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药石

  甘幼宁又贴耳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 仔细确定了一下这才回过身去, 刚巧对上了那双淡泊的眼,顿时就像是做贼被抓了个现形般,作相很是矜持地走过去:“木谷主请坐。”

  木行水本只是巡视一下这屋子而已,倒是头一回见得在自己家里这般谨小慎微的, 倒也不是真的看她, 不过是思考的时候不便挪开眼而已。

  听见人声音,这便就依言过来坐了, 只到底还是提醒了一下:“司夫人多虑, 他非窃闻之人, 自正而不窥。”

  窃什么?正什么?甘幼宁大约没怎么听明白, 不过心想着应是为司九楠说话的, 便就笑了:“木谷主说得是, 我不过是瞧瞧他在外头做什么。木谷主,那咱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木行水听罢, 很是缓慢地侧坐过去, 并不瞧她,只将一手悬空在桌上。

  甘幼宁等了他许久, 却不见他再多言, 也无甚其他动作, 直觉这人当真是有些奇怪, 莫不是药谷出来的都是这般人才?想起市井里说得那药谷第一代谷主木善神医就是个难相与的,可怎么到了这一代,连说话做事都这般艰涩了?

  “木谷主, 您可是手疼?”不然为何总抬了手,甘幼宁偷眼看他,“还是说,您僵住了?”

  木行水这才扭了头看她,惜字如金:“诊脉。”

  “诊脉?”甘幼宁又看了看那悬空的手,顿时恍然,赶紧将手腕伸将过去,依着他也是悬空摆着,“木谷主您早说呀——您需要脉枕吗?”

  您若是没有的话,我有,咱能不悬空吗?很累的。

  不想那人却是又撇过头去,甚至闭了眼:“腕睡案前,静心莫言。”

  睡?睡哪?甘幼宁有些急,然后下一刻手腕一沉,那人已经将她手按到了案上,叫她摆正好,接着三指重又搭上,屋里便就骤然安静了下来。

  唉……好容易叫司九楠话多了些,如今怎么又来了个木谷主,那人怕不是有什么独特的气息,最是能结交这些木头们。

  想着,便就听木行水的声音又凉凉响起:“静,默。”

  “您等等哈!”甘幼宁端正坐好了,又大大地深呼吸了一口,这才平息沉稳学道,“可。”

  木行水面上无波,仍是闭眼把脉。

  司九楠本是等在外间的,后觉得这般立着着实可笑了些,便就拾阶而下。这些日子倒是瞧见甘府送了不少物件来,便就是他的冬衣都准备了好些。

  说起来他选择入仕,其实也算是辜负了岳丈心意,原本,他便就是想要女儿好好安稳度日罢了。两朝之臣,最是能体会伴君如虎,也最是能明白何谓无舛是福。

  他仍是记得那日打二殿下那边回来的时候,甘府的马车便就停在巷口。有小厮过来请,掀帘便就瞧见一长者正执了本书卷看着,掀眼瞧是他,和蔼拍了拍身侧的软垫:“九楠来了?坐吧。”

  “岳丈大人。”他拜了礼进去,这才发现他看的是北域行纪,“岳丈大人晓得了。”

  甘长青放了书,打量了他一趟:“你与你父,甚似。”

  说罢扬了眼看着那垂下的帘幔,兀自笑了笑:“想当初你父与我一并在陛下身边,便也是你如今年纪,这么些年,竟是都过去了。”

  司九楠便就跪了下去:“岳丈。”

  “起来吧,你早先便就答应过我,不会叫幼宁委屈,我信。如今,我亦是信的,”甘长青虚扶一把,“山水田园是日子,这朝堂里外,也是日子。寻常人家的路子,往后你自是行不成了。”

  “九楠惭愧。”

  甘长青又往后掀了帘子,正巧对着的是那森森宫墙,轻叹一声:“你可知这宫墙为何都是这般着色。”

  “九楠不知。”

  “你应知道的,这便就是敬畏,”甘长青似是对他说,又似是感叹,“敬畏啊,可这敬畏之下,又有多少尔虞我诈,铁血征伐。”

  “岳丈大人宽心,”司九楠立在车中,并不能站直身子,只越发躬身向着那坐着的长者,诚挚道,“幼宁是九楠这一生最重,万不会叫她陪九楠入险境。”

  “你的话,我信一半。”甘长青笑了,“只这一半,我信的是你对她的情谊,至于这后一半——呵——你是幼宁的夫君,亦是故人之子,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岳丈您……”那一刻,说不震动是假的,可更多的,司九楠只觉心中怅然,便只又跪了下去。

  此时想起,司九楠抬首看向那树梢,冬日的天总归是带了些苍白高远,最是叫人空乏,负在身后的手指便就握住,掐碎了一捧虚空。

  “夫君!”

  男人转过身去,就见得一道亮丽的身影往这边行来,轻易便笑了出来:“瞧好了?”

  这话却是对着她身后的木行水说的,后者颔首应了。

  司九楠这才低了头看看已经立在身边的人:“可是有问明白什么?”

  “问了。”就是听不懂,可大夫还在身后,总不能这般说出来,甘幼宁便就又招呼道,“木谷主远道而来,又与我把脉多时,应是饿了的,我这便就去布置晚饭,一会着人来叫你们。”

  说罢提了裙裾出去,光是瞧那背影,倒也猜不透心思,司九楠片刻才去瞧那已经不知何时坐到了石凳上的人:“如何?”

