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2月5日, 桑德兰坐镇光明球场, 迎战切尔西。

　　从上个赛季足总杯决赛到现在, 桑德兰与切尔西对阵的次数过多，两支队已经熟透了——但是此前的比赛要么在温布利, 要么在斯坦福桥, 在光明球场还是近年来的第一次。

　　绝大多数人都看好切尔西。

　　毕竟就在四天之前，切尔西才刚赢得干净利落，新鲜热辣。

　　而桑德兰四天前遇到的危机，现在仍未解除。安东被英足总所限制, 不能现场指挥比赛, 球队由一个从来没有担任过主教练的助理教练布莱克暂时带领，迎战战术大师安切洛蒂——看起来不像有什么胜算的样子。

　　开赛之前，桑德兰的球员都聚在更衣室里。罗素板着脸, 大声问所有人：“记住场上的战术安排了吗？”

　　从队长加纳以下, 所有人都点了头。

　　于是罗素转向伊布, 冷哼了一声：“兹拉坦？”

　　伊布此刻有点儿心不在焉, 罗素又问了一遍他才点了点头, 随便说了一句：“知道了！”

　　罗素心里对伊布其实有点儿怵。一来伊布以前的俱乐部经历都说明此人是个“刺头”，二来罗素总觉得自己缺少安东的本事, 没法让伊布“服从”自己。

　　偏巧伊布就是那种, 你越是没有自信, 他越是不会服你的那种人。

　　于是，桑德兰的上半场，依旧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罗素站在二月东北海岸的寒风中, 心里也拔凉拔凉的。他头一次站在光明球场的指挥区了，难得球迷们知道这是球队最困难的时期，非但没有嫌弃他，反而一直在背后为整个球队加油打气。

　　可是罗素必须要承认，以前安东在场上的时候他不觉得，现在轮到他自己指挥，就觉得安切洛蒂太厉害了。

　　此前教练组按照安东发来的邮件做出了战术安排，但是一上场没几分钟，安切洛蒂就看出了这个战术的弱点：伊布。

　　伊布太依赖埃里克森的“喂饼”了，而且他一个人突得太前，导致这个高大中锋和球队的其他部分是脱节的。再加上他不肯回撤参与防守，这相当于令桑德兰在防守的时候人数上也略微处于劣势。

　　于是安切洛蒂立即找人限制埃里克森，这个点一控制住，伊布在前场基本上就是孤立无援，自己随便跑动跑动遛遛弯了。

　　罗素越看越是焦躁，他屡次向场内大吼，可无论是伊布还是埃里克森，他们都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以前安东只要做一个手势球员就能遵行不悖的事，到了他这里，他就是做不到。

　　其实这个弱点安东在邮件里已经做了说明，并且明确要求教练组指示伊布，适当回撤拿球，支援队友，不能只一味靠自己的能力强突。

　　所以罗素又急又气，令他更加气得要死的是：切尔西趁埃里克森准备给伊布“喂饼”的机会，三人包夹，成功拦截，并且趁桑德兰回防不及的时候发动快速反击，进了一球。

　　0比1，桑德兰又落后了。

　　罗素能听见背后球迷情绪的剧烈波动：桑德兰球迷已经习惯了面对切尔西时取胜了，甚至连先失球的情况都很少发生。这次回到桑德兰的主场，竟被对方扼住了要害，被人先进一球，这也太……

　　上一场0比3输了个干净，还能说是因为比赛被推迟，安东被带走，球员们的情绪受到巨大影响，完全无法集中的缘故。可是现在他们主场作战，有什么输球的理由？

　　上一场是足总杯，输掉之后桑德兰不过就是少打一条战线而已。可是这一场是联赛，是强强对话。除了切尔西是争冠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之外，桑德兰身后还紧紧跟着曼联等其他队伍——

　　安东好不容易给桑德兰织了一个梦想，难道他一但缺席，这个梦想就要碎掉吗？

　　这时虽然看台上还没有人嘘罗素，可是罗素心里满不是滋味，他知道已经到了非变不可的时候。

　　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安东在电话里说的：你需要找回你自己的风格。

　　可是这么久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成为安东的副手，与安东搭配舒服无比，荣耀无比……话说原来他自己究竟是什么风格？

