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闻如许回房间倒头昏睡,接到钟点工打来电话。

  不知道每次做清洁的阿姨来这个房子在想什么,反正闻如许扶着腰照镜子时,觉得自己真的像应召男娼。

  在阿姨来之前,闻如许带着口罩出门。

  贺川要见他,他推脱了两次,不想贺川上火气死,还是去见见。

  到了约定好的地方,见到贺川在门外,闻如许就懂了。

  果然,包厢里坐着裴赢州。

  经过变故,裴赢州有些憔悴,但不狼狈,清瘦许多的五官更冷锐,也更不近人情。看来的目光像冷刃。

  闻如许倒了两杯水,杯子里冒出轻轻的水汽,让彼此的对视恍若隔世。

  “不关心关心我么?”

  闻如许小口小口喝着热水,用沙哑轻柔的声音说:“你怎么了?”

  裴赢州苍白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我爸在重症已经快不行了。想去看看他最后一面么?”

  “他可能不想见我。”

  “连假装都不愿意了。”裴赢州用新的目光审视一直风轻云淡的闻如许,“韩在野呢?”

  他为什么要帮你,你答应了他什么,你们之间……

  喉咙里像是被湿毛巾堵住,裴赢州没有温度的声音有了一丝起伏,“你躲躲藏藏要来我身边,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欠你的,我可以还,可是你都不要。第一次是贺定平,第二次是韩在野。我心甘情愿被你骗,而你心甘情愿糟蹋自己。”

  裴赢州的声音渐渐成了叹息:“值得么,闻如许。”

  等裴赢州说完,闻如许反应过来,原来裴赢州帮他算了一笔账。

  要是四年前,闻如许可能还会满腹委屈,质问他“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现在是四年后,他看向裴赢州的双眼像又黑又长的夜。

  贺川抽了两支烟,看时间差不多,回到包厢门口,隐隐听到里面两个人的对话,还算和平。

  他靠着墙,拿出一支烟,还没点燃,瞥到墙上的禁烟标志,又收起来。

  莫名其妙的,他今天见到闻如许,看着文静瘦弱,突然想起了十七八岁的闻如许。

  漂亮的小孔雀一样,明明容易脸红,又十分的盛气凌人,天经地义让人依着他。

  闻如许说的就是道理。

  他好像什么都不用明白,所以什么都不在意。

  他家出事的时候,他也以为他会远走高飞,当一个没良心的笨蛋。

  眼睛眯了眯,贺川打算推门进去,而手上的动作第二次停下。

  裴赢州:“我知道你是恨我的。”

  坐在对面的闻如许和想象中不同,没有咬牙切齿的高兴,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恨,像烧一块碳,活着是烫人的暗红,很快就成了灰。他轻声说:“是啊,我在牢里,被人喂脏水,堵在厕所挨打,活得像条狗一样,想到你,想到你们一家,我才可以活下来。”

  是终于落下的末世之剑,也是闻如许亲手递来,裴赢州脸上心痛难忍。

  “我懂你们只是想赚钱,商海反目成仇都是常数。”闻如许靠着沙发,很轻地开口,“可是那是我的家。你还记得么,在我们小时候,两只手抱起我们,说你是他另一个儿子,让我叫你哥哥的人是我爸。还有,每一次过新年,我妈妈给你的压岁钱会让我觉得偏心。”

  “我记得,我不敢忘。”

  闻如许让裴赢州告诉他,怎么样,才能不恨。

  看着闻如许好似不见天日才会这样惨白的双颊,裴赢州带着嘲讽,“难怪我给你的,你都不要,用愧疚留在我身边的时候,你是不是每一刻都在想怎么才能让我家破人亡。”

  闻如许轻轻答道:“是。”

  裴赢州忍无可忍,抓着领口将人拽起,低沉的呼吸落在他脸上:

  “闻如许你利用所有人的时候,就没有一刻舍不得吗?那天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想到你会来,我甚至愿意为你去死。”

  可是闻如许太无情,一次又一次利用过去的点点滴滴、真切的小小回忆。还出现在曾经的朋友面前,口口声声说着带毒的爱意,亲手毁掉他们之间最后一点得体。

  闻如许对不起他。

  贺川明白了裴赢州的意思,推门进去,将两人拉开。

  “行了,说不下去就别说了。闻如许你先走。”

  闻如许离开时,裴赢州克制着,转身去卫生间。

  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裴赢州看镜子中清冷的脸庞,在掌心中狠狠一擦,就要追出去。

  贺川在门口拦住他,递给他一个旧手机,是贺定平生前的手机,问他要不要看看。

  一瞬间从脚底升起的寒意让裴赢州两次都没有划开屏幕。

  贺川拿过去,帮他翻出了几年前的短信。

  裴赢州耿耿于怀,甚至带着恨的往事,骤然真相大白。

  “他缺钱,裴胜就替闻如许引荐了贺家,还带他去贺定平的酒宴。是好心还是圈套,你心里明白。”

  变故伊始,他吃的苦就不是没来由,从犯错、出事、入狱每一步都是要要他死要他疯的陷阱。

  贺川不忍心告诉闻如许这些细节,也觉得闻如许没有那么笨。

  就算让他来说,也像是在告诉对吃尽了苦头的闻如许,谁叫你那么没用,你活该。

  谁又不明白,如果那晚他没有冲动伤人,经历的事不会比坐牢那几年好。

  当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窃窃私语,知道他的捉襟见肘,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笑他,戏他,把他当个白痴一样推推搡搡。

  闻如许不怕吗?不痛吗?

  那时十九岁的闻如许只是一个毫无准备的小兵,跌跌撞撞站出来,手里连把小刀都没有,只有一腔血泪化作薄薄的勇气。

  在裴赢州顾影自怜的几年中,何曾想过闻如许一个人走在多大的苦难之中。

  而厄运从来不是行只单影,那些对闻如许积年馈赠的优待,是用十九岁后不间断的苦难交换。

  贺川对骤然卸去力气一般颓然的裴赢州说:

  “他被你们全家害得够惨了。你没帮过他,也别再害他。以后你就行行好,放过他,别再出现他眼前。”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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