  “脖上应无大碍,只疤痕却是免不得。”

  “无妨。”司九楠依着他也坐下去,“只要不复发作,便就是好的。”

  木行水这才又看了他一眼:“夫人问了其他事。”

  “何事?”

  “不可说。”

  司九楠顿住,而后淡道:“可是想问你女子心事?”

  “是。”

  “木兄你……”司九楠觉得好笑,“既是不可说,又如何这般承认?”

  木行水却是端得一脸自然:“本以为你不知,便是替她守医者之道。可你既知晓,便是替她行医者之道。”

  上一世这人替甘幼宁把过脉后,也是不愿与他多说的,因着药谷有训,求医者私不可示,若非撞见他与徒弟研究与她的汤药,司九楠也不会知晓。

  “木兄觉得,现下与我说了,是如何替她行医者之道呢?”

  木行水沉默了一刻,才慢慢道:“暂时不知,只若需调养,要亲近之人看顾,你为亲者,最是合适。”

  司九楠点了头,却并未应是:“可是很难?”他隐约记得,这是娘胎里带的虚弱,很是棘手,不然上一世也不需得他那般钻研。

  “不知,第一次见。”木行水想了想,“可以慢慢尝试。”

  “她可会苦痛?”

  “会。”大概觉得他问得怪异,木行水又看回他去,“古来良药苦口。”

  司九楠却是摇头:“若是必行苦事,不若叫她快乐一生。”

  这一回,木行水又觉得碰见了软心傻子,只他天然懒得与人多作辩驳,便就不再言说,好在甘幼宁速度很快,不久就派了人来请。

  用了饭甘幼宁又张罗着收拾厢房出来,很是体贴贤惠,直将人好生送进去才挽了司九楠退出。

  原本忙了一天,应是能好好睡觉的,可甘幼宁被人灌了一脑子浆糊,很是混沌,左右仍是睡不着,这便又拱了拱,转向了另一边。

  不想这刚转过去,就对上了一双眼,那眼中不知藏了什么,在撞到她时,险险避开去。

  “夫君?”

  “嗯。”

  “你刚刚是不是在看我发愣?”

  “没有。”

  “没有吗?”甘幼宁狐疑,只是屋里灭了灯盏,只外头透进的月光朦胧,她也有些不确定了,“那夫君你困吗?”

  “夫人有话要说?”

  “有一些,”说着甘幼宁就往他那侧捱了捱,觉得他仍是离自己远了,便就拿脚将自己的被头给踢开了,整个人缩进了那人的被筒里,也不等人说话便就先行下了结论,“还是夫君这里暖和。”

  司九楠身子一怔,再伸手一捏,确然边上人手都是凉的,这便将人搂了:“想问什么?”

  “夫君这朋友,好生难说话,我问了他半晌,也没懂他讲的什么,他莫不是与那公主一般,没学好官话,不好意思多说?”

  “木兄话向来不多。”

  “那也得讲明白不是。”甘幼宁做了一番天人相斗,终是下了决心,“不若我背出来,夫君给解释一番?”

  “既是夫人要与大夫说的私话,我这旁人如何听得。”

  “道理如是,但是听那么一两句,也是不妨事的。”

  “使不得的夫人。”

  “夫君可是不愿意替我解释?”甘幼宁忽而就着了气,“你可是嫌弃我笨?”

  嗯?怎么突然就转到了嫌弃上来?司九楠最听不得她说这话,嘴巴到底软了下来:“自然不是,夫人想问什么?”

  甘幼宁这才拢了被头,复想了想背诵道:“我问木谷主,寻常夫妻大概几时能得小子,木谷主说,阴阳两相,行而相近,和至兴,斥乃疏,未能他言,若和而生变,但行药石。”

  “什么意思?”

  司九楠沉吟一瞬:“木谷主是觉得你这问题太宽泛,他不好解答,因为男女之事,随缘罢了。”

  “他是这个意思?不是还有什么和,什么斥的?”

  男人便闭着眼说瞎话:“夫妻关系好就是和,关系不好就是斥。”

  “这样?”甘幼宁想了想,似乎是能这么解释,可还是困惑,“那和而生变不就是说关系突然不好了?既是夫妻关系不好了,药石又有何用?”

  “这个……”该怎么编呢,司九楠陷入了沉思。

  不料还未想出来,却听得怀里吃吃笑起来,纳闷去看,只见那人拿手捂着嘴巴,满眼都亮晶晶的。

  “夫人你?”

  甘幼宁推他一把:“哎呀!你如何交了这般朋友!医者说话这般直白的么?”

  “直白?”

  “诚然有些药确实是叫人控制不住,很是容易忘了不和,行那般事,可……可也不是正经药方子呀!”说着甘幼宁就又捂了脸,“哎呀,过分。”

  司九楠忽而醒悟过来她说的是个什么药,整个脸便就轰然烫了起来,只驳了不是,不驳又实在说不过去,更要命的是,无端那怀里人便就有些灼人了,忙慌心念着无事无事,身子便就离她又远了些。

  不想刚行动作,胳膊就被抱了个瓷实,甘幼宁:“夫君你跑什么?”

第52章 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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