　　*

　　直到自己站上这个位置，罗素才明白，身为一个球队的主教练，安东背负着多大的压力。

　　中场哨响的时候，桑德兰面对切尔西落后两个球。罗素脸色铁青，球员们下场返回更衣室时，罗素根本没有像安东那样和他们一个个击掌，也没有半句慰问，而是一个一个恶狠狠地瞪过去。

　　球员们好久没有见过罗素这副模样了。

　　连伊布见了罗素，都吃了一惊，大中锋往后缩了缩，指着罗素说：“你怎么好像……”

　　他想说，你怎么好像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可是罗素一对牛铃眼瞪得更大，伊布张了张嘴，没说下去，只好跟在队友们身后，回到更衣室里。

　　等到最后一名球员也进入更衣室，罗素一回手，更衣室的门“咣”的一声被砸上，震得球员耳中嗡嗡地直响。

　　大家吃惊地回过头来，仿佛不认识罗素一样，盯着他。

　　“我只想问问你们，今天来比赛，带脑子了吗？！”罗素抱着双臂，冷冷地问了一句。

　　在队内经历过这一段的只有队长加纳、队副亨德森，还有几个板凳队员，他们起初也像其他人一样，对罗素突如其来的转变吃了一惊。可随即加纳和亨德森好像想起了什么，相互看了看，一起转头，向罗素投来鼓励的目光。

　　——老哥，你行的！

　　他们知道罗素正在找回自己，那个暴躁的、咆哮的、极其容易动感情的助理教练——长期以来一直站在安东的身后，被安东的光芒完全掩盖的罗素。在这个没有安东的时候，在球队已逐渐接近迷失的时刻，恐怕只有他的怒吼才能刺激起球员心底最重要的荣誉感，和求胜心。

　　果然，只听罗素提高了声音一声大吼：“回答我！一个个的！”

　　更衣室里，罗素涨红了脸，而球员们的耳鼓则同时嗡嗡作响。弗拉纳甘等几个年轻球员还从来没见过“罗妈妈”的这副狰狞面孔，一时被吓住了，连忙跟着其他队员一起点头。

　　“好，很好，一个个都还带着脑子，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的心呢？”罗素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凸显，他彻底爆发了，恨声问道：“你们求胜的心都到哪里去了，不就是安东不在吗？感情你们踢球从来都是为了安东，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吗？”

　　“谁要是还打不起精神，现在就举手，下半场也别踢了，我直接把你们打包送伦敦去见安东，亲自跟他解释去……哪怕场上凑不足11人也无所谓，只要你们敢举手，我就敢赶人……”

　　“对了，走了以后记住，再也别叫我在桑德兰方圆二十英里之内看见哈……”罗素挥舞着拳头，摆出一副看见一次揍一次的架势。

　　更衣室里的球员全傻了——这样的暴躁老哥，谁还敢管他叫“罗妈妈”。

　　罗素不像安东，安东永远潇洒，永远风度翩翩，滔滔善辩。安东天生有一种能凝聚人心的魔力，能轻易把球员都吸引到他身边，让他们跟他走。

　　可就像是安东说的，谁规定这天下的主教练都得是安东这样的？

　　“找回你自己……”

　　安东的声音兀自在罗素耳边回荡着。

　　他罗素，在今天，终于要从安东的影子里走出来了。罗素一通怒吼之后，自己涨红着脸，喘着气，眼眶却又有点儿发红，他紧紧咬着牙，握着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听着，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没举手，我就老实告诉你我看上半场的感受。”罗素的视线缓缓从整个更衣室里扫过。

　　“我这就纳闷呢？你们这一个个都是贱骨头还是怎的——以前安东在空气里给你们画了一个饼，说按他说的去踢，你们没准儿有戏能拿冠军，创造奇迹！这个饼画得好大，好远，却是画在空气里的，世界上的人都在笑。你们一个个却都听了，一场一场地去踢，一个对手一个对手地揍……”

　　他说到这儿，有球员突然想笑，转念一回想，却又有点想哭。

　　不过想想也是，这赛季桑德兰是升班马，争取联赛冠军的目标，当时在球员们看来如痴人说梦一样。可是现在赛程早已过半，他们待在积分榜榜首，已经七八轮之久了。

　　“眼看这个‘不可能’渐渐变得‘可能’，现在你们却一个个跟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场上，任昔日的手下败将摧残你们的防线。我要是安东我就冲你们脸上吐口水……”

