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安东终于明白亨德森的担心, 险些没笑出来。

　　“你为什么会担心这个？”

　　年轻人伸手挠挠头：对哦, 为啥会担心这个？

　　“是受了媒体报道的影响吧？”安东就知道是这样。

　　弗格森爵士一来桑德兰, 就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在很多外人眼里看来，亨德森下赛季转会曼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桑德兰俱乐部怎么考虑, 球员本人怎么想, 根本不在话下——毕竟爵爷的金字招牌在那里，爵爷看中的人……爵爷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刚刚升超的英冠年轻球员，球员敢不去？俱乐部敢说不卖？

　　亨德森没说话，点了点头。

　　在这些日子里, 他受到的压力也不小。前两天当地报纸上就已经登出了“曼联无限接近签下亨德森”之类的大标题。他家邻居看他的眼光已经有些怪异, 而他的家人意见也开始出现不统一，有些人支持他继续留在桑德兰，也有些人希望他去更大的舞台投射影子。

　　——毕竟那是曼联唉！

　　有时候亨德森觉得自己的心也不那么坚定。和俱乐部十几年的感情, 不是说放就可以放的, 亨德森觉得只要俱乐部需要, 他就一定会留下来。

　　可万一, 俱乐部也放他走呢？

　　那他就走？穿上红魔的球衣, 站在梦剧场里接受千万球迷的掌声？这难道不是每个年轻球员的梦想……他会有一天走到这一步吗？

　　安东站在对面，端详着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转过身去, 冲他的后院环视一周：“咦, 我上次明明看到这里有一扇篱笆坏了的？嗯，可能是年纪大了，记错了。”

　　安东摇摇头转身, “走，我们回去，不能让客人帮我们烤肉。”

　　亨德森：……哦！

　　“下赛季你穿10号球衣吧！”安东在离开后院之前，突然掷下这么一句。

　　10号球衣……亨德森猛地像是醒了一样。桑德兰队中的10号一向是队中核心，这便意味着：主教练从来没有想过卖掉自己，而是早有安排，把自己纳入了全队的体系。

　　年轻人像是做梦一样，他还没满20岁，已经成为了一支球队的核心，而且是在这片生他养他的热土上——

　　此刻耳畔仿佛有歌声响起，亨德森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看到安东在远处等着他，当即大步流星地追过去。

　　弗格森爵士、红魔、梦剧场……所有这一切，在安东一句话之间，一切魔力褪去，苍白而遥远，很快被年轻人抛在了脑后。

　　*

　　罗素对中式安东准备的“烧烤”非常赏识，他已经多次向太太暗示：偷师，偷师！这就是传说中来自东方的魔力烧烤。

　　这时候见到安东出来，身后跟着的亨德森完全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罗素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凑上去小声问安东：“都搞定啦？”

　　安东却悄悄地问罗素：“弗格森爵士是哪一天来的？”

　　罗素掰掰手指：“五天前！”

　　安东问：“球队还没有收到曼联的报价？”

　　罗素吃了一惊：早先不是沟通好了，下赛季亨德森将是球队核心阵容之一，多少钱都不卖的吗？

　　安东轻轻地摇头：“不是要卖，只是五天过去了，还没有收到报价，我觉得不大对。”

　　罗素吃烧烤吃得正高兴，只要安东不想卖了亨德森，一切都好说。他说：“最近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在休假，工作上有些延迟也说不定。等明天，明天你我再和马丁一起，去办公室确认一下就是。”

　　安东当即点了头：“好！另外我想再和你敲定一下引援的位置和人选。”

　　“没问题——”罗素刚刚回答，一张嘴又立刻被美食堵住了。旁边布莱克太太严厉地瞪了瞪丈夫，然后转向安东，对自己“偶像”的哥哥报以热情的微笑。

　　安东也微笑着，接下布莱克太太手中的烧烤工作，同时他也转头向球员们那边看过去。

　　亨德森现在的情绪明显好多了，也有了胃口，加入队友们之后正忙不迭地开始填饱肚子。

　　队里几名年轻人此刻正在高谈阔论，安东仔细听时，一群人正在争执英格兰国家队里“双德”如何并存的问题。

　　这些小球员里，有些喜欢利物浦队长杰拉德，有些喜欢切尔西“神灯”兰帕德，不知怎么就谈起了两人在本次世界杯上的表现，都觉得自己的“德”比较好。争着争着就吵了起来。

　　这时安东托着一大盘烤好的肉串来到桌前，登时成功地让他们闭嘴。考尔贝克一面嚼着肉串，一面没忘了抽空问一问安东：“头儿，您说说看，杰拉德和兰帕德，到底谁出场会比较好？”

