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变数

  圣旨传来的时候, 正是大年初十, 北城的店铺三两开着,大多数还是闭着门头。

  甘幼宁这日放了那将将绣完的荷包,刚仔细收进了盒子里,便就听外头言说侧王妃晕倒了。

  说起来, 二殿下也在这次受封之列, 虽说府里头并没有什么大动静,可是下人们还是很自觉地开始唤慕容珂王妃。

  任是甘幼宁怎么琢磨, 也不是很明白, 本该是开心的时候, 如何会叫一个平日里很是坚韧的女子昏过去。

  晚梅帮她穿上厚裳, 小心提醒道:“夫人, 今晨姑爷出去的时候交待奴婢, 若是府里有什么变数,夫人做好自己便是。”

  端了手炉的人略一迟钝, 便是将那暖炉放了, 只单单拢了手,甘幼宁这才往外走去:“王妃病了, 我自是要去看看的。可有寻大夫?”

  “木大夫已经瞧过了, 又开了药, 此番应是方走。”

  “我们去吧。”

  原本, 纵是没有这一晕倒,慕容珂这儿也是常年萦了些药香,甘幼宁来过几次, 倒也习惯了,只想着应是那腿伤所致。

  如今这屋子里药气更甚,可床上的人却并未喝药,有丫头从旁劝着,瞧见甘幼宁得了允许进来,才很是松了口气,只开不了口,光是望着她。

  甘幼宁歹眼一看,便就有些怔住。莫说是丫头劝不住,怕是这会而谁都不好劝的,那床上人分明已经失了神采,纵是对着她扯了个微笑唤了声妹妹,也勉强得很。

  慕容珂掀了眼皮看了看那立着的人,柔柔伸手将边上丫头递过来的碗再次推开:“你下去吧。”

  “娘娘……”

  “下去吧。”

  甘幼宁一转头,也是叫晚梅退了,这才几步上前去,接了丫头手里的药盏:“姐姐最近可是累着了,我陪姐姐说说话吧。”

  慕容珂却光是瞧着她笑,笑了一阵,突然道:“我比你大上几岁来着?”

  “倒也不记得了,应是差不多的罢?”甘幼宁没有直接回答,只捧着碗顺口道,“姐姐可是怕苦?”

  慕容珂的眼便就随了她落到了那药碗上:“妹妹可知道,我从来都是不怕苦的,入得口的苦,都不能叫苦。”

  拿着汤匙的手便就舀了一勺来,甘幼宁仔细看了看:“姐姐说得是,其实我也不怕苦。你看这药,颜色倒是有些像那蜜糖。”

  “怎么?你连药都馋着吗?”

  “不如我替姐姐尝尝味儿呢?”说着,甘幼宁当真就执了汤匙要往嘴边送。

  “罢了。”慕容珂终于略微坐起,伸手将那药碗端了,略微一停,便就倒进了口中。

  “怎么样?”甘幼宁凑近了些问,那语气倒是当真像是再问她甜不甜一般。

  慕容珂摇摇头,放了碗去,兀自拿帕子压了唇角,复才看回去:“坐吧。”

  甘幼宁便就再床边坐了,瞧了瞧她面色:“前些日子年节上,姐姐怕是忙得厉害了,往后姐姐若是有什么好做,吩咐下去便是,可莫要事事都亲力亲为。”

  没有接她这句话,慕容珂却是问道:“你看王爷,觉得如何?”

  这话没头没脑的,甘幼宁一时反应不来,也摸不透她心思,又不好思索太久,遂斟酌道:“二殿……哦,永王殿下有胆有谋,大合有王爷,是大合之幸。”

  “大合之幸啊——妹妹说的,倒是没错。”不知道想起什么来,慕容珂苦笑一声,伸了手去,“妹妹扶我起来吧。”

  “姐姐你的身体?”

  “无妨的。”

  甘幼宁小心将人扶到了窗边,外头依旧是白色,这北边的雪,总是留的要久长许多,慕容珂指了指那地上的积雪:“你瞧见没有?多晶莹啊。”

  “雪吗?”甘幼宁摇摇头,“倒也不是,夫君说过,越是瞧着纯白的东西,越是常有埋着污渍呢。”

  慕容珂定了定神:“司先生,还是通透的。”

  外头隐约又有了些人声,甘幼宁眼皮子跟着跳了跳,扶着她的手也不觉紧了紧。慕容珂收回目光,却是伸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妹妹不用怕,一时半刻罢了。”

  “我……我不怕的。”甘幼宁咬咬牙,终是问道,“只是好奇,姐姐早间去军营听着什么来。”

  闻言,慕容珂唇角的笑便就匿了下去,那手很瘦,正是抓着她的手腕,并不曾松开,片刻才道:“听了道旨意,连城时疫,其源在北,永王不察,此罪一;北族新王,往来有私,永王不报,此罪二。”

  “这不是瞎说吗?”甘幼宁皱眉,“永王殿下不是这种人!定是有小人挑拨!”

  熟料慕容珂却是未闻一般,仍是一字一句道:“有妻慕容,承北族血脉,有心通敌,证据确凿,此罪三。”

  “……”说罢她复又笑了,笑得甚是不真实,恍惚中,甘幼宁只觉这怕是个梦境,外头人声更甚,已经有丫头奔了过来,喊着娘娘不好了。

  面前从来和善的女子便就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却是刹红,此番慢慢走近,犹如地府来使。

  箍住手腕的力道,平白又显炽烫,甘幼宁略略后退几步:“娘娘?”