　　罗素圆睁着眼睛，紧紧盯着那些球员，颇有点儿真想要吐口水的模样。

　　球员们脑后都有汗：……明明是您自己想吐口水吧！

　　“还有你……”罗素转向伊布。

　　伊布也冲罗素瞪眼睛：“我？”

　　此前伊布稍许有点局促，大概是看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罗素。

　　现在罗素自己找上了门，伊布却也不是吃素的。

　　“你就是来桑德兰观光的吧？！”罗素斜着眼看他。

　　伊布：……

　　大伊布往前走两步，几乎贴在罗素面前，居高临下地说：“布莱克，你这话什么意思？”

　　罗素不耐烦地说：“不能执行教练组的战术就趁早说，早点换人让别人上。我们是一支争冠球队，不跟你在这儿耗闲功夫！”

　　他已经转身去看战术板，并且把两个“森”叫过来面授机宜。

　　伊布到桑德兰将近三周，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冷遇，倒也觉得新鲜，抱着双臂，跟在队副亨德森身后，听罗素的布置。这才刚听了几句，伊布猿臂一伸，拨开亨德森，自己挤到罗素面前，沉着脸说：“你要伊布在这些位置上？”

　　埃里克森和亨德森如果按照罗素说的去踢，相当于将前场的伊布架空了。在这种情况下，伊布要球就必须得亲自回撤拿球。

　　罗素没理他，直接继续往下说。

　　伊布伸出手指，轻轻在罗素肩膀上弹了弹，说：“老兄，你，这是把一辆‘法拉利’，”他说“法拉利”的时候伊布大言不惭地指指自己。

　　“……当成了‘菲亚特’来用啊！”

　　法拉利是超级豪车，菲亚特只是经济适用型，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罗素挂着一张脸，转过来，伸手在刚才伊布碰自己的位置掸了掸：“嘿嘿，球队如果不能赢得比赛，什么豪车都没用！”他伸手往战术板上一戳，毫不留情地说：“别跟我说‘法拉利’还是‘菲亚特’，上半场比赛里，你特么就是辆自行车！”

　　全更衣室险些哄笑出声，大家伙儿一起使劲忍住了。倒是伊布有些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足球是十一个人的运动，这些他都明白。

　　他能来桑德兰，一来是梅西回归，巴萨不会再给他保留位置；二来桑德兰前半赛季已经打下了争冠的基础。伊布一生追逐冠军，桑德兰是升班马又怎样，如果他能帮助桑德兰获得冠军，那么他的奖牌柜里又将添一枚英超冠军的奖牌。

　　罗素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伊布的心思：就算大奉先的实力再强，不能帮助球队赢球，他照样什么都不是。

　　当下伊布稍许收敛了态度，缩在埃里克森旁边，听着罗素强调了下半场的战术，心里想：不就是回撤拿球么？对他来说又有什么难度？

　　*

　　下半场开始，光明球场内的桑德兰球迷惊喜地发现，他们的球队精气神不同于上半场。

　　而“代理”主教练罗素站在场边，精气神也很是不同，自始至终阴沉着一张脸，抱着双臂，随时随地张口“咆哮”，半点情面也不留——球迷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罗素。

　　而对手却普遍觉得压力增大。

　　安切洛蒂站在场边，眼看着伊布频频后撤拿球，有时撤得很深，安切洛蒂好奇地看了“隔壁”的罗素一眼，心想：不晓得这个助理教练是用什么方法收拢人心的，但现在看起来是奏效了。

　　但是“老话”说的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安切洛蒂向兰帕德使了一个眼色，切尔西立即加紧了中场的拼抢，专盯伊布脚下。

　　伊布怎么可能让人把球从他脚下抢走？大奉先脚一伸，胳膊一挡，球已经回来脚下。

　　只听“滴”一声哨响，裁判吹罚伊布犯规，并且向他出示一张黄牌，以示警告。

　　作者有话要说：　　“法拉利”还是“菲亚特”，这是伊布当年对瓜迪奥拉喊话时说过的。当年伊布在巴萨过得不如意，仔细想其实伊布和瓜都没有啥大错，主要是拉胖和巴萨管理层一拍即合，促成的这项交易。【本泽马小声说：总算不是我的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