　　“这很简单，”安东拿了几枚竹签，随手比划，“撤掉一个前锋，再增加一个中场。让他们三个打三中场。新加的那个中场选控制型中场，位置往后拖一点，盯住两人身后，双德就可以并存了，而且英格兰能进更多的球。”

　　安东说得轻描淡写，所有的球员都冲着他眨圆了眼睛——老天爷，这是困扰英格兰多年的难题啊！只要是杰拉德、兰帕德两人同时首发的英格兰队，打国际比赛必然没有出彩的表现。

　　可只要照安东说的，这样就行了？

　　“是不是看世界杯的时候光顾着喝啤酒了？”安东看着球员们的反应，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前往南非之前，有交代过球员看球是顺便进行战术分析训练的，但看起来，这些小子们没有把他的交代听进去？“回头交作业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好几个球员都苦了脸。

　　“好啦，吃东西的时候不用想着作业！要补也是明天白天开始补！”安东只得反过来安慰，免得好好的趴体气氛被他一句话毁去。

　　一时气氛又热烈起来，话匣子敞开，球员们尽情地开始聊本届世界杯，各种八卦、笑料、周边，法国队、乌拉圭人、无冕之王荷兰队……最后聊着聊着，聊到了英格兰队在八分之一决赛时遇到的一桩“冤案”。

　　那场比赛英格兰对“宿敌”德国，对方先进两球之后，英格兰扳回一分。当时兰帕德通过一记远射，试图将比分扳平。那只皮球弹进横梁内侧，然后撞向地面，最后又从球门里弹了出来。

　　当时英格兰队已经在庆祝将比分扳平了，可是这一球还是没被裁判记作有效进球。

　　赛后回放，那只皮球已经明显地整体越过门线，理应算作进球有效。可是这时候的英格兰已经1比4告负，被淘汰出局，这真正是有冤无处诉，叫地地不灵。英格兰人民只要一提起本届世界杯，就一定会满腹抱怨地说起这件事。几个年轻球员也不例外，一起控诉裁判不给力——如果他们当时一鼓作气扳平了比赛，最后结果不一定会是那样的。

　　可惜，足球比赛，没有“如果”这两个字。

　　“你们也别光抱怨，应该尽量想想解决办法才是。”安东循循善诱。他力图把自己麾下队员的思维方式改变为发现问题——提出解决方案——解决问题，外加永远向前看。

　　现在讨论这些看似有些“事后诸葛亮”，但是能启发球员，改变他们的思维定式，也是好事一件。

　　这时候一直闷头吃的红发少年考尔贝克抬起头来，说：“鹰眼技术，或者是门线裁判，两者之中只要有一个，主裁判也不用再担心，球迷也没有话说。”

　　他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当然两个都有就更好了。门线裁判还可以帮着看看角球啥的。”

　　考尔贝克说完，安东点点头，说：“你们都认同吗？”

　　其他人也都觉得红发队友说得有道理，纷纷点头。也有些人突然省起，这考尔贝克不算太合群，但是脑子很快，想法似乎很合教练的意。

　　“你们要都这样想，我下周可能会有机会见一见国际足联和欧足联的人，见了他们，我会把你们的‘集体意见’，向他们反馈一下。”

　　“真的吗？”

　　“头儿，你要去见那些老头子啦！”

　　年轻人，口无遮拦，国际足联的那些官员们，在他们口中都是“老头子”。

　　考尔贝克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家教练希望自己能多融入“集体”，才会把他的提议，说成是大家的意见。但是所有人都对此毫无异议，接受起来纯出自然，可见自己早就是大家之中的一份子。红发少年微微松了口气，连面部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是的！”安东说，“我会下周去参加一个教练论坛，据说组织者邀请了英国足总和欧足联的官员。我们吐槽他们肯定得听着。”

　　“这么厉害！”年轻人们欢呼一声，一起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将远处坐着的马丁和罗素一起惊动了。

　　“没有你们上个赛季的努力，我是万万不会接到邀请的。”安东对他的这些迷弟表示感谢，“所以，有什么想对‘老头子们’说的，尽管都说出来吧！”

　　*

　　安东接到邀请，即将前往的论坛是本年度“欧洲教练论坛”。该论坛每年组织一次，举办地在欧洲大陆各国轮换。论坛的主要目的是给各国教练提供机会，相互交流，并且将足坛的一些重点意见反馈给足协、足联的官员。

　　今年的主办地轮到苏格兰，论坛安排在了苏格兰小镇拉各斯进行。安东对那里记忆犹新，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堂足球战术课，就是在那里上的，并且因缘际会，认识了好几位足坛的“前辈”。

　　但是这一次故地重游，他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昔日那个没有任何执教经验，所运用的大数据计算被认为是“纸上谈兵”的年轻人，这回已经带着一个足总杯奖杯，并且作为一名英超教练回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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