到的,难道还不兴你想到?”

  贾琏头一天上差,至申末方回,房里已有些暗了,凤姐儿正招呼人点灯,贾琏一脚踏进来,道:“在家都干什么了?”

  凤姐儿一见他回来,忙笑着迎上去:“外头也不知道进来报一声,我好迎你。”一面又将他的官服脱了。

  贾琏张着双臂,低头看凤姐儿忙活,一颗心满满的:“是我不叫他们传的,这个时辰外头已经有些凉了,出去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认得家。”

  凤姐儿蹙着眉,眼睛微微垂着,娇羞道:“爷头一天当差,妾身不能亲自出门迎接,心中很是愧疚。”

  贾琏见凤姐儿如此,很是上道地粗着嗓子配合道:“爷我在外头忙活一天,回家来连口热水都没有,我看你是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平儿正端茶上来呢,见这两口子又扮上戏了,忙低头忍笑,上了茶便快步退下去了。

  凤姐儿嗔道:“都怪你,这下被人听去了吧,我这个做主子的一点儿脸面都没有了。”

  贾琏只得委委屈屈道:“都是我的不是,连累奶奶了。”

  凤姐儿“扑哧”一声,素白的手攥着贾琏的前襟,笑道:“怎么,爷替我背个黑锅就委屈了?”

  贾琏只瞧见晕黄的灯光里,凤姐儿一双丹凤眼波光流转,粉白的双颊上泛着淡淡的红,她仰着头看他,下巴小小巧巧的。贾琏呆在那里,脑子里拼命回顾自己从前念的书,那些美人诗是怎么说得来着?这般场景要用个什么词来着?

  贾琏想来半天也没想到如何形容,只觉得那些传了几千年的诗词歌赋没有一个字能配得上凤姐儿。最终只得长叹一声,将凤姐儿抱在怀里,大声道:“奶奶,你真好看!”

  外头的丫头婆子再忍不住,凤姐儿听着外间传来的一声一声压抑不住的笑,憋不住也笑了,捶了贾琏一下道:“呆子。”

  直到夜里躺下了,贾琏还有些不好意思,凤姐儿忍笑安慰道:“这有什么,那些大家一肚子墨水,能吟诗作赋,可是那些诗赋所述也不过是最简单的情罢了。你这是大巧若拙。”

  贾琏红着脸蹭到凤姐儿身边,一副失落的样子。凤姐儿只当他真是受了打击,心里还盘算着明日要怎么敲打一下丫头们。谁想那贾琏乃是扮猪吃老虎,一挨上凤姐儿就不老实。

  次日凤姐儿醒时,贾琏早已出门了,平儿伺候凤姐儿沐浴,见她一身雪白的皮子上都是青青红红的印子,忙低了头不敢再看。

  凤姐儿昨夜里累得狠了,泡在浴桶里仍迷迷糊糊地打盹,平儿给她轻轻按着头,怕她睡着了,又跟她说话:“来了这些日子,也不知老爷太太和福哥儿在家怎么样了。”

  凤姐儿道:“写得信也不知几时能到,驿站太慢了些。”

  平儿笑道:“福哥儿定还生二爷的气呢。”

  凤姐儿想想福哥儿的性子,笑道:“好在家中都不娇惯他,要不,还不定养成什么样了。”

  梳洗毕,凤姐儿忙赶着去给贾母请安,原是每日都去会了邢氏,再与邢氏一起至贾母院中的,只是邢氏倒体谅凤姐儿,只道小年轻都贪睡,让她不用日日过去,凤姐儿便隔个三五日的去一趟。

  一进贾母院中,凤姐儿便觉不对,外头丫头婆子垂手肃立,不似往日嘻嘻哈哈的,房中隐隐传来哭泣之音。

  凤姐儿心中一咯噔,低声嘱咐平儿:“这里等着。”又快步掀帘进屋。

  贾母正握着一封信痛哭:“我的敏儿啊,叫我怎么舍得你!”

  凤姐儿立时便想起这是怎么回事了,她心里懊恼,但面上不显,忙到贾母身边去:“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快别哭,看伤了身子。”

  贾母一把搂着她,大哭道:“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敏儿,我的敏儿,这可疼死我了!”

  凤姐儿虽从未见过贾敏,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是却不敢由着贾母大哭,生怕她身子受不住。

  鸳鸯也红着眼道:“一早起就接到扬州来得急信,老太太一看就受不住了,奶奶好歹劝劝。”

  失女之痛岂是旁人可劝。贾母又哭道:“去给我备车船,我要去扬州送送敏儿。”

  贾政等人也接到信儿赶来了,此时忙跪地泣道:“妹妹已经去了,老太太若如此,身上再有个什么不好,岂不是叫妹妹走得不能安心。”

  贾母便又大哭:“先以为嫁在京中,我也时常能见,谁知调到大南边去,连走也不叫我看一眼!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王氏垂泪劝道:“这是妹妹不忍老太太太过伤悲,才在外头去了,老太太千万保重身体。”

  平心而论,王氏此人虽说有些小心思,贾敏未嫁时与贾敏有些磕碰,可到底不是那等盼人死的人,好好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她心里也难受。只是贾母平日里还算明白,此时却因丧女之痛,满心悲苦无处发作,此时大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面憨心刁的,我的敏儿在家你就处处与她为难,如今她走了,你心里就称心了,你打量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

  王氏被骂得面皮紫胀,忙磕头泣道:“媳妇若有此心,天打雷劈,老太太说这话,可不是逼媳妇去死么!”

  贾政也磕头道:“老太太千万别生气,她虽有些鲁,但是心是好的,再不敢如此。”

  贾母仍大哭不止,只闹着要亲去扬州。

  一屋子人闹哄哄的,丫头婆子跪在一侧抹泪,主子跪在当中磕头。凤姐儿跪在贾母腿侧,双手搭在贾母腿上,轻声劝道:“我知道老太太心里心疼姑妈,只是老太太是长辈,又有了年纪,若千里迢迢过去了,恐对姑妈身后清誉不好。再者,就像叔父说得,若您再有个好歹,叫姑妈怎么能去得安心呢。”

  贾母又抱住凤姐儿,儿一声肉一声得大哭。

  贾赦忙道:“正是琏儿媳妇说得这话,老太太不放心,叫琏儿跑一趟。”

  贾母哭了一阵子,脑子也清明了不少,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去不了的,因此嘱咐凤姐儿:“一会子打发人去把琏儿叫来,我有话要叮嘱他。你姑妈还有一点骨血,你姑父一个爷们儿怎么知道如何教养,让琏儿接回来,我带在身边养着,就像看到你姑妈是一样的。”说着又垂泪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到这一节时,希望自己能更好地表现出贾母的失女之痛,只是囿于笔力和经历有限,只能如此。但愿我日后有所长进,回来修文时能表现得更好一些。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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