  慕容珂充耳未闻:“你方才说得很好,大合有殿下,是大合的福气。可是妹妹,这福气,不属于我。”

  甘幼宁摇头:“不是的娘娘,永王殿下他是您的夫君呀,自然是您的。”

  “对呀,是我的夫君。”慕容珂垂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却不能拥有他。”

  外头丫头又敲门唤着娘娘,慕容珂却是轻松问道:“你可知方才那是什么药?”

  “是……是木大夫开的药。”甘幼宁磕巴了一下嘴唇,直觉不对,“娘娘换了药?!”

  “木大夫?哦,我倒是该谢谢他的,谢他叫我今年的腿,好过了许多。”慕容珂看住她,“你莫要怕,我不会对你如何。”

  外头拍门声越来越急,甘幼宁反倒是安下心来,手腕被抓得生疼,她微微扭动了一下:“娘娘放心,我不走。”

  慕容珂打量她片刻,竟是当真放了手,丫头的声音陡然就没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被人控制住。

  甘幼宁站直了些,才发现浑身都是乏力的,又瞥眼瞧见那烧着的香炉,终于明白今日这更甚的药香,分明是落了药。

  门外有男子声音响起,带了些冷意:“慕容珂。”

  甘幼宁扶着桌案看过去,身前的女子猛地转过身去,定定瞧着那道门,肩背都带了颤意。

  “殿下。”

  这一声仍似寻常,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甘幼宁没有出声,只有些支撑不住,倒在了椅子上。

  慕容珂没有在意到她,只身往前去了几步,原是要开门的手,到底顿住了。

  “开门吧。”

  楚见恪的手里还拿着圣旨,距离上一次册封永王的旨意,间隔也不过是十来日罢了,今次这个,却是要叫他戴罪立功。

  他是王爷,亦是大合的戍边将军,于他,此生最重,恐怕便就是这边城百姓和大合安危。北唯哈于他,更是死敌。

  纵使边关往来通商,他亦是不能忘记这些年来战死沙场的兵将,那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时政如是,只心从未改变。

  慕容珂摇头:“妾身会开门的,便就只求殿下回答妾身几个问题罢了。”

  外头静默一刻,就听见士兵退出的声音,而后,男人声音又起:“你问。”

  “殿下可记得,那一年妾身带你奔马逃出,你对妾身说的话?”

  大概是这问题太过突兀,楚见恪也是愣了一下,才微微缓了声:“今生不负卿。”

  甘幼宁听着,却见慕容珂陡然回身看了她一眼,须臾才听得门前女子道:“殿下记得,便好。”

  “那殿下,可信臣妾呢?”

  这一次,外边许久都没有回复,慕容珂笑了,扶了边上椅背,自嘲道:“妾身多问了,证据确凿,殿下是眼见为实的人,定然是不屑回答妾身了……”

  “你说,我便信。”

  笑容凝了一刻,女子不确定地望向那门上高大的身影:“殿下说什么?”

  “你我夫妻一场——纵使证据确凿,也可是旁人构陷。你若信我,便开了门与我对质,从我王府出去的人,不该受莫须有的罪名。”

  甘幼宁想着,她该是开心的,否则,又如何会那般开怀,脸色苍白又如何,这般的笑,从来都是骗不了人的。

  可便就因着这一笑,甘幼宁心中就是一沉。

  错了,都错了。

  果然,慕容珂终是收了笑意,又重新整了整发容,端庄站好了,与外头道:“殿下,妾身问完了。”

  “……”

  说话间,似乎有人闯了过来,甘幼宁已然有些混沌,却清晰听见司九楠的声音,几乎是下一刻,楚见恪的声音重又响起:“你扣了甘小姐?”

  慕容珂心意已决,终是不再在意,甘小姐也好,司夫人也罢,称呼而已。

  “是。”

  司九楠踹开门的时候,药气扑鼻,案几后的椅子上,正是趴了一道水色的身影,不曾多想,几步便冲进去将人抱了。

  甘幼宁浑身都没有力气,更莫说是讲话,只堪堪抬手指了指已经跪在地上的女子,可万千的话语堵在喉咙口,什么也吐不出来。

  “殿下,我先带她出去。”

  司九楠收紧手指,说罢也不等人答,已经疾行而出。

  楚见恪冷脸一脚踹翻了那燃着的香炉,复又看回到面无表情跪着的人。

  “慕容珂!”

  女子莞尔抬眼:“是,殿下,是我做的。本是想拿她换一次活命的机会,不曾想,被司先生抢先一步发现。”

  “你怎能如此歹毒?!”

  “殿下说笑了,通敌罪证都在殿下手里,慕容珂是什么样的人,殿下自有裁定,倒不少这一桩。”说罢,女子第一次,直直迎上他的怒气,却毫无畏惧,“殿下,我慕容珂做的事,桩桩件件,我都会认,还请殿下,也莫要忘了那一年的诺言。”

  进来押解的士兵看见地上的女子,全然不敢相信,又看向那沉默的男人,方小心将人给带了出去。

  起身时慕容珂晃了一下,终是咬了牙,头也未回。

第77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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